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凝土女人》fangye

4、混凝土女人

　　我连忙打电话给风力发电基地杨经理，告知本公司可以发料了，问他几时需要，他要求马上发料，我跟车第一时间送到现场，他也没说什么。接下来的几天里，发料都在正常进行中。然而等到月底和他对账时，杨经理怎么也不肯在确认单上签字，他提出赔偿误工费，原因是我们没有及时发料，导致20个工人白等了一天，我一下子傻掉了。
　　我辩解道：“那天没有打混凝土，工人也为你干了别的活。”
　　他说：“别的活可干可不干，都无所谓，我出的是打混凝土的人工费，要300元一工，你明白吗？”
　　我：“我们不是故意不发料，是台风造成运输船进不来，所有工地都没发料，不是你一家。”
　　他拿出了合同，把那附加的一句《乙方必须按甲方预定时间送货，延期送货，造成现场误工，赔相应的误工费》用红笔勾了一圈，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没用，临走时告诉他，我要回去和领导汇报，气呼呼地回到公司。王经理请来了公司的法律顾问，律师说：“这次台风是无法抗拒的自然灾害，不等同于人为造成，是不属于赔偿范围，”我拿着律师的情况说明又来到工地。
　　杨经理提出：“你给我停料是发生在白天，台风发生在夜里，就陪一半人工费3000元，你同意，我就签字。”
　　我又傻眼了，几乎哀求：“你这个工地在芦苇丛中，像样的路也没有，我们车子进来很不容易，我一个女人做点生意也不容易，你一定要追究，我得自己掏，公司不会赔的，你帮帮忙可以吗？”这个贼精的男人开始不理我，假装写东西，我一下子哭了，我根本赔不起3000元钱，刚刚开始做这行，还没赚到一分钱，就要赔钱，越想越难过，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确认单上，杨经理看到我哭，有点慌了，
　　说：“你千万别哭，别人以为我欺负你。”
　　这时正好有人走过，他马上说：“别哭了，不要你赔了，我给你签。”
　　我把确认单推到他手下，边擦眼泪，边斜看着他，慢吞吞地说：“还得敲上项目章，”对待这种人，我得留个心眼，确认完毕，签好字，敲好章，他狠狠地说了一句：“下次再也不和女人做生意了。”
　　我告诉他：“我们公司推销混凝土的全是女人，你这个地方只有我们拌站离你最近，其他拌站都在30公里以外，他们没法做，那你接下来还要发料吗？”
　　这时杨经理态度缓和了点：“料还是要发的，要做到及时。”
　　“晓得啦，你放心吧，”答道，我起身告辞。
　　回到公司，王经理问我确认单签字了没有，我说：“签了，用眼泪换来的。”
　　王经理笑着说：“那你今天掉的是金珠。”
　　哼！看到了签字调侃我，假如今天对方不签字，又要拉长脸了，我撇了撇嘴，到食堂吃饭去了。刚吃好饭，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手机又响了，
　　“喂！小陆，你下午来一下工地，这次打的楼层有点裂缝，”是祝经理的声音，我马上把这情况和领导汇报，公司派了二个技术员和我一起来到森林公园的工地，戴上安全帽，沿着施工简易楼梯走到二楼，楼层表面看上去成色很好，但是两条蚯蚓一样的裂缝有四米多长，技术人员来回走了几遍，又查看了同一天打料的其他部位。
　　技术员告诉祝经理：“打料那天外面最起码38度，打好后没有及时遮草包，也没有浇水，天热表层干的太快，造成今天的裂缝，假如混凝土有质量问题，其他部位也会出现类似情况，你说呢？”
　　祝经理迟疑了一下，慢吞吞的说道：“那怎么补救？”
　　技术员：“我们免费给你灌浆，修补后看情况。”
　　祝经理点了点头，回去路上，我问技术员：“这个没问题吗？会影响房屋质量吗？”
　　技术员：“夏天这种情况发生比较多，像这样的表面裂缝灌浆后几乎看不出，如果贯穿裂缝就麻烦了。”
　　我一下子放心了许多，没想到做个混凝土还有那么多学问，以前做出纳还没这么难，真是隔行如隔山，从那以后，我经常去检测大楼，向技术员学习。
　　6个月后，森林公园的订单结账了，当我从财务室领到2万元佣金时，高兴地跳了起来，激动的唱起了：“甜蜜的工作甜蜜的工作，无限好咯喂”，虽然以前做出纳时手里进出的钱不计其数，但这次不一样，是我自己挣的，2003年我一年的收入也就3万元，这一下子就拿2万元，相当于我以前大半年的工资，关键是在我山穷水尽时有这么一大笔钱，我看到了曙光在前头，我的人生就要开挂了，我在姑娘们面前做了个向前的动作，“本小姐今天请客，食堂小锅菜随便点。”
　　姑娘们笑着说：“小陆！其实背后我们一直叫你冰美人，来了大半年，没看到你笑过，没想到你还是很奔放的。”
　　下午我到菜场买了50元猪肉，送到父母家，偷偷还给爸爸钱时，爸爸笑了：“你要马力一点，加把油，慢慢会好的，”我用力地点着头，这段时间我一直让爸爸为我担忧，感到很内疚，爸爸是个老实人，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他一直尽力让我们过的更好，我常想假如有钱了，一定要让爸爸过上好日子，坐了一会儿，爸爸告诉我：“泥城、芦潮港那边要动迁了，你去那边看看，”原来他也在默默关心着我的工作，这时妈妈回来了，看到猪肉：“老头子，你买那么多肉干嘛？寻死的，你不会吃一点买一点。”我答道：“是我买的，”妈妈忙说：“不过日子了，你拿到工资了？”我起身准备回家，她在后面喊：“吃了晚饭回去，”那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好久没这样了，我感到很欣慰。
　　周末那天我约朋友出来喝茶，一是感谢他，二是想了解一下芦潮港、泥城那边他是否熟悉，他很诚恳的告诉我，那边没有到位的关系，但可以通过芦潮港的领导疏通一下，我拜托他帮忙找一下关系，费用一切我来，在聊的过程中我的电话一直响个不断，他看我很忙，准备起身告辞，突然又折了回来：“下次出去不要带小亦，她一直打我电话，叫我给她介绍工地，分明抢你的生意，”说完走了。我愣住了，小亦她老公是设计院的，爸爸是项目经理，手上有的是资源，还跟我抢，觉得她太贪了，有点记恨她，一连好几次在公司碰到，我都没搭理她，人心叵测，知面知人不知心。
　　过了几天，我朋友来电，叫我明天早上九点到芦潮港项目部，项目部八点开会，各工段的老板都在，但有前提，赚了钱四六分成，我一口答应，只要能让我进入这个项目，多少分成都愿意。第二天一早打的去了项目部，他们正好在开会，我就在门卫等，没多长时间，会议结束了，我走进会议室，上去自我介绍了一下，拿出资料和名片一一递上，项目部的张总发话了：“大家了解一下该公司，让小陆详细介绍一下，”我站在前面，很熟练的介绍了我们公司的实力，说完马上掏出中华香烟，递给每个老板，一个老板操着南通口音：“光发香烟，不帮点上？”我抖抖索索把烟点上，由于太紧张，还烫到了一位老板的手，忙赔不是，只见那老板温柔地看着我，白净的脸，有两道很浓的眉毛，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烫到的那只手有好多疤痕，后来知道他姓许。
　　那天中午，项目张总邀请我一起吃中饭，吃饭时张总发话了：“小陆，这边工地上全是大老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碰到三个不对，就会骂人，你行吗？”
　　我端起酒碗，仰起脖子，一碗黄酒顷刻灌肚，笑着告诉他：“肯定行的。”
　　接着他又说：“我们这边资金比较紧张，付款方式不好，但方量比较多。”
　　我答道：“这要你让我做这个生意，付款方式没问题，我回去向领导请示，但价格不能低，总要让小妹吃口饭吧。”
　　张总招呼大家拿起酒杯：“小陆是我们编外人员，一起干杯。”后来我知道他是和我分成的合伙人，就这样那天起，我就经常和他们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原来滴酒不沾的我，在不知不觉中练出了酒量。
　　最终我在这个动迁基地签约了四个工段，当我拿着合同请王总审核时，他笑了，坑坑洼洼的脸好像平整了很多，大声说：“从进门时就知道你行。”
　　“别给我戴高帽子，是被你逼得，怕签不到合同，被你赶走，”
　　“绝对没给你戴高帽子，说了你不要生气，”
　　“请说，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不生气”
　　“你来的时候，很憔悴、忧郁，穿得衣服就更不说了，其实你长得不错，虽然你很谦卑，但你说话一直昂着头，你身上有股不屈服的精神，一看这女人就能逼成功。”
　　“哈哈，人穷志短，全让你看穿了。”
　　你一句我一句闲聊了一会儿下班了，这次我在经理室待的时间最长，以前看到小亦、小马在里面谈笑风生，很是羡慕。
　　星期一下午是开例会的时间，每次是下午三点开始，那天内勤小姑娘叫我下午一点到，集团副总要找我谈话，我一下子很紧张，忐忑不安的走进会议室，垫着脚尖轻轻坐在花总对面，花总个子很高，五十岁左右样子，穿着红白绿相间的体恤，米色的西裤，那根皮带很好看，像蛇皮一样的，后来知道这叫鳄鱼皮，价格不菲，贫穷已限制了我的想象，听说他的皮鞋、包包多是上万的，手表也是6位数的，这样一个贵人和我对话，我紧张的要死，一言不发就听他说，他谈了公司的前景，希望我好好干，问我有什么需要公司配合的，最后鼓励了我一下，我除了点头就是摇头，出门时手心全是汗。三点准时开会，每个人要交代有多少应收款，排出计划，什么时候收回，有多少准客户，表决心这个月完成多少销量，整个材料公司就靠拌站来养活，突然觉得我的责任好大，要多大的利润才能养活这100来个员工，还要厂房折旧、维修、日常开支，我的天那，销售是公司的命脉。
　　会议结束后，花总请客吃饭，我们一行十人来到集团的酒家，酒店很雅致，我们要了一个总统套房，菜做得很精细，摆盘漂亮的都舍不得动筷子，每道菜像一个艺术品，都有它的含义，姑娘们轮番给花总敬酒，有的挽着他的手、有的勾着他的脖子，有的摸着他的胸~~，我觉得好无聊，坐在沙发上看东方卫视，那天真好是情人节，电视里播放着情人间送礼物的片段，有点失落，可能太累了，看着看着睡着了，有人推了推我，一看是花总的驾驶员，我揉了揉眼走过去，以为叫我喝酒，一口喝完杯中酒，突然看到他们都拿着包，原来是聚餐结束了，有点傻帽。到楼下花总驾驶员叫我到边上咖啡馆坐一会儿，喝杯咖啡醒醒酒，我推开包房门时，花总一个人在里面，
　　“喜欢我就坐到我边上”，够直接的，也够自信的。
　　我在对面坐下，咬了咬嘴唇。
　　“今天陪你过情人节开心吗？”
　　“开心的，大家一起过很热闹，我替大家谢谢你。”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在你没有赚到钱的时候，藏起你的小心思，你太自卑了，只有自信了，人家才会信任你。”
　　没办法，身上写着穷字嘛，一双花花公子的鞋穿了三年，人家早已耐克、阿迪了，脱贫是我目前最大的目标，就这样怀揣着脱贫的梦想，我奔波在各个工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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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喜欢就进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