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日乏长绳》双鲤迢迢

7、第四回 昔者近（一）

　　麻姑言出必行，果真一连半月都未曾见我。
　　不知是不是她嘱咐，连驻生霞生都少与我讲话，我索性放肆到连功课也不做了，只觉得日夜都在想她。
　　那日夜里猛然惊醒，我知道又梦见她了。这样美的梦，也正因为是梦，才会这样美。
　　披了衣服起来，借着月光看书，一张素笺悠悠荡荡地飘出来，落在我的脚背上。
　　素笺安静地躺在那里，分明诱惑着我的手指。
　　我默默看着，心跳一点点快起来，终于弯腰将它拾起来，颤抖着将它折成一只纸鹤，那纸鹤忽然在我手心一动，慢悠悠的飞出了窗户。我望出去，见它在月光下慢慢膨胀长大，忽然一个亮翅，转身看着我。
　　我一个翻身也出了屋，坐到它的身上，它缓缓拍动着翅膀，带着我离开了丹霞山。
　　一路风光无限，我却无心去看，心内各种情感胀满，我知道这一走，也许再也无法回头了，再回来时，我再也不能是她的弟子了，这其间不是没有遗憾，可是我怎能永远做她的弟子。

　　却没想到云量山这样遥远，自半夜出发，又飞了整整两天一夜才到，饶是我修的仙身，也觉得疲惫不堪。那仙鹤带我到福宽洞前，轻轻一拍翅膀又慢慢化作了我手心的一只小纸鹤。我静默片刻，用手敲了敲洞门。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少女前来开门，她狠狠盯着我打量一番问道：“你姓甚名谁，为何深更半夜在此敲门。”
　　我弯腰鞠了一躬，却不妨看到她裙裾下面露出的尾巴，微微一惊，半天才将手中纸鹤递给她看，说道：“我乃丹霞山长生，麻烦姑娘通报兀洞主一声。”
　　她看了纸鹤，脸色稍雯，说道：“请在此等候，我这就去禀明洞主和夫人。”
　　我看着她摆着尾巴转身去了，余下一路妖气。此刻若说没有迟疑是假的，我好好一个小仙，怎么跟这些妖怪纠缠起来了呢？此念一动，不由就想立刻离开，不告而别，兀苍峰却已走到近前，对我道：“长生仙人，久等久等。”
　　我只好鞠一躬道：“此时冒昧打扰兀洞主，惭愧之至。”
　　他哈哈一笑道：“仙人何谈惭愧，这真是我兀某夫妻的荣幸，还请先进洞再叙。”
　　我被他拥着进到洞中，此时已是三更，他那洞中却灯火通明，正是酒席吃了一半。席首一个千娇百媚的夫人，见我二人进来忙走下席来道：“夫君，这是何人？”
　　兀苍峰道：“紫姑，此乃丹霞山长生仙人，就是你我救命恩仙，你还不快快谢拜。”
　　我忙道不用，可那紫姑却并无跪拜之意，盯着我上下打量道：“丹霞山的仙人？”
　　兀苍峰尴尬一笑对我解释道：“紫姑当时中毒太深，不记得了，长生仙人勿怪。”
　　那紫姑却道：“谁说我不记得，我知道你带我去了丹霞山，我想起来就气……你呢，你是她门下仙人，来我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她叫你来找苍峰的？”
　　那兀苍峰大大为难，对我道，“还请仙人稍待片刻，我与夫人进内解释一下。”

　　我点点头，心道这兀夫人可真是个醋罐子，也难得兀苍峰忒好脾气。他们进内讲话，我就站在洞内四下打量，而周围一群小妖也对着我打量，一时气氛好不尴尬。
　　好在兀氏夫妇不大会儿就走了出来，此刻紫姑面上带笑，一改适才态度对我道：“刚才多有得罪，苍峰都对我说清楚了，原来你是个多情的小仙儿。”
　　我面上大红，好在兀苍峰道：“仙人不要见怪，我夫人性子直爽，不会打虚言，仙人最初也许觉得鲁莽直撞，时间长了就知道了，这样交往倒比仙界那些繁文虚礼来得好。”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兀夫人道：“什么仙人，仙人的，生生把他叫老了，你们说是不是？”旁边有小女妖嘻嘻笑道：“夫人说的是，这是什么仙人，分明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我听得大窘，面色越发红了，那紫姑见状叱责一声道：“玲珑休得胡言，不过……我确实不待见那些仙啊神的，我若叫你仙人，只怕不算把你当作救命恩人，我看你形容样貌比我和苍峰年幼许多，我且认你为弟，唤你一声长生，也不算辱没你。”
　　兀苍峰在一旁道：“夫人，这如何使得……”
　　紫姑却不理他，只是专心瞪着我，等我回答，少顷我拱手叫道：“兀兄，嫂夫人。”
　　紫姑哈哈一笑道：“孺子可教，甚得我心，好长生，我夫妻非要帮你圆了心愿才是。”

　　所谓圆了心愿，便是用那云量山福宽洞的镇山之宝“玄晶如意智金玉”帮解开我的心结。
　　兀苍峰道：“这智金玉石乃是菩提老祖昔日练就，因要救我夫妻二人性命，便将此物相赠，上面刻有四句真言，若参透了，可通人心。只是这智金玉石性古怪，每月十五月圆功力才达最高，所以还请你在我这里小住几日，待这月十五，我们再作安排，长生你看如何？”
　　我拱手谢道：“如此便有劳兀兄了。”既然来到此地，断没有回头的道理，既然麻姑将自己藏的那样深，那我就一点点将她拨开。我不能永远站在弟子的角度仰视于她，而首先要做的，大概就是从头了解她。

　　我在云量山一住几日，和兀氏夫妇相交甚欢，紫姑虽言语泼皮，不拘礼节，但对兀苍峰情真意切，而兀苍峰对紫姑更是宠爱无双，这二人恩爱幸福，羡煞旁人，难怪兀苍峰当初拼了一切反出天庭，这样的日子便是一年，也胜过天上无波的千年。
　　日子虽无忧，唯独他福宽洞内几个小妖有些麻烦，尤其一名唤玲珑的狐妖，因是紫姑的远房侄女，又有几分姿色在云量山很有几分头脸，也因此对我很有些放肆，常常不管我高兴与否，都要强开我玩笑。
　　我在这世上活了一千多年，所熟识的女性不过是麻姑和霞生，霞生我视她如驻生、丹生一般，只有同门情谊，却未曾将她视为异性。而麻姑在我心内已是这天地间最好的，从不拿她与他人相比。再说平日里见过的一些女仙，或高傲，或亲切，或矜持，或冷清，可未曾有一个如这玲珑般厚脸皮，实在让我厌烦的不轻。
　　因此虽敬重兀苍峰其人，然而心底却无意于妖界接触太多，我好歹总是个小仙，以后总归还要同麻姑一起在天界讨生活，若是言行太过出格，惹恼了天庭总归不是好事。好在时间对神仙而言最好打法，这一晃便到了这月十五，前一日晚间，兀苍峰对我道：“长生，我推算星辰，明日清晨正是我那宝贝的吉时，明早你便就随我前去解惑。”
　　他这话说得十分明白，我思忖良久，点头道：“多谢兀兄。”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心丝，他们如常的纠缠着，我离开丹霞山快七日，若是麻姑想要见我，轻轻牵动她手中的金丝，我便会有感应，然而没有一根心丝被她牵动。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使出法术以手指为笔在空中描绘她的样子，细微的光点在黑暗中凝聚出麻姑，她乌黑云发，光洁的额头，含笑的双眼，她轻扬的唇角，下颌温柔的弧度。麻姑轻轻叫道：“长生、长生。”
　　我对着幻影回道：“我在，一直都在。”
　　这一夜我居然睡得相当安稳。

作者有话说

　　此章写的不好,等我回头温习一下西游再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