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伶曲》芷木于商

14、接头计划

　　古代铜钱也造假？！寒寒有点发懵。

　　账房先生略显不屑，冷眼瞧着她。

　　楚宁却毫不惊讶，平静的从怀里掏出钱来，换回jia钱，抵了差额，又让随行的药铺伙计多带些外敷药，以免短缺，却不想药铺里竟然只有三五个人的份量。

　　出诊的郎中倒没因为那些jia钱给脸色，客气的解释道：

　　“二位暂且包涵，咱这铺子里本来还有足够的制成存药，谁想昨天傍晚，京西那边贩私盐的□□火併，械斗的惨烈，晚间就在官衙里收押了不少死伤之人，将药都买光了，不如先去看看伤者情况所需多少，回来立刻配制。”

　　楚宁自然同意，拽上寒寒，陪着郎中一道回戏班场子。

　　一路上，寒寒不停的翻看着账房先生挑出去的那几枚jia钱，除了厚度单薄，颜色也较浅，所铸的字样变形，边缘模糊，虽然个数不多，却是楚宁掏了自家腰包补上的，让她心里十分厌恶那些浑水摸鱼的人。

　　楚宁瞧着她的模样，叹气道：“这回可长些记性了？以后闲事莫管。”

　　“那些人也真是恶心，没钱的可以出力，若是给这种钱时让人家瞧出来了，岂不是丢人现眼？”

　　“也不能这么说，想来这些钱也大多是夜场看客们打赏的，药铺账房虽然不收，可若是放在集市里，就算是私铸的劣币，多少也还是有二三成铜份的，也能折抵一些现钱去花，戏班支出多，管事总有办法用出去，反倒是你这个小傻瓜，冒冒失失的，拉都拉不住！”

　　寒寒心虚的瘪瘪嘴，知道自己错了，楚宁虽然极谨慎，但也最是稳妥，以后真是要多听听他的劝。

　　见她面露愧色，楚宁继续追问道：

　　“我且问你，那日去桃花巷找柳七郎，他说什么‘潘郎’让他传消息，他若不在，你就告诉虫娘——潘郎是谁？要传的又是什么消息？”

　　“这……”

　　之前她只顾着谋划推进传信，忘了遮掩，柳七郎那日又没避讳楚宁，这事要是让急于给她找婆家的父亲知道，肯定会百般阻挠，可若不告诉楚宁实情，日后还要用他拜访柳七郎当幌子……

　　潘瑞昭说过，她已经入了局，难以脱身，楚家父子和曹婶也都被人监视，以潘的显贵身份，就算想利用她来传信，也是保住她才有用，应该没有害她的动机，只是，如果自己说了实情，楚家父子不知道焦急担忧之下有何反应，因此，只好含糊道：

　　“哥哥，我只是想帮家里赚点钱，帮你挣个出头露脸的机会，没做坏事，没做女孩子不能做的事，哥哥信不信我？”

　　“这个我自然不疑你，可你看今天这事，你明明好心帮忙，到头来却让自己吃了亏，世道艰恶，又岂是你这种涉世不深的丫头一厢情愿就能顺遂的？——除了传话这事，那天在茶市上纠缠你的那个吐蕃人，自己已经是麻烦缠身，你是怎么招惹上这种人的？”

　　楚宁的语气温柔却充满担忧，并无一丝逼迫，却十分有说服力。

　　她攥了攥手里的jia钱，觉得楚宁说的字字中肯，或许真是自己太鲁莽，太贪财，或许真的应该像楚宁说的那样，莫管闲事，不要去赌。

　　她一时犹豫不决，低头默默走路，楚宁虽然担忧，但性子却十分宽和，见她似有所悟的样子，便不急于立即逼问出答案，想着先带郎中把长菁班的伤情处理了，回家再慢慢细问。

　　返回长菁班后台时，张婉娘已经苏醒过来，郎中一一查看了伤员，叫人寻了些白酒兑水，给众人简单擦洗伤口，又让伙计回铺子备药送来。

　　寒寒和楚宁也跟着忙活了半天，见一切都稳妥了，告辞离开时已是快晚饭时分。楚宁还有夜场，便将寒寒送回曹婶的摊子，托曹婶晚上收摊带她回家，自己匆匆去赶场了。

　　寒寒和曹婶买了菜饼当晚饭，正吃着，却见达瓦多吉抱着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子，笑嘻嘻的来寻她。

　　这人登门，便意味着要她传信给潘瑞昭，想起那西北军中阵亡的一万六千名将士，她有点心软，四下扫了扫摊子周围，没什么异样，便往曹婶身后躲了躲，只露出个脑袋，看达瓦多吉怎么演今天这出戏。

　　“娘子，之前你说喜欢的钗环脂粉，我都买齐了，娘子看看可还满意？”

　　“登徒子！再敢叫我一声娘子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人来把你扭送官衙！”——她可没脸在曹婶面前陪他演烂情戏。

　　达瓦多吉不急不恼，继续笑嘻嘻的无赖道：

　　“好，姑娘不喜欢，在下自然不再叫了，再过三日就是七夕，听说那日南市会搭上花桥，还有歌舞表演，测姻缘签子，贡使答应那天放我们去瞧热闹，姑娘可愿与我同去？”

　　“哼，你自己去瞧热闹，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在下倾慕姑娘，愿与姑娘比翼连理，听说在七夕那晚拴结缘锁，抽姻缘签子最是灵验，只盼姑娘也和在下一样心思。”

　　寒寒毫无防备，当着曹婶的面骤然被表白了这一堆肉麻的情话，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把将他揪到远一点的地方，凑过脑袋低声道：

　　“少恶心人，有话直说，七夕那晚你打算干什么？”

　　“那日茶市之后，可曾有人找姑娘给我传话？”

　　“有啊，可你这人没信用，之前两次帮你解围，欠我的四十两酬劳还没付清。”

　　“四十两太重，我换了钞子塞在那堆盒子里了，一会儿你慢慢看，快说，是何人？”

　　“是承庆郡主的独子，潘瑞昭，之前给贡马解毒的那人，还记得吗？”

　　“哦，是他……烦请姑娘转告于他，七夕当晚，若他能扮作卜卦算命之人，我便可假借追求姑娘为由，当面与他交接。”

　　“你与他当面交接之后，我是不是就不用再当传话人了？”

　　“难说，但在下一定尽力避免再给姑娘招惹麻烦。”

　　“好，传一次话二十两，你这人结算酬劳太不方便，我直接去找他要吧。”

　　“……”

　　“没其他话要带了？”

　　“没了，此事辛苦姑娘了，在下感激不尽！”

　　见他说完，寒寒退后一步，故作高声道：

　　“哼，什么算卦的，我现在就能给你下个铁嘴神判，阁下的姻缘全在吐蕃，汴梁城内只有克你的灾星。”

　　“哎，姑娘还是不肯信我一片真心，在下哪里有什么吐蕃姻缘，自从见了姑娘，我这一颗心就再也装不下旁人，不管姑娘如何看我，七夕夜，我必在花桥下守候，来或不来，姑娘随意。”

　　说罢，揖了揖手，装作含情脉脉的样子去了。

　　曹婶自然不知道内情，在旁瞧着，只觉得这异域青年生得仪表堂堂，又胆大热烈，怎奈是个蛮夷，楚家纵然是伶人贱籍，也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啊，他那一腔情意必是枉然，不禁惋惜：

　　“这青年生得倒是不错，可惜与你怕是有缘无份。”

　　寒寒一头黑线，心道，那家伙也就是看着人畜无害而已，不够狡猾心狠，哪里做的来这高危工作。

　　本来白天在长菁班折腾了一天，已经疲乏的很了，谁想到又多了个传话的事情，想到楚宁担忧的询问，她犹豫再三，还是觉得索性再瞒上一瞒，等那二人顺利接了头，她不再沾此事也就是了。

　　打定主意，次日，她便趁着出摊子的午饭空档，将多吉希望借七夕算卦摊子接头的消息送去了桃花巷，不过柳七郎不在，虫娘手头又没有太多现银，只凑了三四两给她，余下的仍然欠着。

　　楚宁因为柳七郎的曲子，被安排在七夕的花桥上表演，回到家就被楚父拉着去小海他娘那里量体裁衣，又被乐队叫去合练，一时顾不上细细盘问她。

　　忙乱中，转眼就到了七夕佳节。

　　是夜，果然满街花团锦簇，红男绿女。花桥起源于唐代宫廷中搭建的秋千，本来是供乞巧的妇人们游戏，慢慢的，又有了鹊桥牵情的寓意，未婚的青年男女们，大多喜欢在这叠鹊堆花的桥上走上一遭，祈求美满的姻缘，因此是七夕最受人瞩目的风景。

　　今年的花桥设在蔡河上的高桥，由茶商行会出资，在桥墩上装饰了群鹊纸灯，又购置了五百斤不易风干脱水的蔷薇和蜀葵，将桥身密密的覆盖了起来，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花桥旁，是一座装饰成‘广寒宫‘的高台，硕大的弯月作为背景，外围是簇簇桂枝和五彩丝絮仿作的云霞，竟然还拴了一只乖巧的白兔卧在桂枝下的假山石上，额间系着一颗红玛瑙，颇有生趣。

　　柳七郎新曲，正是在这高台上演出。汴京的百姓们大多是‘柳粉’，因此花桥周边的河岸街市，从傍晚时分就聚集了众多来听新曲的市民，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街上到处都是花枝招展的女子和卜卦算命的摊子，各家商铺全都设了鲜花签筒，无论是什么买卖，只需买上三五文的东西，便可从签筒里摇一丸写着锦词佳句的‘花谶’。

　　楚宁和楚父各有各的班值，寒寒怕又像佛龛解围那回一样，让人抓差去冒险送信，因此没有跟曹婶去出摊自，而是跟着一起进城的小海和他娘逛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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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由勤变懒易，由懒变勤难，晋江更新歇息了半个月，去桂林玩了几天，工作烦扰了几天，一拖就是40多天，感谢依旧保留此文收藏的朋友，不要担心我的人品，一定会写到完，至少一百章的感觉，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