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女孩》小猪软糖

3、森林的林 念念不忘的念

　　姚静就站在那，微笑等着郝甜的回答。

　　郝甜还是扭转着脸，没有看她。姚静拉开她旁边座位的椅子坐下，然后慢慢凑近郝甜说：

　　“你别让我难堪。”她虽笑着，但只有郝甜能感受到她的咬牙切齿。

　　郝甜转过脸来，发现前排有几个人正回头盯着她们看，这里面也有孙依依。

　　她尽力扯出一抹笑容，看着面带熟悉笑容的姚静，笑着说：

　　“你好，我是郝甜。”
　　“真是个好名字呢。”姚静站起身来，把凳子按原来的样子塞回到桌子下边。

　　红框眼镜招手示意姚静上去，姚静点了点头，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地走到讲台上，红框眼镜让她站到自己身边，轻咳两声说，

　　“考虑到班里不可一日无主，同学们相互之间目前还都不怎么了解，姚静同学以前在初中的时候成绩就一直是名列前茅的，而且做了三年的班长，所以我想她对管理班级这方面应该比较有经验，就先让她担任我们班的班长。日后有什么问题我们再沟通，有人有异议嘛？”

　　哪敢有人有异议啊？这个老师和这个所谓的班长，进班不过二十分钟，就给了全班同学一个下马威。

　　“好，那没人有异议的话，就先这样定了。今天开学第一天，等下我们先给大家排一下座位。”

　　红框眼镜走出了教室，姚静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屁股刚一沾上座位，立马就有四面八方窜出来的小脑袋争先恐后地做着自我介绍。尤其是后排的几个男生，讨好地把刚买的饮料放在姚静桌上，仅仅几分钟的功夫，姚静的桌上就堆满了各种零食和饮料，她从始至终都带着那样温暖如春风的笑容，笑着把零食分给大家，笑着说：

　　“我吃不了那么多的，大家一起吃吧。”

　　如果没有那件事，郝甜也会一直以为姚静是个很好的女孩。

　　上课铃响，红框眼镜走进来，在黑板上写了个大大的“袁”，算是做了自我介绍。袁老师是教语文的，也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她把所有同学叫到走廊上，让大家按身高排好。郝甜紧张得手心冒汗，往年她最怕的就是这个环节，因为无论是谁安排在她周围，大家都会以各种要求换座位，比如坐在她后面的同学会说：“老师！我前面的同学挡住我看黑板了！”坐在她旁边的同学又会抱怨：“老师！座位太挤了，我没法写字了！”。刚开始的时候老师还会叫他们去办公室协商，碰到好一点的老师也许还会叫那些同学说话别那么刺人。但是郝甜习惯了，所以她这次鼓足了勇气，走到袁老师跟前，小声开口说：

　　“老师，我可以一个人坐嘛？”

　　袁老师回头瞧了她一眼，上下打量的眼神让郝甜感觉很不自在。过了半晌，她点了点头，说：

　　“那行吧，你去坐那儿。”

　　袁老师指了指垃圾桶那边的位置，这个所有女孩子都不愿意坐的座位，因为离垃圾桶太近，夏天总是会传出一股难闻的味道。但郝甜却觉得很开心，她拎着书包，走到那个常年需要与苍蝇蚊虫作伴的位置上。

　　被袁老师点到名字的同学按她说的各自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姚静就坐在郝甜的斜对角，她一回头就能跟郝甜说上话。坐在郝甜前面的女生叫郑雯，也是个趋炎附势的主，刚开始的时候跟着孙依依一起骂姚静的就是她，后来得知人家做了班长，第一个跑上去自我介绍的也是她。

　　座位安排完以后，就是发书环节。班里一共有48个人，门口堆满了五十本书捆成一摞的书堆。姚静作为班长站在讲台上指挥江山，那几个男生被美女使唤自是没什么怨言，一趟趟从门口把书搬到讲台上。袁老师限姚静半个小时内把所有书都发完，但照现在这个速度来看，一个小时都够呛，但无奈男生已经全部出动来搬书，女生也在上面帮忙解绳分书，郝甜则跟着孙依依把每本书按照一摞六本分好，这样到时候就发在第一个人的座位上往下传就好。

　　“郝甜，你可以去帮下忙嘛？”姚静走到郝甜身边，柔声说道。

　　郝甜看了下她指的方向，她是想要她去帮那些男生把书搬到讲台上来。郝甜虽然胖，但是力量远没有那些男生强大，要不然上次也不会让顾英欺负成这样。

　　“好。”想了半天，郝甜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什么呀？那五十本书你能搬动？”孙依依拉住郝甜，眼睛瞪着姚静继续质问她：
　　“班长，这种事你怎么叫女生做？”
　　“她是女生么，呵。”郑雯不知什么时候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冷不防插了一嘴。
　　“你是比她下面多根东西有资格逼逼了是吧？她是不是女生你又知道了？”孙依依也是不甘示弱，眼看着两个人就要顶起来。郝甜连忙拉开了孙依依。

　　“没事，我搬得动。”郝甜把孙依依拉到她身边，孙依依个子真的很小，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郝甜一米六的个子，孙依依大概只到郝甜下巴这个位置，再加上她又很瘦，整个人看上去就跟从小被虐待得营养不良一样，和郝甜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后来她告诉郝甜，她小时候出生有八斤多，她妈妈生她差点生嗝屁，医生都说感觉抱着她像是抱了个小猪，她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开始减肥的女孩。郝甜听完差点嗝屁。

　　郝甜回头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孙依依，用眼神暗示她没事，然后走到门口去，深吸一口气后抱住了一堆书，可无奈那堆书实在是太重又高，郝甜把它们抱起来之后就看不到前面的路。于是她只好摸索着慢慢朝前走，但是手臂又实在酸得厉害，郝甜想把书放下休息一会儿再走进去，这时正好旁边冒出来几个男生嘴里喊着：“让开！让开！”就撞着郝甜过去了。郝甜本就酸得不行的手臂，再经这一撞，难受得她立刻皱起了眉头，手上失力，眼看一摞书就要翻到地上，就在这个时候，郝甜觉得手上一松，一摞书被人拿走了。她回头去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生，穿着和郝甜一样的初中校服，因为高中新校服还没发，所以他们都先穿的初中校服。

　　那男生轻松地把这一摞书拎在手里，然后问郝甜：

　　“还有嘛？”

　　郝甜一时没回过神，怔怔地看着那男生发呆，还没等她回答，男生径自走到她身后去，把她身后的那一摞又拎了起来朝教室走去，见郝甜没跟上来，他停下来回头看她：

　　“走啊。”
　　“哦哦哦哦。”郝甜这才回过神来，跟着那男生回了班级。

　　那男生进班之后，几乎是所有女生都在同一时间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盯着他看。郝甜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打量他的。他穿了一身干净的白色校服，额前的碎发听话得垂在一边，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睛，那个时候学校里很少有人会戴这种眼镜，一是因为太贵，二是因为没几个人能驾驭得了。他的脸…怎么说呢，就是肯定比同龄男孩子要好看一些，不然这群女生也不至于盯了这么久还在看。

　　后来郝甜回忆起那天第一次见林念，只说了四个字：

　　“斯文败类。”

　　郝甜那时候对男孩子没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概念，她判断一个男生是否好看，主要取决于姚静，要是连姚静这种集万千男生宠爱的女孩子都能主动凑上去说上一嘴，那这个男孩子肯定够可以。

　　“同学，请问你是…？”姚静凑上去，声音比平时柔了起码五个度。

　　“林念。”他没有看姚静，把手上的两摞书放上讲台之后回头又去看郝甜。

　　“外面还有嘛？”他问郝甜。

　　郝甜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在那支支吾吾了半天。

　　“图书馆那还有呢。”见郝甜半天不说话，有个男生插进来替她回答，就是刚才那个撞了郝甜害得她差点人仰书翻的男生。

　　林念没说话，转过头去撇了一眼说话的男生，推了推眼镜，幽幽甩下一句：

　　“你是个男人么？”

　　那男生被林念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搞得脸青一阵白一阵，为捍卫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他撩起袖管，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林念的衣领。林念任由他拽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有本事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杨凌咬着牙，怒目圆瞪。

　　“让女生去搬书，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个男人？”林念双手放在两边，一点也没有要跟杨凌干一架的阵势。实际上仔细看的话，杨凌虽看起来揪着林念的领子占了上风，事实上他看起来很吃力，因为林念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尽管他再用力，林念还是站在那稳如泰山，丝毫都没有被他拽得有摇摇欲坠的意思。

　　杨凌被这么一说，自知理亏，转而松开林念，话锋一转，把锅甩给了姚静：

　　“这是班长的要求，谁敢不从？”

　　姚静莫名其妙被提了一遭，气得眉毛都在抖，但无奈他又必须维持在同学们心中温柔女神的形象，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解释：

　　“是因为人手实在不够了…”
　　“那你怎么不去？”林念打断了姚静，他越是这样平静无波澜，姚静看了就更生气。

　　姚静被堵个实在，一句话都说不出。

　　“因为有些人是女孩子，娇贵无比的女孩子哦。”孙依依得着空立马回击过去，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着姚静和郑雯的方向，把刚才吃下的哑巴亏重又还了回去。

　　郑雯还想再说什么，被姚静压了回去。

　　“还有的书我去拿，就当是我今天迟到的惩罚，别再叫女生去了。”林念看了一眼姚静，他是班上目前为止第一个敢命令班长的人。其实倒不是大家怕班长，是现在开学第一天，大家相互没摸清彼此的底细，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这个姚静开学第一天直接可以不经过选举就跟空降兵一样做了班长，谁知道她的来头？还是谨言慎行比较好。

　　尽管姚静心里憋了一口气，但她还是依然保持着她那万年不变一下的笑容，回答林念道：

　　“好。”

　　林念转身出门，教室里一下就炸开了锅，有对新同学长相议论纷纷的花痴女生们，有吃瘪吃得一句话都说不下去的姚静和杨凌。还有孙依依拉着郝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这个林念真的太给力了！”

　　郝甜也跟着孙依依笑，上一次她感觉到这种被在乎的感觉，是在姚静身上。但是孙依依跟姚静不一样，不一样在，姚静对谁都是那样一副表情，再生气她都不会收回她脸上的笑容。但是孙依依就不会，她想笑的时候就笑，不想笑的时候就一脸正经，替她打抱不平的时候也是，明明是个比自己要瘦小很多的个头，但是今天却三番五次地挡在她这个“绿巨人”面前，孙依依没有觉得她是个另类，孙依依觉得，她也只不过是个搬不动书的女孩。

　　郝甜打算再相信一次，相信这个世界上依然有美好存在。

　　林念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杨凌不允许班里的其他男生去图书馆帮他。至于班里的男生为什么会听他的，说来也是奇怪，人有时候就是会很贱，一群人里面不能无主，否则就会很乱。没有主见，没有方向，他们需要有个人站出来说你们现在要去做什么什么，不要去做什么什么。一旦无主，所有人一下就会方寸大失。

　　郝甜有些担心，刚听姚静说，似乎图书馆那边还有很多书没搬来。但是她没再让班里的男同学去帮林念，事实上只要她一句话，那群男生总会给她个面子，不至于违抗她选择听杨凌的。但是她没有。

　　袁老师走进来，见已经过了四十分钟，我们班竟然连书都还没领全。她也顾不上生气，让姚静说情况，姚静在老师面前那可是演了好几年的乖乖兔，只见她嘴角向下一撇，委屈巴巴地看着老师，这招她屡试不爽，没有老师会多加责怪一个“委屈的”好学生。正当姚静要开口的时候，教室门被大力踹开，林念为首，拎着两摞书砰地一下放在了讲台上，一下子激起的粉笔灰让袁老师和姚静都倒退了三步。之后又见林念身后跟了几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生，各个都是轻轻松松地拎着两摞书走进来，见讲台没地方放了，就直接放在地上。林念朝他们点点头，那几个男生就出了教室，最后一个走的还不忘关上了教室的门。

　　林念没等姚静恶人先告状，先行做了自我介绍：

　　“老师，我是林念。”他看着袁老师，一字一句道。

　　“哦~你就是林念啊！听说过你很多回了。这样，你一会儿跟我来一下办公室。”袁老师本来见这来人是一点也没好气，进门不喊报告就算了，还带着一群别的班的人过来，跟个二流子一样让人心里不爽。但听闻他就是那个校长常挂在嘴边的林念，一下子就换了张脸。

　　“行，本来刚到的时候就想去找您的，结果被班长派去搬书了。”
　　“诶班长，你不是说，要再叫两个男生来帮我的嘛？怎么他们没来？害得我还求了别的班的同学来帮我呢。”

　　郝甜看着讲台上正在上演的一出好戏，精彩得她差点要投钱打赏。这一个个的演技真是精妙绝伦啊！！孙依依回头冲郝甜眨眨眼然后比了个大拇指，郝甜知道她这是在为林念点赞。

　　袁老师回过头看了眼姚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佯装生气随便指责了几句：

　　“班长，这就是你的失职了。”

　　在两个好学生的较量之下，老师的天平往往会偏向那个更好一点的学生。

　　“行了，你们都回自己的座位吧，林念，你就坐姚静旁边，是我特意给你空出来的位置，以后你们相互帮忙，学习上啊生活上什么的也多帮帮同学。”

　　“这有两个空座，我不能自己选嘛？”林念一脸无辜地看向袁老师，这要是换做别人，早都不知道被袁老师骂成什么样了，但就因为他是林念，是校长都特意嘱咐她要好好关照的林念，袁老师只得无奈点头，说一句：

　　“随你吧。”

　　“全班我就认识她一个，我跟她坐。”林念指了指郝甜，袁老师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林念就这样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到了郝甜旁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把书包塞进课桌，拿出笔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什么不对劲。林念发现郝甜正瞪着眼睛盯着自己看，从包里掏啊掏，半天没掏出什么来，只好朝着郝甜抱歉地笑笑：

　　“不好意思了同桌，第一次见面没有见面礼，下次给你补上。”

　　郝甜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那句：“你干嘛要跟我坐”卡在嘴边就是问不出口。

　　“你叫郝甜？”林念撇了一眼郝甜写在课本上的名字。
　　“嗯。”郝甜点了点头。

　　“我叫林念，森林的林，念念不忘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