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日乏长绳》双鲤迢迢

44、第三回 占年光（二）

　　如沉溺在寒水之中，周身都是刺骨冰棱，可偏偏体内又炙热滚烫，这冷热交际之际，尤惦记着那黄泥藏匿的地方。忽然浑身一阵剧痛，遍体骨节筋络都被折断了一般，半点动弹不得，拼命伸了手摸到衣内的云袋，这才心头一松，任由自己沉在那深潭底部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转过来，我努力睁眼一瞧，竟是回到兜率宫我日常住处，只见无音和清风守在床旁，无音见我行醒了忙凑到跟前同我说话，可我只看得到他嘴巴来回动着，耳中却是针刺一般的耳鸣，所说的话可是半个字也听不清楚。我想要回他一句，却也不能。
　　我只好指着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无音见我如此便要与我运功度气，那清风摇摇头拉住他，向前走近自用法术替我度了几口真气。我此时方才觉得好了许多，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张口给他俩道谢，声音却是沙哑不堪。
　　但听无音道：“林君昨晚那里去了，怎地早上浑身湿透地躺在宫门口？我昨晚到潭边此寻了一圈也不曾见到。”
　　我摇摇头，自己却也不清楚，沉心想了许久，只忆起不知怎地脱了那梦境，恍然间已身回潭水之中，拼力靠到水边，寻了衣物找到韦驮留给我的丹药，凭着最后一丝定力吞入口中，浑身就开始剧痛不止，还记得手抓了云袋，这才沉入潭底。
　　我猛然一惊，那云袋中的黄泥可还在么？此惊非同小可，忙勉力站了起来，手探入中衣，只摸到那云袋安好，只是那黄泥却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君，林君，可在找什么东西么？怎么脸色这样苍白？”无音关切问道。
　　我心虽焦急，却也只能装做无事，笑道：“你昨晚嘱咐我替你摘杏子，我记得放了几颗在衣内。”
　　无音听我这话才松了一口气，道：“林君可是糊涂了，怎好放在那里，这会儿只怕压成泥了。”
　　我伸出手来一笑道：“没有了，许是早就滚落出来了。”心里却是焦急万分，只想赶紧劝了他俩出去，我好仔细看一下。
　　清风却又追问道：“奎木星君昨晚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不成？”
　　我摇头笑道：“只记得去潭边洗着竟睡着了，再睁眼就是刚才了，旁的什么我却也半分不记得了。”
　　清风也跟着一笑道：“那可真是奇怪了，我与明月昨晚到潭边找了不下三遍，沿路上也跟着找了，却都不曾见到奎木星君。”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道：“只是星君无碍也就好了，不然三日后星君重归星宿宫复职，有什么闪失可就糟了，如此我就去禀告师父了，也免得他老人家挂记。无音，记得照看好奎木星君。”说罢他点点头，推门走了。
　　无音看他出去，才一撇嘴道：“什么跟什么，师父他老人家对我说话，语气都比他柔和三分。”
　　我冲他笑笑，又道：“无音，劳烦你替我倒杯茶来吧。”
　　无音点点头：“林君稍等，我这就去。”无音是个茶痴，对待茶事最是一丝不苟，嘱他备茶，少说也得半柱香的功夫。
　　我见他出去，忙去将门闩插上，这才掏出怀中云袋细细察看，一探之下，但觉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一般，那云袋中真真空空如也。再周身上上下下找了几遍，却是不得其踪，怎地会就这般丢了不成，一时间失魂落魄地呆立在那里，许久无法思考。
　　难道，这一番辛苦竟这样化为乌有？
　　耳畔轻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我忙敛了敛衣襟过去开了门，见清风仙童站在门外：“奎木星君，师父嘱我请您过去小话。”
　　我忙点头随他去了，一出门才发现日挂斜空，竟已是暮晚时分了，清风领我朝那后殿小院走去，这一路上尽是高林下的曲折小径，遮天蔽日之下空气慎是清冷，我脑中此刻冷静了几分，忍不住又去思量那黄泥的下落，这一分神脚下就踏空了一步，恰身后有人伸手扶过来道：“当心。”
　　我回头一望，却是燃灯古佛，当下连忙跪下施礼道：“见过燃灯佛尊，多谢一掺之恩。”
　　燃灯微微一笑，松了我的胳膊，眼中似有些疑惑一闪而过，少顷才对我笑道：“举手而已，何谈恩来，只是奎星，万事纵然火烧眉毛，可也得顾着眼前啊。”
　　火烧眉毛？想来我自然是满目焦虑之色，只得正了神色，微笑称诺。
　　清风近来几步，问道：“佛尊不是和师父下棋，怎地跑到我们后面了？”
　　燃灯道：“你师父自诩心肝通九窍，不服我连赢他两局，这会儿正自研究对策呢，我等的不耐，自去寻些水喝。”说着扬了扬手中茶壶。
　　清风忙道：“是小子疏忽了，倒叫佛尊劳累了。”
　　燃灯摆手笑道：“你这小童，越发学的你师父那老道学气，明明小小年纪，日日老气横秋，”他又转过头对我笑道：“奎星这是去替老君解围？”
　　我垂首道：“小官驽钝，何敢在佛尊和老君面前多言，是清风仙童请我来的。”
　　岂敢，清风在旁向燃灯解释道：“奎星昨夜受寒，此时才起，师父刚才知道了，这才叫我请他去。”
　　燃灯点头，又冲我道：”老君自是叫奎星官复原职了，老身先给贺个喜了。”
　　我只说岂敢当，那燃灯却又似乎有所指道：“此番前事既往不咎，后事可要奎星多思而行了。”
　　我心底正自难受，还什么多想，当下只不住称诺。不大会儿走进了后院，正见老君对这棋局冥思苦想，清风站在他身后轻声道：“师父，奎木星君到了。”
　　老君“唔”了一声，仍低头思了片刻，方才抬头对我道：“奎星稍等片刻。”
　　我自点头，也跟着垂首看桌上棋局，此局老君执黑，燃灯执白，局中老君所走，看似生门处处，却又随着无限杀机，以老君素日缜密个性，自是踌躇难续，他手举一黑子，始终难以下定，过了半晌终将手中棋子一甩毁了大半个棋局，这才哀叹一声，罢手道：“输了，输了。”
　　燃灯坐在一旁微笑道：“承让。”
　　老君摇头道：“你这出家人，下起棋来，真正的毒辣之极，何谈慈悲。”
　　燃灯看那棋盘，也摇头道：“我本与你说，我不在下棋，你非要与我下，下出这般结果又怪谁去。”
　　老君这才起身，俯看许久，忍不住叹气道：“棋非棋，天意也，。”
　　我在旁听得他们话说得这般奇怪，忍不住心里纳闷，只是不好多言，恰好听得清风问道：“师父，这话如何解？”
　　老君手指那盘残局中心道：“太极不安，四隅混乱，乃是不吉之兆啊。”
　　我跟着去看，原来他们并非在看棋局，而是拿棋局这三百六十点来占卜天象，从那棋局所看，果真宇宙四方动荡，只是老君刚才那一字乱落，坏了整个阵势，究竟黑白昼夜相伤结果如何，却难预料了。
　　老君摇摇头道：“占卜之事，非十足作数，你我只当娱乐，就此算了。
　　燃灯点头道：“这样自然最好，只是……”
　　老君这才笑道：“我自输你两盒沉香墨也就是了，清风你随佛尊去了青山画堂，随他挑选。”
　　清风应了一声，自与燃灯古佛去了，老君这才对我道：“老身遇到棋局便欲罢不能，倒让林君久等了。今日早朝，玉帝问起奎星，得知在此处功劳不小，自下了旨命奎星官复原职，只是碍于王母面子，就不再特意下文书了搞那些礼仪了，明日一早奎星就回星宿宫复职去吧。”
　　我还有什么说的，只得垂首称诺。
　　只是兜率宫这一月来的一番波折，难不成竟成乌有？

作者有话说

　　唉，猛然遇到一些事情，这两月振动之余，实在无法静心写文。进来慢慢恢复正常，回来补课填坑。莫怪我，莫怪我。。。今日勤奋多补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