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凝土女人》fangye

23、混凝土女人

　　慢慢地混凝土的帐收得差不多了，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搅拌车租赁生意上。刚开始还比较轻松，每天调度好车辆就可以，时间长了麻烦事就来了，交警每天会抓你几次，哪怕你做的再好，他们总能找出你的违章点。每天天还没亮我就醒了，害怕车子被扣，夜里不敢关手机，只要手机一响，肯定是车子被交警拦下了。老板必须亲自到现场，驾驶员再解释也没用，逼得我实在没办法，就去请教交警队长，问他怎样我才算不违章。我实在是停不起车呀，一停就要烧钱。他毫不避讳地告诉我，交警队的奖金就是靠罚款罚来的，你的车天天在路上跑，不罚你罚谁，言外之意就是每天得向他们交钱，真是每行有每行的苦衷。浦东每个镇都有交警队，原来我奔波在各个工地上，现在奔波在了各个交警队。一个月下来交了8000元的罚款，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我得想个辙。我去向公司的车队长讨教，他告诉我一个星期两次陪他们喝酒唱歌，周末陪他们打麻将，这样费用可以省一半，我尝试着走这条路线，开始约交警出来潇洒。我又学会了打麻将，我从一个女强人变成了一个三陪女：陪喝、陪唱、陪麻，哥哥说我最开心，天天玩不干活，我真的是苦不堪言，也没法对外说。过了半年多，我实在吃不消了，身体严重透支，终于病倒了，心想做一件事怎么那么难呢，老板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我跟哥哥说：“我不再陪他们吃喝玩乐了，情愿让他们罚款，身体吃不消，要不你去陪，”哥哥哭丧着脸说：“我不会喝酒，不会打麻将，我情愿开车。”我只好对他说：“那罚就罚吧，你们驾驶员开车一定要小心，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安全第一，不然赚点钱全部交给别人了。”我每天如行走在刀刃上，总害怕出事，人紧张得好像没有了灵魂。我把境况跟杨姐说：“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我迟早要得心脏病，但现在投资这么大，已无法回头，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杨姐告诉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就去庙里烧烧香，心会沉静下来的，求菩萨保佑保佑。”我听了杨姐的话，正月十五时来到南山寺庙烧香，踏进大殿，一尊高大的弥勒佛就映入眼帘，这尊佛全身散发着金光，耳垂垂过肩膀，一张大嘴巴咧着，仿佛笑看天下所有的人。我请了几炷香，在殿里祭拜了一圈，每尊佛像都是那么庄严、慈悲，我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祈求菩萨保佑平安。寺庙的院子里有几棵菩提树，硕大无比，挺拔苍翠，我站在树下，看着杏黄色的院墙，听着轻松的佛教乐曲，心灵得到了净化，感觉舒坦了许多，我怀着谦和平静的心回到了家。真没想到，钢铁一般的我尽然无助到靠拜佛来保佑，可想而知那些交警已把我逼到了何种境地。月底又到交警大队去处理罚单，宽敞的大厅坐满了人，像医院一样叫着号，等待处理的人大多数是跑运输的司机。坐在我边上的一位师傅粗鲁地骂着：“今天老子必须叫他给我看视频，我到底哪里超速了，”和他一起来的同伴劝着他：“不要冲动，躲在马路边上的流动警车抓拍的，电脑里查不到的，”边那位师傅越说越来气：“他们是强盗，流动警车是抢钱的，我一个月辛辛苦苦赚点钱，全部孝敬他们了”。这时处理窗口喊到他们了，俩个人骂骂咧咧地走到窗口，没说几句话，他们就和窗口上的交警吵了起来，只见那个师傅从裤袋里抽出一把□□，大家一下子尖叫起来，都以为他会去伤害窗口上的交警，没想到他活生生地砍下了自己的一截小手指，顿时鲜血直流，染红了整个窗口，师傅嘴里叫着：“我是清白的，我没有违章”。大家四处逃散，我拨打了120，我感到是交警把那个师傅逼疯了，弱者总会用自残的方式来抗议的。师傅被120接走后，不一会儿110来了，新闻媒体也来了，整个大厅砸开了锅，大家纷纷向媒体投诉，检举交警大队的乱收费现象。这件事连着发酵了好多天，最后交警大队的领导被撤换了，马路上的流动警车也没有了，我们的罚单更是减少了一半，驾驶员们可以安心地开车了。以后每月十五我都会去南山寺庙，去得次数多了，认识了庙里的林宏法师。林宏法师相貌端庄，心情慈善，也擅于言谈，他有时会请我进去喝杯茶，拿出一小箩长生果放在长桌上让我吃，他告诉我：“人生有失必有得，任何事情都有因果，不要去埋怨，人生就是一场磨炼”。他的话让我顿然醒悟。我发现佛学含有哲学的道理，当你无法处理某件事的时候，你用哲学的理论去思考它，就会明白好多事。但我永远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有些生病的信徒，住在庙里天天念经，直到生命的终结也不去医院。过了一段时间，林宏法师过生日邀请我参加，那天庙里人的特别多，法师端坐在大殿里，穿着红色镶着金线的袈裟，接受信徒们的祝福。这天大家全是义工，烧菜、煮面、净扫，一切井然有序，在安静中三十桌素宴准时摆放在大家面前。法师入桌后，寺庙的和尚入桌，最后我们一起入桌，我惊讶的是这么多人的在一个大厅里却没有一点喧哗声，彼此之间都是用微笑交流，没有太多的言语，大家有着同样的虔诚之心，这里没有争斗、没有计较、没有攀比，凝神闭目的祷告让我浮躁的心得以安宁。袅袅的香火让我在宁静中超然，我在自我平衡中度过了艰难的日子。不久，国家对运输行业也有了规范的整顿，我们的搅拌车也开始正常跑在马路上，我不再忧心忡忡，从此安心地做着生意。随着业务量的扩大，人员来往也逐渐增多，我需要一个办公的场所，便于接待客人，就在茶楼里租了一间包房。我选了一个周末约了小缪、小马、小亦、杨姐、王经理聚在茶楼，大家敞开心扉交谈着五年来一起共事的喜怒哀乐。
　　王经理感慨地说：“认识你们这帮混凝土女人真开心，你们让我学会了坚强，我见识了你们以柔克刚的本事。”
　　我们一起笑着说：“相识是缘分，认识你王经理是我们的荣幸，在你的英明指导下，我们赚到了钱，我们得谢谢你。”
　　我看着王经理感激地说：“谢谢你教会了我做生意，你是我的人生导师，在我迷茫的时候，是你启发了我，虽然我们将各奔东西，但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杨姐开着玩笑说：“王经理，我还会陪着你的，做混凝土是我一生的事业。”
　　我拉了拉小亦的旗袍，对她说：“旗袍小姐，说两句吧。”
　　小亦优雅地说：“我继续在混凝土公司做，今后有事到公司二楼来找我。”
　　说完王经理带头鼓起了掌，原来小亦升职了，到经理室工作了。
　　我看了看小马，说：“请药店老板娘发表一下感言。”
　　小马像真的一样，清了清嗓子，说：“需要买药到我店里。”
　　我们一起打她，嬉笑着说：“找你倒霉了，我们才不买药呢。”
　　小马被我们打得直逃，躲在王经理后面，她求饶着说：“下次叫大肚男烧饭，请你们来吃。”
　　这时小缪在边上迫不及待了，抢着说：“谢谢各位姐姐的照顾，晚上我请客，一起喝酒。”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混凝土女人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