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海》铜锁

1、1

　　何悠悠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终于放松下来，踢掉脚上的高跟鞋瘫坐在沙发里发呆。

　　神经只松下几分钟，电话就响了，居然是个把小时前还在一起的上司隋仁牧，叹口气坐直身体听电话。

　　“悠悠，你准备一下，半个小时后我来接你参加一个宴会。公关部的林琳临时来不了了。”隋仁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加上后面一句，好像在为自己掩饰什么。可随即他又开始自我安慰：她是有事，她要陪她妈妈出去吃饭。

　　悠悠有些沮丧，本来想好好休息的，嘴上还是答应了：“好的。”

　　作为隋仁牧的秘书，刚进公司的第一天，她就收到会计室发的置装费，并且按照要求买了两套百搭的黑色长裙。

　　换上裙子，将头发简易挽成了一个发髻，戴上了长流苏的耳链和同款项链，又拿了一件黑色外套，化了个薄妆静静等着。

　　时光兜兜转转，她离开了又回来。而她的身份，也从他的情人变成了他的秘书。其实，她明白，他有陈秋实做他的特助，何需一个何悠悠来做些琐碎无关紧要的事情呢？无非，就是为了两个人在一起找些借口罢。她懂，因此才那么容易妥协地回来。但她也并不是要接受他，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男人。

　　喇叭在楼下短促地响了三声，何悠悠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拎了个亮片的黑色手包匆匆出门。

　　隋仁牧一向绅士，见她娓娓而来，忙下车帮她开门。

　　一路无言，难免有些尴尬。何悠悠微微挪动身子，打消这窒闷：“隋总，今天参加的是什么宴会？我需要做什么呢？”

　　隋仁牧的眼光很快扫过她，又立刻收回：“没什么，你只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微笑就可以了。”

　　其实今天的这个应酬也不是非参加不可，而且本来的安排是林琳陪同，可车子开到林琳家楼下，遥遥看着何悠悠所住的那个区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来不及细想，已经到了。客来如云的高级会所门口，十来个停车的服务生忙得团团转，隋仁牧拉着何悠悠的手放进自己的臂膀里，施施然离开。

　　何悠悠不敢动弹，十分小心跟随他的步子。记得以前他总是走很快，她必须要急急跟着才不会被他甩很远，是谁改变了这一切？

　　做了花瓶才知道花瓶的苦楚，何悠悠只觉得脚酸的快要断掉，脸麻的快要僵掉，肚子饿得快要死掉外没有其它什么感觉。但她跟隋仁牧还是跟人家围成一个圈子，手里各持一杯红酒，假扮潇洒愉快。

　　终于忍不住，轻轻抬起一只脚，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另一只脚上。突如其来的一半放松让她忍不住想要呻吟出声，隋仁牧突然凑过来：“累了吗？”

　　重重的呼吸伴随酒气喷薄在耳际，何悠悠算不得清纯少女却也还是忍不住脸红了，心跳加速了。

　　隋仁牧似乎很满意她耳朵附近的红晕，再一次靠近：“要不我们先走吧？”

　　何悠悠看到已经有人开始看向他们，眼中神情暧昧。那轻抬起的一只脚，赶紧放下。

　　隋仁牧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对大家：“今天我还有事，恕小弟不能奉陪了，改日我请大家吃饭。”

　　大家自然不肯轻易放人，最后还隋仁牧爽快，自罚三大杯，这才算了事。

　　何悠悠看他喝那么多酒，心里也不是不无感觉的。这些人闹腾惯了，轻易也不好拂了谁的面子，倒酒的时候红酒全部换成白的，隋仁牧淡然一笑，全部灌了下去。

　　到了停车场，隋仁牧宛然一笑：“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你能送送我吗？”

　　这样的要求算不得过分，且也是她的本职工作所在，何悠悠点头答应。所幸前几年在一起的时候，被他逼迫了去学了个驾照，也免得找代驾。

　　隋仁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眯着眼睛看专心开车的人。她抿紧了嘴唇，面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很多时候，她都喜欢这样。

　　现在没有事的时候，他会透过百叶窗偷偷看她，皱着眉，抿着唇，板着一张脸，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可他印象里，她不是这样的表情。她会害羞，会俏皮，会开心，像个淘气精灵的孩子。是什么，还是谁，改变了这一切？

　　记忆模糊，晕晕的，好多事情用力想也只得氤氲的画面。岁月留下的痕迹，不止在人的外表上，也在人的心里。

　　就像现在，他怎么用力，都想不清楚季诺的眉眼，他只记得温柔，可是怎样的温柔呢？

　　头痛欲裂，一阵恶心涌上来，隋仁牧强忍住，手还是紧紧捂住嘴。

　　何悠悠发现他的苦楚，急急停在路边，从包包里翻出个纸袋来给他。隋仁牧脆弱一笑，然后车内一片酸臭的气息。

　　何悠悠露出个苦笑，看了眼四周，最后又将车子开到一个药店门前。

　　回到车子上的时候，隋仁牧似乎已经睡着了，但睡前还开了窗子，大概是怕气味残留吧。

　　何悠悠还是关好了窗子，又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