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马赵]铁骑银枪》顾梦遥

30、汾河

　　马文鹭静静地躺在房顶，看着月色升起，繁星点点。
　　她想，她输的很惨。在江东输给了是男人的周瑜不说，在这许昌更是败得一塌糊涂。
　　她伸出手，常年的握剑早就让虎口上都是茧子，她自嘲一笑，比不得中原大门不出的大家闺秀罢。
　　她曾看不起蔡琰，与一个弱女子齐名实在是看不起她这个西凉天女。现在才发现，她连太尉府嫡女，一个出了许昌达官贵人圈子就没人知道的女子都比不过，何谈跟天下文人都不得不敬的蔡琰相比？
　　她不服气，她从血海中长大，从小到大要什么必须要争到，她怎能一而再的跌的如此之惨？
　　这个天下，只有真正将权柄把握在自己手中才有用。
　　她抬手触碰自己的脸，抹去脸上泪水。
　　异动响起，她回头一看，白衣身影翻了上来。
　　马文鹭坐了起来扬起笑脸：“子龙哥哥，你怎么来了。”
　　赵云就近坐了下来，即便在黑夜的笼罩下，也可以看到小郡主脸上的泪渍。
　　赵云本不想来的，是简雍不停地唠叨着让他出门看看小郡主。他明白简雍的心思，曹马联姻不成是大哥乐见其成的。而最好结果的是，让刘家的人娶了马文鹭。
　　最合适的是年龄相仿的刘封，而于他们而言，最好的就是大哥了。
　　赵云对年龄、辈分差也没有什么看法，豪门世家政治联姻本来就是如此，何况他自己还是个连性别取向都不对的。
　　在长安城，他分明看到曹昂与马文鹭是有情的。
　　可情之一字，大不过家族，大不过利益。
　　他讨厌世家这点，赵云闷闷想。
　　马文鹭还等着赵云安慰她，结果人上来之后却是一动不动跟着她一起望天。她叹了口气，果然，男人靠不住。
　　赵云望着小郡主的侧脸，突然脑海中浮现了马孟起那张张扬的笑脸。
　　如果马孟起在……
　　估计头疼的就是曹大公子。
　　“郡主莫要太伤心了，世间好男儿多的是。”赵云干巴巴道。
　　马文鹭望天，求蔡琰引经据典来安慰。她将头放在膝盖上，问道：“你喜欢的人成亲了怎么办？”
　　赵云哑然，想起军师言笑晏晏的模样，轻笑道：“自然是不再喜欢了。”
　　马文鹭继续问道：“可他如果还是喜欢你，只是迫于情势另娶她人呢。”
　　赵云摇了摇头：“他既娶了她人，就不该喜欢我。既然已经负了我，又怎能再负她人？要不然对不起他娶的女子，而我也看不起他。”
　　马文鹭没有意识到赵云说的“娶”的不对，只当他是站在自己角度上看这个问题。
　　她说道：“光武帝年少慕阴丽华，终得偿所愿。一年后，为了兵权，娶了郭圣通，后来迫于形势，立郭圣通为后。稳定局势后，废后另立，将自己心爱的一生的女子捧上后位。世人皆赞他深情，而他可是薄情？”
　　“帝王家很多事都是我们无法揣测的，也许光武帝是担心再现一个吕后而废除了权势滔天的郭皇后。”赵云道，“许多情谊，披上权利的皮便一文不值，揭开这层伪像，却又肮脏不堪。”
　　他讨厌这乱世，讨厌为了权势的虚与委蛇。可他生于这乱世，为了生存也只能如此。
　　没有谁比谁高贵，他自嘲笑道。
　　马文鹭了然一笑，赵云不想她与曹昂联姻，话里话外都是放弃曹家。
　　她想，可惜赵云不是刘备儿子，要不然她还可以下一个赌注。
　　纵然她爹认为刘备雄才大略，可在她眼里不行。亲儿年幼备受宠爱，螟蛉义子位置尴尬，她下哪一注都是输家。
　　“走吧，夜间风大，你去歇息，我要翻回去了。”赵云笑道。
　　“翻回去？”马文鹭疑问。
　　“嗯，我翻墙过来的。我们靠着正好，翻过来就看到庞柔了。”赵云柔声道。
　　马文鹭笑了，笑中多了几分暖意。
　　她以为赵云是光明正大拜访，拉马家下水，让曹家警惕她。却没想到他选择了掩人耳目的爬墙。
　　她招了招手：“子龙哥哥，明天一早我去找你，和我一起逛逛许都。”
　　她抬头，看向赵云的眼睛满是笑意。
　　既然你不利用我，我马文鹭帮你一把又何妨？曹家既弃我，我若是近刘家又如何？
　　赵云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马文鹭转过身，看着赵云下了屋顶，爬过了院墙。
　　只要马孟起这次平匈奴，破并州平安回来，他的声望将在北方无武将能及。
　　而马家，也能借机更上一层楼。
　　我的哥哥，自然要做卫青一样光大门楣的大英雄。马文鹭想。
　　第二日，出门的马文鹭看到赵云怀里的胖娃娃时，莫名感受到了她兄长的心塞。
　　赵云自然有自己的思量，即便知道马文鹭的好意，刻意昭示出他们的好关系让曹家不能轻慢于他，可他也不能二人同游坏了马文鹭的名声。哪怕简雍在耳旁唠叨了半天，也把睡眼惺忪的阿斗抱了出来。
　　“走吧。”赵云说道。
　　马文鹭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本以为会多了个提行李的，却没想到附带了个大累赘。
　　两人一童走在许昌的街头，其姿容与气度让来往的行人频频侧目。
　　“赵公子。”身后陌生而又急切的声音想起，马文鹭与赵云回头，看着一个陌生的少女跑了过来。
　　少女容貌俏丽，着一身青衣，青丝束起顶髻用简单的木簪别住。她看到赵云回头时顿了一下，脸上的惊喜消失殆尽。
　　“公子的背影太像我一恩人，琪瑛错认，在此赔罪。”少女缓缓行了一礼，失望溢于言表。
　　“张琪瑛？”马文鹭歪头问道。
　　张琪瑛抬头：“正是小女。”
　　马文鹭笑了：“汉中张鲁的女儿，听说过。我是马文鹭。”
　　张琪瑛笑着行礼：“久闻郡主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马文鹭拍了拍赵云：“跟你同姓，背影长得像，不会是你流落在外的兄弟吧。”
　　赵云皱眉，张琪瑛连忙道：“公子也姓赵？妾前几日来许昌之时，遇山贼劫路，是那位赵公子挺身而出，救了我们一行人。那位公子与您身量相仿，剑法高明，白衣白马。”张琪瑛低头红了脸，“言语间有几分傲气，模样……模样俊美有几分不似汉人。”
　　马文鹭转头：“这形容，我怎么觉得有几分耳熟。”
　　赵云哭笑不得，阿斗擦了擦眼睛嘟囔道：“这说的不是孟起哥哥吗？”
　　孟起……
　　张琪瑛听到这名字觉得耳熟的紧，阿斗鼓着脸道：“不对，孟起哥哥不是姓马吗？”
　　张琪瑛猛然记起，西凉世子的名讳正是马孟起。她抬眼看马文鹭，的确眉眼间与那位公子有几分相似。
　　马文鹭赶紧道：“张小姐，我哥打匈奴去了，如果是的话，等他来许昌我就带他来见你。”
　　张琪瑛莞尔一笑：“世子果是为国为民是大英雄。”
　　马文鹭神情复杂，拉着赵云告退。
　　“完了，又祸害一个。”马文鹭叹道，“我哥从小爱英雄救美，不为救美，就喜欢逞英雄，惹得女儿家芳心暗许。”
　　“英雄救美不留自己名字？”赵云郁闷问道。
　　“这不是怕被找到缠着烦嘛？估计看到张琪瑛身份了，知道这要是被张鲁的女儿缠上就麻烦了。”马文鹭笑着道，“他只借了你的姓算好的，以前得罪人，每次都说小爷叫孙策，江东孙伯符……”提起孙策，马文鹭住了嘴。想起这个年纪轻轻就丧命的诸侯也有几分惋惜。
　　赵云笑着问道：“我看张家小姐也不错，汉中张鲁也是个不差的联姻人选。”
　　“得了，我哥那性子，没人能入得了他的眼。爱慕他的女人羌人中十个就有九个，汉人女子也不少。”马文鹭突然笑了起来，“子龙哥哥，我偷偷告诉你。我哥不近女色多年，有人以为我哥是断袖，送过男童到府上，我哥臭着脸赶走了。然后，我听到他们说我哥坏话，说我哥要不是生在马家，就这相貌，一定是韩嫣董贤之流。我以前不懂意思，跟我哥说了，被他打了一顿。”
　　马文鹭想想都觉得委屈，不过传个话便挨了顿打。
　　不过也幸亏这事，要不然她非得认为她哥跟孙策一样也是个死断袖不可。
　　赵云笑出了声：“敢这样编排孟起，也真是胆大包天。”
　　马文鹭笑嘻嘻答道：“不过我哥长的真的好看，什么韩嫣董贤一定没我哥好看。”
　　赵云忍不住拿着阿斗的小胖手拍了拍马文鹭的头，说道：“拿他们与你大哥比，不合适。”马孟起是战场上的杀神，是世代公侯的马家后人，怎能与男宠之流相提并论？
　　阿斗冒头天真问道：“韩嫣董贤是谁？”
　　马文鹭吐舌，又将阿斗的头摁了下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听。”她思考了一下措辞，“韩嫣还行，不过爱错了人。董贤是个坏人，贪官。”
　　赵云有点意外：“郡主似乎不反感韩嫣？”毕竟很多人提起韩嫣董贤都是嗤之以鼻，马文鹭在言辞中却只是讨厌贪墨的董贤。
　　“韩嫣人又不差，不过是一个尴尬的误会得罪了江都王而已。不过看汉武帝后宫那群男男女女的结局，韩嫣的早死何尝不是别样的庆幸。至少，他不是被爱的人赐死。而董贤不同，祸乱朝政，贪墨银两，还娶妻生子。他也配？”马文鹭思索道，“其实董贤活的更清醒，韩嫣不过是个可怜人。帝王家本来没有深情，何况他们还是男子。”
　　赵云摸了摸阿斗的头：“郡主看的透彻。”虽说大汉南风盛行，世家之中，对养男宠的公子戏谑居多，美谈也有。可对另一方，却是无尽的轻视与鄙夷。
　　“只是事不关己罢了，他们爱谁又不关我的事，也没必要讨厌他们。”马文鹭笑了笑，“就算我爹断袖了，也对我没影响。”
　　赵云有点心虚的沉默，怕的就是你哥断袖了。
　　断袖了的世子爷在战场上被钟繇拉着袖子，马孟起不耐烦道：“你干嘛？”
　　“我的祖宗，世子爷，你能不能老老实实的待着。你只需要吓退匈奴兵就行了，不是要你冲锋陷阵去杀呼厨泉和郭援。”钟繇苦口婆心劝道，马孟起的身份，实在不适合亲自冲阵陷自己于危险之中。
　　“我不去冒险，让你这书生去？”马孟起反问道。
　　“世子，你听我安排。你留着看着呼厨泉，我去跟我外甥会会。”钟繇说道。
　　“只要击退援兵，匈奴自然知难而退。”马孟起皱眉，“郭援必当渡汾河而来，只要我带兵劫杀，平阳之危立解。”
　　钟繇知道这是最快取胜的办法，不过也与危险并存。马孟起若是葬在了这里，不说士气大损兵败山倒，连马家都不会善罢甘休。
　　“死不了的，放心。你就待在这里，等着写我的封侯表吧。”马孟起挠着里飞沙的头，对它说道，“一会儿给我机灵点，知道吗？”
　　里飞沙甩了甩尾巴，没有搭理主人。
　　他看着汾河的方向笑了笑，这一战，是他在汉人中的第一战。
　　只要胜了，他不仅仅只是羌人眼中的神，徒有武力的世家少爷。
　　他，将成为汉人中的名将，无人敢轻视。

---

作者有话要说：　　裹足出征出自汾河一战，前面记错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