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妖气》入竹

3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审完刺客后无所事事、在街上闲逛的田宽突然看见了谁，他跑上前去，道：“小鹤鹤！”

　　弥鹤惊喜地跑到他面前，踮起脚一把锁住他脖子，笑问：“你怎么在这里跟个小流氓一样晃来晃去呀！”

　　田宽开玩笑道：“还不是为了守株待你啊！”

　　弥鹤松开他，道：“问你啊，上次给我哥哥钱的是不是你呀？我不太记得了。”

　　田宽疑惑：“啊？什么钱？”

　　弥鹤拿着才回去的哥哥转交给她的钱，道：“就这个啊，不是你的么？”

　　田宽打量着这个钱袋，道：“不是我的，再说了，我连你哥是谁我都不知道……”

　　弥鹤咬着嘴唇仔细回忆思考，田宽问她是不是数目不小，她点头，道：“好些钱呢！你说这么多钱我怎么就忘了是谁给的呢？”

　　田宽道：“是不是花公子替你垫上的？”

　　弥鹤皱皱眉问：“什么花公子？”

　　田宽笑了，以为她在装傻，直到发现她的眼神不像是演戏，道：“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你现在不是住在花府么，还问我花公子是谁？”

　　弥鹤捏捏他脸，他喊痛，道：“你才奇怪嘞！我一直跟我哥嫂住在京郊别院，你是不是活在梦里啊？”

　　田宽被她给搞糊涂了，手一挥，道：“不管了不管了！今天难得工作都做完了，咱们俩玩去啊！”

　　弥鹤笑嘻嘻地道：“好！”

　　田宽拉起她的手，昂着下巴道：“再往西边走开了家可以自己去做娃娃、做珠串的店，你想玩哪个？”

　　弥鹤学他昂起下巴，道：“我要做个石碑，让你驮着。哎呀，我是不是说错话啦？”

　　田宽呸了两声，道：“那我就做个你，然后丢到粪坑里喂苍蝇！”

　　“好恶心啊哈哈哈！”两个人发出没心没肺的大笑。

　　*
　　花欲渡一路跟青回分享自己最近做的梦，青回嗯嗯地回应。

　　不得不说，她真的是个很友好的听众，即便有些时候花欲渡思维发散时她听不大懂，也能拍着手说“好有意思哦”。

　　例如，花欲渡说梦见找大师算命，大师才讲了一刻钟不到就说一个时辰过了，然后自己又梦见自己醒了，努力在那里续梦。他自己觉得可爱极了，又很白痴。

　　“大师说了什么？”青回问。

　　花欲渡傻呵呵地笑，道：“他说我好看……”

　　青回以为他要说出什么特别“重要”的讯息，一听这话噗嗤笑出声，道：“这个大师老不正经了。不过你确实挺好看的！”

　　花欲渡笑得更傻了，道：“你说，我花了五两银子，就听了个‘你长得好看’……”

　　青回道：“怕什么，是在梦里，又不是真的。”

　　花欲渡道：“那不行，梦里的钱也得省着点儿花，不然下次做梦我没钱用了怎么办？”

　　青回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只能陪着他一起傻笑，扭头看见了在路上蹦蹦跳跳的弥鹤，喊道：“姜姑娘！”

　　太远了，弥鹤没听到，田宽耳朵尖倒是听到了，可刚一回头就被弥鹤勾肩搭背地拖走了，嘴里还叭叭：“慢吞吞的干什么，男人就是要快！”

　　花欲渡问：“你朋友啊？”

　　青回一脸诧异地指指自己，道：“我？”她端详着花欲渡的表情，总觉得哪里古怪。

　　阿炎在街上溜达了半天也没找到公子，只能往回走。

　　“这长安城真小嘿！”他看见了从街西头回来、怀里抱着一只猫的弥鹤以及拿着一个手工做的瓶子的田宽，“姜姑娘！”

　　弥鹤打量着他，问：“你是……找我有什么事么？”

　　阿炎心知肚明她脑袋里根本没残存多少记忆，田宽不知道，想到她的那只钱袋，道：“你是花府里的罢？来得正好，你看一下，这只钱袋是不是你家公子的？”

　　阿炎一见到钱袋就点了头，道：“是啊，姑娘是在哪里捡到的？”

　　弥鹤陷入了迷惘。田宽道：“哪里是捡的，你家公子自己借的钱都不记得了！快拿去罢！”

　　这事儿阿炎可不清楚，这是花欲渡在弥鹤从琉玉院被救出来的那天差遣下人给住在别院的弥鹤哥哥送去的，压根没告诉别人。他拿着钱袋不知所措，弥鹤于是道：“还是我亲自送去谢谢他罢。”

　　田宽在旁边点头称是，阿炎一把把他拉过去说悄悄话，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儿告诉了他。
　　田宽刚连夜审理了那刺客，只知道是刺杀花欲渡未遂，没想到另一个自杀的竟然得手了，更没想到弥鹤为救花欲渡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办了这么多年案，头一回遇到这么离奇的！

　　“那要怎么办？”

　　阿炎道：“他们俩一见面那感情肯定哗哗的啊，他们俩感情哗哗的那姜姑娘就得死啊！不能让姜姑娘再死一次，不然谁救她呢！”

　　田宽虽然认为不可思议，但见阿炎句句诚恳，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便叫道：“啊啊啊！小鹤鹤啊，我看你就不用去了，你这么多东西要拿回去呢，再说了猫还没吃饭呢，饿了得挠你！你不如就让这位小哥帮你转交罢？”

　　弥鹤一瞪眼睛，道：“这像什么话？再说，我也得确认一下是不是他家公子借我的钱，得当面道谢，否则太没礼貌了！”

　　阿炎心想这时候公子还没回去，假如她等不到人自然会离开的。道：“我家公子没个定性、常不回家的，我带姑娘前去，但姑娘假如等不到他人，就请回好了。”

　　弥鹤答应了。

　　阿炎走到花府那条街，差点冲口而出一句“见鬼”——花欲渡正从另一个方向朝大门去！
　　阿炎见到门口站着的阿田仿佛见到救星，对他招手，在他发觉后又用力一指渐渐走近的花欲渡。

　　阿田瞬间明白了，冲上前去挡住他家公子的去路，道：“公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花欲渡被吓了一跳，问：“你吓死我了你！”

　　阿田道：“那什么……今天玩得怎么样？”

　　花欲渡道：“甩掉阿炎这个跟屁虫后本公子心情甚好，玩得非常开心。”

　　眼见着阿炎带着弥鹤和田宽往这里来了，阿田不由分说地将他拖进府里，他一头雾水，问：“哎哎，这是干什么？”

　　阿田急忙道：“那个那个！那个……我想你了！走罢，我们唠唠嗑！”

　　花欲渡哭笑不得，道：“你神经了？你有什么目的，我不去！”

　　阿田怕他转过身去，一把抱住了他。公子骨架其实很小，环抱一圈并不费力，他一脸惊惧地瞪着阿田。阿田道：“公子，我们回房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阿炎远远见二人进门去了，才松了口气，道：“就在那里了。”

　　行至花府大门口，弥鹤、田宽抬头看向匾额，弥鹤忍不住蹙眉，她总感觉这地方她来过，连门子都长了张熟脸。田宽唯恐她记起什么事来——毕竟连记忆都可以消失，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大声道：“炎兄，你们家公子在府里么？”

　　阿炎道：“肯定是没回来，他呀，夜不归宿都是常有的事！”

　　弥鹤抽出沉思，微微一笑，道：“那算了，改日再来罢。到了门口也算是诚心可鉴了，请你务必告诉你家公子，替我谢谢他慷慨相助。”

　　阿炎长舒口气，接过钱袋来，道：“一定一定！”

　　说罢两个人就离开了，田宽手背在头后，嚷嚷着饿，弥鹤说送哥哥嫂子走后就到她家去吃饭，给他做拿手菜，田宽快乐得像个蹿火能飞上天的猴子。

　　*
　　花欲渡这里就不快乐了，阿田不能确定府外的人有没有离去，只能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来蒙公子，但他又不是很擅长说谎，着急间想起了之前弥鹤对他讲过的笑话。

　　“你到底要干什么？”花欲渡没有生气，倒是很好奇，好脾气地寻根究底。

　　阿田道：“以前有个朋友跟我说了一笑话特好笑，我讲给你听啊！”

　　花欲渡当真啼笑皆非：“嚯，你拼死拼活将我拉到房里就是为了给我讲笑话？那你刚刚那些铺垫啊什么的……”

　　“那些都不算数！”他切入正题，用特别悠缓的语速、特别神秘的表情说，“森林里动物们被皇帝请去当官，年终的时候，朝廷发俸，所有人都有俸禄，只有一个没有拿走自己的那份，请问是谁？”

　　花欲渡挠挠头：“这是笑话还是谜题？”

　　“别管是什么罢，你就猜嘛！”阿田撒起娇来。

　　花欲渡托着腮转着眼珠，紧锁眉头，是真的在思考：“什么动物……是飞禽还是走兽？不能问？唔——动物当官还有俸禄拿，那不是欺负人嘛，那大象一脚就能踩死别的动物了，他万一要篡位怎么办呢？”

　　阿田错愕地听着他的脑洞，道：“你管他会不会篡位，你就当他是森林之王。”

　　“那不行！”花欲渡立刻从手掌中弹起来，“虽然他很强，那也是个食草的，让他当了王，森林里所有动物都得出家去！尤其是像我这种爱吃肉的，没有肉怎么活？”

　　阿田越听越离谱，道：“打住打住，跑哪儿去了！你又不是禽兽，你瞎掺和什么！”

　　花欲渡乜斜了他一眼，小声道：“衣冠禽兽也是禽兽啊……啊，咳咳！谁没拿到俸禄是罢？我想想啊。”

　　阿炎在这时进来，给阿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人已经走了。阿炎笑着宽心了，甩甩手，道：“甭猜了，啊，吃饭去了！”

　　花欲渡还没猜到答案，站起身来问：“你等等，谜底是什么？”

　　阿田一摊手道：“蜈蚣咯。”

　　花欲渡皱眉：“蜈蚣？”

　　他憋着笑，心想弥鹤自己想的谜题真是冷，道：“蜈蚣（无功）不受禄嘛！”

　　花欲渡虚打他一下，忍不住道：“这谁这么无聊，想这么个冷笑话来糊弄人？一点都不好笑！哼哼……”

　　阿炎阿田在出房门去的他身后对视一耸肩，心照不宣。

　　*
　　田宽陪弥鹤送她哥嫂去码头乘船而去，她哥嫂嘱咐不必为难回家过年的事，又见这个年轻人对她挺好的，还帮着说了两句不着边的话，弥鹤一笑而过，但也不住地看向身边笑得很灿烂的田宽。

　　“哇，没进门我都闻到饭菜香了！”田宽到别院，伸了个大懒腰。

　　弥鹤笑道：“瞎说，你这是饿昏了。你去帮忙煮个饭罢，我去烧锅炒菜。”

　　“得嘞！”田宽二话不说，乐颠颠地奔向了厨房。

　　弥鹤摇摇头，觉得他飞起的步伐挺可爱。

　　不大一会儿，弥鹤就端着几盘热腾腾的菜出来了，她朝帮忙烧火满脸是灰的田宽道：“你先过来吃，那汤差不多了，就让火自己熄了罢。”

　　田宽委屈兮兮地端着两碗饭，道：“这饭好像也不能吃，我怕煮不熟，不小心水放多了。”

　　弥鹤笑着道：“没关系，已经很好了。”

　　拿来两双筷子，二人面对面坐下，田宽觉得隔太远了，挪了凳子挨在他身边。

　　弥鹤随口问了一句：“干嘛，我这里菜好吃一点啊？”

　　田宽埋着头坏笑道：“不是，我想吃你咯！”

　　弥鹤先是觉得他说这话有点骚，而后猛然间脑海里闪现了些什么，一时间又记不起来，到底是为什么这话听起来这么熟悉。

　　田宽捧场道：“你做饭真的蛮厉害的，是跟谁学的？”

　　弥鹤回过神，得意道：“自学成才，如何，佩不佩服？”

　　田宽附和道：“佩服佩服，五体投地。这样，你以后天天做给我吃罢，府衙里的伙食实在是不怎么样。天天办案可辛苦了。”

　　他一撒娇，弥鹤没辙了，只得道：“你要是乐意随时可以来蹭饭。不过，万一你找不着我，你就得饿肚子了。”

　　田宽吃得倍儿香，弥鹤跟看孩子一样用老母亲的眼神注视着他，托着腮，自己都忘了吃。“看、看我干什么？”他被弥鹤看的不好意思了，手里的筷子都停了。

　　弥鹤道：“我在享受我的成就感，一看你吃得这么香，就难以想象平时吃的是啥。”

　　田宽故作随意地道：“那我以后想天天吃，是不是得把你娶回家去？”

　　弥鹤不按常理回答，笑着道：“可以试试啊。”

　　田宽惊讶地看着她，道：“你说真的？”

　　弥鹤一耸肩一撅嘴：“看你的本事了。”

　　这话挑起了田宽满腹的战斗欲，他一搁筷子，蹦起身来，发出嗬嗬的声音，手脚像发泄似的抄地上狠甩了几下，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你干嘛？”弥鹤哭笑不得，把他滚落的筷子捡起来，走向厨房，“我给你拿双干净的。”

　　田宽拿了新筷子，乖乖地回到凳子上，继续扒饭，边扒边哼起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