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妖气》入竹

45、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看得见么就往上凑？”花欲渡抱着臂站在正趴在门上的弥鹤身后，一脸无奈。人挤人的，一大帮损友都堆在外头，花欲渡生怕压着她，帮她把空间拨大了些，顺便把容易被扯住的头发往旁边挪。

　　“什么都看不见，这两个坏蛋！”弥鹤不满地嘟囔着。

　　“人家是洞房花烛，又不是作奸犯科，死盯着做什么？”花欲渡忍不住吐槽两句。

　　弥鹤坏笑道：“我还从没见过洞房花烛呢，提前为我哥哥嫂子学习些经验。”

　　花欲渡叹息摇头：“他们可不希望你去搞破坏，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罢。”

　　“你不来看看么？他们好像在喝交杯酒哎！”弥鹤扭着身子，笑得跟个老母亲似的。

　　花欲渡挤到前面来，挨着她，自说自话道：“刚才不知道是哪个说要喝交杯酒得先过她这一关，然后一分钱没要就屁颠屁颠把人家往房里推。”

　　弥鹤鼓了鼓嘴，道：“是我，行了罢。啊呀，云蹙，快来这里。哇，原来还要结衣摆啊？”

　　花欲渡方才没仔细思考云蹙的存在，此时略想一想，忽然好奇她怎么会回来，还出现在这里。云蹙在弥鹤身边，他莫名有些担心起来，怀疑她此行另有目的。也不怪他往坏处想，毕竟没见到云蹙换上干净衣裳前的狼狈模样；何况为弥鹤着想，关心则乱。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发出起哄声，然后在声响过大的时候全部闭嘴，散得跟四月的梧桐絮一样，把洞房的浪漫留给新人去了。

　　“走啦，走啦，再看就太那啥了！”弥鹤捂着嘴笑。云蹙在一旁笑着笑着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脸色郁结起来。

　　“待会儿你想去哪儿？”花欲渡问。

　　弥鹤说：“还能去哪儿？回宫。”

　　“回宫之前呢？”花欲渡再问。

　　弥鹤回答：“出苏府，走路，从莲花街走到大杨路……”

　　“哎呀！”花欲渡把她从云蹙身边拉开，压低声音道，“干嘛着急回去？”

　　弥鹤抬头将目光透入他的眼中，坏笑道：“怎么，你想和我多待一会儿么？”

　　“你要是不乐意也可以先回去。”他把头扭开。

　　“那好。”弥鹤不着他的道儿，转身对云蹙说，“咱们坐马车回宫中罢。”

　　云蹙瞄了一眼花欲渡，朝她努努嘴，她却假装没看见，丢下花欲渡，与云蹙出府去了，宫里的马车就停在门口。

　　花欲渡抠着手指往外走，自己那一辆的车夫喊他他也没听见，闷着头只想一个人慢悠悠的。

　　总是非要我明说才肯答应，可我就是说不出口啊。

　　难道要我腆着脸说一句“我想跟你腻在一起”这种话么？好肉麻好恶心。

　　还是要我当着云蹙的面，说“你要警惕她”？

　　早说了，我也不必时时与她腻在一起，还是自由自在、各干各的才好！

　　哼。

　　想完，长长的一声叹息。

　　突然人影闪过。为了不吓着他，弥鹤的手先从拐角处伸出来，接着才蹦到他面前。

　　“做什么？”他问。

　　弥鹤道：“我让宫人带着云蹙先去了，你不是想单独找我么？什么事？”

　　花欲渡心里高兴得要命，表面上仍无所谓的样子：“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有些提醒你注意的问题。你得多加小心，云蹙这次回来得有点诡异。”

　　弥鹤耸肩：“没了？”

　　“还有……呃，没了。”他眼睛没从弥鹤身上离开过。

　　弥鹤低落地道：“真的没了？就这个啊，我让她今天晚上跟我讲她的遭遇呢。要听完才知道。”

　　“她万一有什么阴谋，也不会对你说实话的。”

　　“你不用担心我啦。”弥鹤摆摆手，“真话假话我还判断不出来么。”

　　花欲渡皱着眉头：“谁担心你，万一和要紧的事情扯上关系就不好了。哎，时间还多，不如我们走回宫罢。”

　　“嗯。”弥鹤点头，挨在他身边。两个人便这么并肩同行，平日里一通话能把树上的鸟骗下来孵蛋，另一张嘴能从水里的王八聊到李太白的裤衩，不知是经历了什么，此时把人家哄过来单独相处，反而沉默得跟个离了巢的小雏鸡似的。

　　弥鹤偷瞄了他一眼，突然笑出声来。

　　“笑什么？”

　　“饱了。”

　　“饱了就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你才跟个傻子似的呢，也不知道是谁赖床能赖一个时辰，起床洗漱要半个时辰，但一看到吃的爬得比兔子还快，起得比鸡都早，眼睛瞪得比铃铛都大！”

　　花欲渡深吸一口气，疑惑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偷看我？”

　　“我没有！”她挠挠头，“对哦，我是怎么知道的？谁把这些话放在我脑子里让我说出来的？”

　　“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以前听外婆讲过，那种老庄子里会有鬼魂附到人身上。”说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手直搓搓。

　　弥鹤重点不在鬼魂那里：“你有外婆啊？”

　　“谁没有外婆？”花欲渡停止搓手。

　　弥鹤道：“我不记得是不是你了，好像……有人跟我说过关于娘亲的事。是你么？不是罢……”

　　“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不过我娘亲确实不在我身边，而且好像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要我……”花欲渡笑笑。

　　弥鹤踮起脚摸摸他头：“好啦，她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不要你。或许有不得已也说不定呀。乖。”

　　花欲渡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这样嘛，你爹爹这么些年也没再娶妻么，这样你就又有个娘亲了。”

　　“照你这么说，你走了我是不是可以娶别人……哟！”没说完就被弥鹤撞了一下胳膊，“我错了，可我是按照你的话走的呀。”

　　弥鹤道：“说反了，行不行？娘亲不能随便要，但是，你还真别说，我要是哪一天走了，你娶谁我也管不着了……不对！就算我没走，我也管不着。”

　　花欲渡挤上一个笑容叹息道：“是啊。”

　　“刚才让你先溜，你怎么没溜啊，廉阳公主和胡小姐没找你麻烦呢？”弥鹤岔开话题。

　　花欲渡道：“没啊，她们好像没有针对我来的意思，我也准备过两天去和荆国候取消婚约。”

　　“哦？”弥鹤道，“她就这么轻易同意了，没有说些别的。”

　　花欲渡道：“说真的，还是她让我认真看清楚我在感情上的迷茫呢。不过，也得归功于我悟性高，要是换成你肯定听不懂。”这个时候倒是不合时宜地损起人来，顺便瞄了两眼以确定对方有没有异常的反应。

　　果然，不作就不会死，弥鹤淡淡一笑，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变化，但这个表情也足以让花欲渡明白他玩笑开过了，别别扭扭地伸出手指头在她掌心戳了一下，再捧出一个很故意的褶子横生的笑容，成功地收获了弥鹤的一个大白眼。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心疼人家姑娘了。”弥鹤握住他的手指，晃一晃，道，“你打算怎么跟她说啊？”

　　花欲渡另一只手挠挠头，为难道：“反正最终目的是让人家不要在我这里浪费青春了，只是具体的还没想好，晚上躺床上慢慢琢磨罢。”

　　弥鹤笑道：“哦，大晚上躺床上不睡觉，心里想着另一个姑娘，我看上的人真是极品啊。”

　　“啊？我不是这意思……”

　　“知道，我开个玩笑。说真的，我蛮同情人家的，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感情这事情得她自己思考、自己成长。”弥鹤用一种老母亲的口吻说，把花欲渡给逗笑了，笑归笑，意思都听进去了。

　　她继续说：“不过你应该有个数，不要给别人留后路。我痛恨不专心的糊涂男人，也不喜欢愚蠢姑娘纠缠男人，假如你断不干净被人家误会暧昧，我以后一定……”

　　花欲渡紧紧张张地听。

　　“哼哼……一定不会再同情她了！”

　　花欲渡噗嗤笑出声来，又慌忙道：“对不住，有点可爱，咳，你继续。”

　　弥鹤道：“我没话说，我只有一件事，你怎么对我，我就会怎么对你。”

　　“什么意思？”

　　“我可没有威胁你的意思，我是想说，我现在还没有和宽宽摊牌，假如说……”

　　“假如说我对青回余情未了，你就和田宽藕断丝连。嗯，不错，虽然约法三章这个很程式，但毕竟公平。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问一下，万一我办不到呢？”他只是试探着玩玩，顶多是因为好奇。

　　弥鹤一眼看穿他作死的心理。不得不说，他要是心底真的还余情未了，自己也没法藕断丝连，不爱就是不爱，爱就是爱。田宽是个好人，自己没这个权利都已经心有所属还拖着人家的时间！她这样“威胁”只不过是想得到对方一个承诺，给自己吃个定心丸。不巧的是，花欲渡不是一个喜欢承诺的人，他幻想着各种可能性——尽管此时此刻他爱定了弥鹤。于是他反而抛出了这个小小作死的试探。

　　“我，我会跟宽宽说……”弥鹤叹息了一声，才道，“我已经怀了花欲渡的孩子，不会嫁给你的。”

　　花欲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红着脸说：“这么狠不太好罢。”笑了笑，“关键时刻人家要看孩子在哪儿，拿不出来怎么办？”

　　弥鹤凑到他耳边道：“抓紧时间不就好了。”

　　花欲渡脸上的火已经烧到脖子了，跟个大姑娘被满口粗话的流氓调戏了一下似的，羞得愣在原地不走了，小声嘀咕：“你当是馄饨还能现吃现做啊。”

　　弥鹤后退几步，问：“干啥，你不回去了？还是在想着，再说些什么作死的话来气我？”

　　花欲渡学她凑到耳边道：“我是在思考，孩子是怎么来的。”

　　弥鹤像碰着仙人掌扎了迅速弹开，瞪了他一眼，抓住他手，又用力甩开，大步走到前面去了。花欲渡捏捏自己的手，笑着摇摇头跟在后头，道：“哎，你今天晚上要干什么？”

　　“和云蹙聊天。”

　　“还有呢？”

　　“练舞。”

　　“还有呢？”

　　“睡觉。”

　　“没了？”

　　“没了。还要干啥？”

　　“咱们要不要合起来排练一下，你们舞练得如何，我这边差不多了。”

　　“找理由见我？”

　　“哼，我想见就见，用得着找理由么？”

　　“一点不坦诚，自个儿等着罢，我不去。”

　　“嘴上这么说，还是会屁颠屁颠爬窗户跟个花痴颠佬一样……啊！别动手！”

　　“我才不动手。”弥鹤回头走，“我去找宽宽谈一下什么时候成亲的问题。”

　　“哟，哟！”花欲渡一把拖住她，笑，“记得要叫上我和青回喝喜酒、满月酒、状元酒……”

　　弥鹤被气得跺脚，道：“你是不是有病啊，气我你有什么好处嘛！”

　　“嘿嘿，个中有无穷的乐趣。”花欲渡一搂腰把她转了面，朝夕阳下走去道，“走啦！晚上我等你，来不来你自己定。”

　　“你要干啥啊，非要大晚上。”

　　“不是非要大晚上，而是你的时间都是我的，晚上也得是我的。”

　　“你把你飘到九重天的节操给我拽下来！你不是不爱人管你黏你么？”

　　“那得看人，也得看状态，比如此时此刻我更希望你变成一块狗皮膏药。”

　　“你丫才是狗皮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