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四回 昔者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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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兀苍峰和紫姑便将我叫醒，将我领着朝那福宽洞的深处走，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渐渐听到潺潺水声，可周围却无半点光亮，我微微用了些法术想一探究竟，豪无所获。兀苍峰道：“此处设了三重结界，一般法术都不能打破，长生你且等一下，我们马上就到。”
我讪笑一下道：“是我莽撞了。”
紫姑也笑话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面上一红，好在黑暗中谁也瞧不见谁，便安心随他二人走着，果真不大会儿，眼前渐渐明亮起来，但见我们已经走到了一间石室内，室中空空如也，只有中间放着一个石台，台上也看不清供奉了什么，泛着炫目五彩霞光。
紫姑走到跟前道：“这便是菩提祖师所赐的智金玉，上面刻的四句真言能参人心思，只是我夫妻驽钝，到如今还是修的一知半解。不过以长生你的仙胎，借着智金玉定能看透自己心结。”
我听得诧异问道：“如何去看？”
兀苍峰道：“一会儿我夫妻二人同时发功，将智金玉放置你的胸口，你一看智金玉便知，只是我二人功利太浅，你虽非凡人，但这智金玉能有多大效力我们也不知道，一切只看你的造化了。”
就这样简单？我心心念念想了这么久的事情，得到答案竟就这么简单，我看着那光芒闪烁的智金玉，一时近乡情怯，迟疑了起来。
紫姑见我踌躇不前，说道：“长生，你要回丹霞山做她的弟子也还来得及。”
来得及么？其实早就来不及了，若我不是她所造的，那或许……我心头一痛，迈前几步道：“还请兀兄和嫂夫人费心。”
他们冲我点点头，便走到智金石后相对而立，伸掌相接，缓缓使力于掌心发出一道道白光，然后便见那智金石从之柱上慢慢悬起来，在半空中打了几转就飞到我的胸口。
我这才透过光芒看到智金石的样子，不过是一块巴掌大的玄色玉石，上面隐约刻着四行小字，可还不待我看清楚，但见束束光芒渐渐柔和下来化作云雾一般笼罩在玉石和我胸口上，那黑色石面渐渐变得如镜面一般，而我心中的金丝结也跟着逐个展开。
我觉得心跳一阵加快，屏住呼吸仔细看那金丝散开，又慢慢变换成型，起先展开的很平常，都是在仙界时候的生活，有麻姑撒米成丹救人，又有她于真武大帝那里学艺的情景，都是些平淡画面，我暗自想到，难道那些结子只不过记得这些事情么，若是这样为何，能这样如此重重压在我胸口，让我郁闷难抑呢？
忽然一片云雾笼罩过来，镜面立时变得模糊了几分，透过云雾看到一个女子的侧影，自是麻姑，可衣着神态又与现在的她又不十分相像。
看那情景似是人间，难道这是前世的麻姑。
这女子端坐在桌边习书，过了会儿进来一个丫鬟对她道：“小姐，表少爷来了。夫人请小姐到前厅去。”
她面上似有一喜，又隐隐压抑着，只轻声回道：“知道了，我稍候就去。”
她搁了笔，整了整衣裙，又对镜理理发鬓，才走了出去。
镜面背景一换，却是在户外花园内，她与一个青年男子站在几树杏花下，不知再说些什么，脸上却是淡淡的喜悦，风吹落了杏花在她发间，那男子微笑着替她摘了。我急于看清那男子样貌，谁知镜面一闪却换了季节，还是那个院子，却是漫天飞雪，她还是与他站在树下，那男子道：“泺泺，你原谅我吧。”
她满目伤心，却还是忍着泪道：“表兄言重，你我之间何谈原谅一词，本就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泺泺如今既然也有了好归宿，自然也望表兄能有如意姻缘。”
原来她曾叫泺泺，却不知道是哪两个字。我一个分心，却看她已经走了，留下那个男子站在树下发呆，直到身上被雪落成了个雪人，这才抖一抖披风走了，走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回头望，这一回头间我看他眉目神韵十分熟悉，心思一惊，原来是他，也难怪是他。
可不容我多想画面却又换了，这时她已是妇人打扮，站在舟上对着手中信笺发呆。良久才将那信撕个粉碎，抛向河中。却忽然闯进来一个男子，面目模糊，对着她后心窝一剑刺去。
事出突然我看得心惊动魄，恨不得跑过去替她挡了这一剑。可是现实幻境如何能同，我只有生生看她被一剑穿心。她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转头看向那害他男子，喘息道：“你竟……我们便是无甚感情，难道你竟这样恨我。竟用……”
那男子打断道：“我本不欲杀你，可你起了心要加害于她，我不得不了断了你。”说着便又在她身上补了数剑，每下都刺向心口。我看着她气绝，男子却不肯放过她又将她胸膛剖开，取出一颗被刺的破碎的心放到盒中，才起身抬脚将她尸身踢下船去，她的身体在水中漂了一漂便随波沉去。我知道这是前尘旧事，可看在眼中仍是难过得厉害，好像那剑都刺在我的身上，心硬生生地疼得厉害。
好半天才凝神冷静下来，待要去看清那男子样貌，可镜面却又是一闪，却是换作了丹霞山上，麻姑正坐在案前调朱研青，挥笔作画。我满心好奇，真想看她到底在画什么。可那石面所给角度，只能看到她低垂着头，一描一绘之间时不时嘴角挂着浅笑，眼中竟有异常温柔的恋恋之情，少顷放了毛笔，对着画道：“为何？为何？你是为何？为何是你？”
我见她忽然面带了愁色，不由着急，那镜面似乎知了我的心意将身一转，我刚好将案上画看了个清清楚楚，只见那画中是一青衣软甲的少年，满面含笑，手中执一支莲花，这画的不是我又是何人？
我大吃一惊，心内翻腾若滚雷阵阵，这一惊之下也说不上是喜是悲，竟是有些茫然无措，不知怎地脚下仓猝一退竟生生将那智金玉与我胸口分离开来。
这一分与我不打紧，却生生把兀苍峰和紫姑拖累了，他二人正是凝神运气，不妨突然中断，收势不及被重重的推倒在地。我再顾不得去深思心事，忙去蹲下去扶，那兀苍峰除了面色苍白其他还好，可紫姑却是呕出几口血来，昏倒在地。兀苍峰忙抱起紫姑，将手放到她的心脉探了探，面露紧张，扭头对我道：“事出突然，我要在此替紫姑疗伤，还请长生回前厅等候。”
我心中大为歉疚，他二人为了帮我平白惹出祸来，真是冤枉极了，只是此时也不是道歉的时机，赶忙将智金玉放回原处，速速离去了。回去的路依久黑暗无边，我一会儿想想紫姑，只望她不会出事，一会儿又想想那副画，难道她心中也有我么？左思右想不得其法，却也回到了前厅。
我呆坐了一个上午，见兀苍峰也没有出来，心中焦急却又无计可施，正想去问个究竟，却被两个小妖拦下道：“公子留步。我家洞主刚嘱咐请公子还留在外间等候。他稍待便会出来。
我问道：“你家夫人现在如何？”
其中一人便是玲珑，她回道：“夫人似乎已无大碍，只是还需洞主运功送气，因此一时还无法走动。”
我心稍安了一些，另一个女子这档口却在圆桌上摆好了饭菜道：“洞主还嘱公子千万吃些东西，还请公子入座吧。”
我无心吃饭，可也不好拂了兀苍峰的一番好意，便坐下食不知味的吃了两口算罢。
那玲珑看我烦闷，就坐在我身边说了几个他们山中的笑话逗我高兴，可此时我那里有心听得进去，那一旁的女子气道：“你这公子好没意思，我玲珑姐姐是何等人物，你怎么如此不给脸面。”
我转目一看那玲珑面色果真有些不好，只好作揖道：“我担心洞主和夫人那边，一时走神两位勿怪。”
玲珑听了这话娇娆一笑道：“公子无需担心，以我洞主功力，不过两三个时辰，他们必无大碍。看公子神色疲惫，请这边坐着，喝杯清茶醒醒脑。”说着便不知从何处端来一杯热茶。
我也确实有些口渴，三两下便给喝了，哪知喝过非但不清醒，却觉得脑中沉重，不一会儿却睡了过去。
大约是梦里，我又回了丹霞山，见麻姑坐在池边，笑着朝我招手道：“长生过来。”
我过去坐在她身边，她问：“长生你去了哪里，我好担心。”
我道：“你不要见我，我就不来烦你。”
她道：“我不是不要见你，是不敢见你，不然我为何要作你的画像。只是你我身份，彼此如何能存这份情意。”
我不由道：“为何不可？你可知我爱你爱的好苦，我才不怕谁说什么，我只知道我爱你。”
她眼中柔情似水地望着我道：“我也爱你，长生。
现在我知道这一定是梦，因为她怎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可她又分明在我怀中，那样软玉温香的一个人儿，让我舍不得放开，只能把她抱的紧紧地，深深地吻下去。
“哎呀，公子你把人家搂得喘不过气来了。”这又是谁的声音，我惊得一醒，睁开眼来却见自己怀中正抱着玲珑，心底涌起一阵厌恶和悲哀，猛地站起身来也不顾玲珑摔在地上，拂袖走出了洞府。
深深吸了外面几口空气，才算冷静下来，我怎么如此糊涂，竟和这等小妖抱在一起，我爱了麻姑千年，与她最紧密的碰触也不过是她伸向我眉心的那一点温暖。
而如今我真是可气又可悲，忍不住对自己一阵唾弃，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光的好，身后忽然有声音道：“长生贤弟，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原是兀苍峰不知何时出来了，我忙问道：“兀兄，嫂夫人现下安好？”
他道：“已无大事，将养两三天就好了。
我道：“这都怪我，连累了嫂夫人。”
他道：“事出突然，长生务要责备自己，更何况现在也没什么事了。只是不知长生当时看到什么？竟然突然和智金玉分离？”
我摇摇头道：“我现在还很混乱，待理清楚了再和兀兄说吧，眼下只能请兀兄见谅。”
他道：“无妨，我只是想知道这智金玉所现景象对长生你是否有所帮助？至于镜中所现情节，你不愿说当然不要勉强。”
我点点头，心中沉思片刻道：“兀兄，我在此也叨扰些日子了，如今却要告辞了。”
他道：“长生你突然要走，可是因为我手下管教无方？”
我神色尴尬，一言不发。
他便接着又道：“那玲珑趁我不备在茶中下了相思花粉，所以你才会有那般行径，这不是你的本意，千万不要放在心中。我已将玲珑押下，定大大责罚。”
我摇头道：“也不全是为此，这些日子兀兄对我的帮助，我十分领情，可眼下我心思混乱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想清楚，日后如何，待我下定了决心，我一定告知兀兄一声。兀兄就不必挽留了，还请告知嫂夫人一声，待有机会我再向她赔罪。”
兀苍峰也十分爽快，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了，”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五彩琉璃小瓶，说道：“此瓶内装的是智金玉的光芒，长生你若还拿不定主意，可趁着夕阳霞光将这光芒照在麻姑上仙的心口，便可在日落之前一探她的心意。”他见我迟疑不接，便道：“长生不愿要，我也不勉强了，只是夫人适才要我给你带句话，她说：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长生你可甘愿独自终老么？”
我一呆，茫然地接过他手中小瓶。
兀苍峰道：“静候长生日后佳音。”
我点点头，与他告辞。走出山门捏决寻一片云彩，驾空而去，片刻工夫云量山就被我甩在身后，回望只余一片空茫山色。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四回 昔者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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