《春天的海》铜锁

16、16

　　有高低，有起伏，这才是真实生活。

　　隋英纵然伤心，可见到几样精致小菜上来的时候，食欲还是开了。饭总是要吃的，日子也是要过的。

　　何悠悠看着青碧的菜叶，又看着隋英动了筷子，心里才安稳下来。

　　临别时，隋英突然提起，想吃虎皮凤爪。何悠悠分了分神，轻轻答了句：“我去买。”

　　这个年头什么东西都日新月异地变化，菜式也是。市里大多店里都只有售泡椒凤爪，虎皮的却十分少见。

　　何悠悠依稀记得，自己曾经在某家超市里见过，那家超市在外环。拦了辆车送隋英回家，自己去那家超市，所幸真的有。

　　何悠悠揣着温热的鸡爪敲开隋英的门时，开门的却是隋仁牧。

　　为什么是他？何悠悠扪心自问，其实也没有必要这样介怀，接触隋英的契机不就是因为她和隋仁牧的堂兄妹关系吗？她自己来找隋英，除了关心之外，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私心？

　　有又如何？

　　过去是生命中一段不可分割的时间与记忆，她自己又不能随便舍弃。想到这里，也不那么释怀了。

　　隋仁牧开门的一瞬，真的愣住了。

　　隋英半个小时前给他打电话，说是要他安心工作，不要担心她，她会听何悠悠的话。

　　只听到那三个字，他就按捺不住自己彭佩的心，赶到了这里。一路上，他不停地想，她愿意接近隋英，是不是也就说明她还关心自己，愿意给自己机会。

　　两人相视那一秒，他也看到她眼睛里的惊奇与慌张。可很快，她就掩饰自己，如同最近那么多次的接触，最后只留下波澜不惊在眼睛里。

　　隋仁牧耸耸眉，后退一步让她进来。

　　交错瞬间，何悠悠又闻到那熟悉的烟草味。他一定很苦恼，才会抽那么多的烟。

　　鸡爪交到隋英的手里，隋英几乎是迫不及待就啃了起来，何悠悠看她的样子，心里也十分轻松，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她感觉到自己，深深地被需要，好似十分有用处。

　　隋仁牧还靠在门边的墙上一动不动，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女人，一动一静。

　　本来也有些担心隋英的，可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十分放心。聪明如隋英，不会不知道郑明天将面对的是什么，也不会不知道自己以后要面对什么。可她现在的表现，无非是想让他们放心，让他们知道，她有足够力量去应付。

　　何悠悠被这静默的气氛逼迫得十分压抑，终于打破：“隋英，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嗯……谢谢你，悠悠姐……哥，你送送她吧！”交代完毕，又继续啃鸡爪。

　　何悠悠深深呼吸，她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

　　出乎意料，隋仁牧一路沉默得厉害，他越是不开口，何悠悠的心里越往下沉。最后，还是她忍不住先开了口：“事情很严重吗？”

　　隋仁牧有意看了她一眼：“还好。”

　　他的脾性里一直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悠悠理解他的“还好”，却也不知道该接什么。

　　隋仁牧看着她转向窗外的侧脸，缓缓吐出两个字：“谢谢。”

　　何悠悠转过头来，摇了摇：“不用。”

　　过了很久，似乎是解释，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其实，他们夫妻都是好人。我记得我刚离开那会，隋英打过电话给我，说正恒那边有几个职位适合我。我知道，他们是想帮我。”

　　隋仁牧的脸色在霓虹中越来越暗，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过了很久，他以为何悠悠话已经说完了的时候，又听见她说：“而且，她是你妹妹。”

　　隋仁牧第一次体会到心花怒放的感觉，原来在乎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就像坐过山车。她说“他们是好人”，他的心跌到谷底；她说“她是你妹妹”，他就冲上云霄。

　　隋仁牧记得，和季诺在一起的一年里，好似是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的。

　　季诺像一瓶农夫山泉，淡淡的，仔细品品，有点甜。

　　何悠悠是一杯苦瓜，涩苦，但回甘。你若再喝水，便甜如蜜。

　　那一刻，隋仁牧只想，这条路没有尽头，这段时光没有终结。可现实残酷，才能贴显美梦幸福甜蜜。

　　路的尽头，有一个斜影在路灯下徘徊。

　　那是何悠悠现在的温暖，却是隋仁牧心里的芒刺。越趋越近，隋仁牧的心里越来越沉重。

　　何悠悠也发现了齐洛，只等隋仁牧停好车子，说了声“再见”便下车与他相携。

　　隋仁牧看着他们的背影，只是在等，等一个回头。

　　而齐洛守候那么久空荡荡的心，突然满满的，暖暖的。他低下头，看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他快乐地想：是因为这个吧。

　　何悠悠在隋仁牧面前，毫不犹豫，牵起了齐洛的手。

　　暮色沉沉，压在隋仁牧的心里，他迅速调转车头，往隋氏大楼方向驶去。梦想照进现实，可依旧不能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