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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聪明 ...

  •   张黎的工作效率实在吓人,两天不到,就做出一份完整企划案,匆匆冲进聂决明病房,把手中文件夹往他的小饭桌上一扔,聂决明正埋头吃饭,被震得抖了一抖。

      他放下勺子,捡起企划案看了看,厚厚一份,连舞台大致形状都设计好了,不由得笑起来:“工作能力很强啊,黎姐。”

      张黎在他病床边坐下来,掏出烟来抽。

      “那是。已经没有天赋了,还不得以勤补拙吗?”

      百里传媒实在不是保守秘密的地方,有点什么小事,都能传得整个公司都知道。即使聂决明这里消息不通,也能猜出张黎这话是在暗讽尹奚对她的评价。

      到底是在乎。

      聂决明细看了看企划案,拿里面夹着的笔改动了几处。张黎这企划说简单也简单,就是把公司里的女练习生凑在一起,和GEM原定的成员混在一起,弄了几十个人,然后按选秀的方式来做节目,一期期选上去,最后人气最高的几个人组个组合出道。比赛项目很多,舞蹈,演唱,演戏,硬照……四个评委,各负责一项,按总分算名次,末位淘汰。还有场外人气通道,每周能弄个免死金牌,但是不能连续两场,玩得很刺激。

      “尹总没说什么?”聂决明问。

      “他很爽快,说反正GEM现在由我负责,接什么综艺,我自己决定,问他干什么。”张黎侧着脸吸烟。

      聂决明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张黎吸完半支烟,瞟他一眼。

      “干什么?”

      “你没跟尹总说这综艺是你拍的?”聂决明眼中带笑。

      “他忙,这些小事就不必说了。”张黎吐个烟圈。

      聂决明笑起来。

      他低下头继续吃饭,张黎却不干了。瞟他一眼,忽然伸手拧了拧他的脸颊。聂决明也不挣扎,嘴里还塞着饭,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都说夏铮是白领女性专爱,那聂决明应该是对成熟女粉通杀,娱乐圈的男孩子,这样又清朗又坚韧的气质实在难得,笑起来更是干净得像一棵站在阳光下的树。

      张黎却不吃他这一套。

      “别惹尹总。”她认真警告他:“搞搞小动作可以,别玩大了。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张黎这个借百里的锅煮百里的米,做的却是聂决明的饭的操作,看起来聪明巧妙,其实哪里瞒得住尹奚,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对张黎有歉疚罢了。

      聂决明却不承认。

      “我没惹尹总。”他笑得眼弯弯:“我真是为赚钱。”

      “赚钱怎么不去自己找新鲜练习生,再弄几个回锅肉,选几个草根,凑一锅出来,节目完了,人都是你的,想赚多久赚多久。”张黎点出他漏洞。

      聂决明懒洋洋地打个哈欠。

      “那不是要开个经纪公司了,发掘新人多费力,还不如拍电视剧呢。我只想赚一笔就走。空手套白狼,赚点中间人的钱就够了。”

      聂决明跟傅敬卓那堆人混着,也不是除了拉投资之外一点好处没有,好歹各自父辈都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耳濡目染,虽然都是纨绔,说话间还是会带出一些观念来。比如傅敬卓就很直接地说过,不管什么行业,生产商都不赚钱,中间商和房地产商最赚。他这话虽然也是从他父亲那学舌过来的,恰恰为现在电商的火热做了最好的注解。

      这话放在他们那堆人里,成了他们肆意玩乐的借口,反正实业不赚钱,地产都被垄断,玩才是正经事。反而被聂决明拿来活学活用了,也是讽刺。

      张黎自己就是华天的摇钱树,不会不懂他在说什么。

      “想法虽然取巧,也挺适合你这年纪。”她挑挑眉毛:“你要真是只想赚钱,倒是好事。就是别玩什么‘将欲取之,必先予之’那一套,你玩不过尹总的。”

      她是在警告聂决明,这节目做下来,聂决明赚钱,百里传媒免费宣传了新女团,未出道先红,大家双赢。怕就怕聂决明犯了少年人常犯的错误,不知道天高地厚,到时候节目爆红,艺人却是百里传媒的,他难免觉得人是这节目捧红的,他也有份,到时候在节目上做文章,拿剪辑来要挟尹奚,以尹奚的性格,最后就是两败俱伤。

      按理说,百里传媒现在缺钱,尹奚把钱都用在刀口上,没有聂决明这一笔,这节目铁定做不成。但是聂决明钱在手上,做什么综艺都是可以的,算起来,是百里传媒占了大便宜。要是这事不成,百里传媒的损失比较大。聂决明大可以拿着钱去做别的。

      所以她这样劝,看起来是为了百里传媒,其实倒是在为聂决明考虑。

      聂决明仍然只是笑。

      “黎姐说的是,我会注意的。”

      -

      张黎对聂决明,是有点一边训着一边颇引以为豪的,毕竟夏铮还在慢腾腾练舞,聂决明这边已经这么出息了,要不是尹奚先发制人捋了她的经纪人,狠狠打击了她,她早满公司炫耀了。

      到林蔻这边,就是真的痛心了。

      她来时,聂决明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像圈里很多人走到哪都跟人打招呼,她来也静悄悄的,车直接开到了百里传媒楼下,打电话给聂决明:“有时间出来吃个饭吗?”

      聂决明一边接她电话,一边站在百里传媒的落地窗边往下看,她的车停在街道旁边,正吸烟,她开美国电影里的老爷车有种特别合衬的感觉,不是那种金发红唇尤物般的合衬,更像是蓬着卷发的女教授,单身,穿裤装、吸烟、搞艺术,是末路狂花式的自由灵魂。

      林蔻接到他,也不多说,直接开车去会所。她这次似乎心情格外不好,烟抽得很凶,聂决明是知道原因的——围炉夜话下季要大改,陈生做了三季世外高人,收获9.4的高分,收视率却不及当红综艺的零头。别的综艺大红都触动不到他,顶多笑一句粗鄙,但是简柯的那个大火的新综艺,刺伤了他的心。

      那综艺很简单,几个当红艺人,去森林里住着,建房子,自己采野菜,摘木耳,用梅子浸酒,俨然是日本电影《小森林》的真人版,节奏慢得要死,真实感却扑面而来。

      这是陈生欣赏的东西,是他能玩的东西,别人玩了,还火了,还是远不如他“文艺”的人把这节目玩火了。

      这刺激太大,大到他把下一季围炉夜话的策划全部推翻来过,直接出外景,去非洲树屋,去草原上的帐篷和西藏的寺庙,在那里谈话,每期嘉宾也全都换过,全部用当红明星——聂决明和夏铮来的那一期,至今是围炉夜话收视最高,还在不断往上飙。

      林蔻和他吵了整整一周,各自心冷,已经丢开手,但是余怒未消,所以进了包厢还是气冲冲的,梅鸿光正在跟这会所的负责人调情,她直接瞪了梅鸿光一眼:“不是说有补品吗?药呢?拿上来啊。”

      梅鸿光笑眯眯的,也不恼,会所负责人长得颇中性,非常漂亮一张脸,头发随意盘上去,穿中式服装,亲自端了小炖盅过来,在聂决明面前放下,他低头时,聂决明看见他若隐若现的喉结。

      他当过一次制作人,就当出了职业病,看见漂亮的人,第一反应是适不适合上镜头。这青年就算进娱乐圈,也不会籍籍无名。

      Vincent曾经发过议论,说为什么现在娱乐圈新人越来越丑,就是因为圈里太脏太乱,绝顶漂亮的人,找个别的工作也能奢侈享受,还轻松得多,何必来受这鸟气。

      当然,能在这种会所当负责人,也不是什么轻松事,归根结底还是服务业,他揭开盅盖的样子十分优雅,手指修长,像个弹琴的人。

      “这汤可是大补。”梅鸿光仰在椅子上吸雪茄:“以前有个女明星,老喝这个,说能驻颜,还能淡疤,对伤口估计也有用。”

      “梅总身边女明星多,名字都记不清了。”那负责人笑道。

      “那倒不至于。”梅鸿光大笑:“其实就是程可,去世了,不想说名字。”

      已故影后程可,巅峰期自杀,对外只说是病逝,听张黎平时口风,是被玩SM的富少缠上了,还染上了毒瘾。

      “别看我呀。”他仍然是笑面虎,面不改色对聂决明出诛心之语:“我在你们圈子里口碑最好了,从不玩什么变态的,不信你去问问你前辈。”

      他言下之意,聂决明和他玩过的女星一样,不过是个玩意罢了。

      “梅鸿光!”林蔻本就满腔怒火,顿时站了起来。

      梅鸿光连忙息事宁人。

      “好好好,我的错。”他笑眯眯给聂决明道歉:“你是清风朗月,是我思想龌蹉。”

      “不敢。”聂决明淡淡道。

      那漂亮的负责人似乎是第一次见梅鸿光道歉,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一直到聂决明喝完汤,还在不动声色打量林蔻。

      席间梅鸿光电话响起来,他按掉之后又响,显然是急事,被林蔻赶了出去。包厢里只剩林蔻聂决明,那个负责人可以当作摆设,林蔻恰在这时候说话。

      “你又开了档综艺?”她问聂决明。

      “是。”聂决明直接承认了:“纯粹的娱乐节目,娱乐至死。”

      林蔻无奈地看着他。

      “年纪轻轻,何必把金钱当作唯一标准。这么急着赚钱?”

      “因为我想看看赚够钱之后,我看世界的角度有什么不同。”她坦诚问,聂决明也坦诚答:“经济自由之前,都是身在局中,不是吗?”

      “但你对于经济自由的标准是不是越来越高了呢?”她见聂决明不答,又继续问下去:“这个越来越高的数字里,又有多少是受外界影响,多少是你自己想要的呢?”

      说到外因,当初清樽的地下停车场那辆跑车总归是抹不去的,那刺眼的火红色,和驾驶这跑车的人的笑容,怎么都能在少年对于“经济自由”的数目上再加上几千万。

      那是尊严的数字。

      但林蔻没料到聂决明的回答。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而是笑着道:“如果我不被外界影响,外界就会消失吗?”

      他这话切中关键,林蔻竟然无话可答。正如陈生和她吵架时所说,理想主义者的敌人从来不是现实主义者,理想主义的敌人就是现实,赤裸裸的现实。

      “所以你也不怕在这过程中丢了本心?”林蔻问他。

      “不冒一点被世界改变的风险,怎么去改变世界呢?”聂决明笑得眼弯弯:“算了,不说这些形而上的东西了。”

      “那你准备说点什么?”

      聂决明顿了顿,刚要说话,刚好包厢门被推开,是接完电话的梅鸿光走了进来。

      他收回目光,笑了起来。

      “我送你一档节目吧,林蔻老师。”

      -

      无论林蔻如何谈论平权,但无论男女,收到这正中下怀的礼物,脸上的惊喜都是一样的。

      梅鸿光却不给她感动的机会。

      “你哪还有钱。”他毫不留情戳穿聂决明:“不就是傅家那小子送了你辆跑车吗?你筹备新节目早用完了吧。”

      “那倒不至于,给林蔻老师开档节目的钱还是有的。”聂决明不动如山。

      林蔻刚刚教训他时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却犹豫起来:“我自己做节目的话,肯定不赚钱……”

      看来和陈生吵的那一架确实伤到了她,以至于对自己也怀疑起来。

      “这不重要。”聂决明淡淡笑:“也不指望赚钱,当娱乐了,总比买跑车好玩。”

      林蔻还没说话呢,那边梅鸿光径直问道:“你准备投多少?”

      “这个数。”聂决明晃了晃手指。

      “这点钱就想做节目。”梅鸿光很是不屑:“林蔻,你前两天跟陈生说的那个模式,我投了,这小子投三千万,我翻三倍,够不够?”

      林蔻的脸登时就红了。

      “你神经病啊,梅鸿光!”

      梅鸿光冷笑起来:“怎么,就准年轻人有热血,我就不配有了?我当砸辆跑车玩,怎么了?今天就签合同,不过问收视率,不用交账,你问问他,这种合同他敢不敢签?”

      “我不敢。”聂决明适时表态:“我还是有收视率要求的。”

      他这么一说,倒显得林蔻不肯的话,就是真的针对梅鸿光了,两人吵成一团,从商业原则吵到林蔻是不是在为面子牺牲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其实梅鸿光真是诡辩高手,林蔻自己也有家里给她的教育基金,真想不计后果做档无人问津的节目,自己也是做得起的,但就是想做点能活得下去的节目。现在被梅鸿光往上一架,就没了理由了。

      他们俩正吵着,聂决明借着吸烟的机会走出来,正在发信息,只见那会所负责人沿着走廊款款走了过来。

      他很高,也瘦,比例修长,像是跳舞的人,走路的样子很舒展,不怪聂决明犯职业病,他连身材都是适合进娱乐圈的身材。

      “借个火。”他朝聂决明亮了亮手中的香烟。

      在自己的会所都找不到一个打火机,这借口未免太拙劣。

      但他不等聂决明回应,已经倾身过来,噙在嘴里的香烟凑近聂决明的烟头,距离太近,几乎有耳鬓厮磨错觉。他的眼睛非常漂亮,衣领间有很淡的香水味。

      “我在楼上,有张很舒服的床。”他的邀请露骨且直白:“要上去看看吗?”

      聂决明笑起来。

      真是艳福不浅。

      “不了。”他礼貌拒绝:“谢谢赏识。”

      “真的不试试吗?”这人锲而不舍:“不少明星都在我们这玩,比你名气大得多的还有呢。”

      言下之意,是不用担心被爆出来。

      “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他挑了挑眉毛:“你总不会是在为谁守身如玉吧?”

      聂决明笑了。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选中我?”

      “你长得不错,一句话就送了林蔻一个节目。”他笑得诱惑:“我喜欢聪明人。”

      梅鸿光当局者迷,他在旁边却看得清楚,这少年不过虚张声势,连那三根手指也不过是虚晃一枪,引梅鸿光说出他心中的数目。

      事实上,他也是聪明人,不仅看出聂决明的小心思,也看得出他情绪失落,这时候邀他上床,成功率太高。

      聂决明笑起来。

      “但我却只喜欢傻子呢,抱歉了。”

      -

      聂决明到的时候,傅敬卓正被秦野告了一状,秦野这人,打蛇打七寸,告状最爱选人多的时候,就是要让傅敬卓下不来台。所以聂决明进来的时候,不少人都是看好戏的心态。

      “你来干什么?”傅敬卓正被人围着在玩游戏,很不耐烦,见到他,先来了句这个。

      “在附近吃饭,累了,睡一觉再回公司。”

      聂决明轻车熟路,在沙发上找个地方,倒了下去,听见傅敬卓问:“你开了个新节目?”

      “又是秦野说的?”

      傅敬卓可不是会先回答问题的人。

      “为什么你新节目不在我公司开?”他直截了当地问聂决明:“你又缺钱吗?”

      聂决明仰在沙发上,他的身形高大,倒下来也像一棵树,头就靠在傅敬卓腿边,他听了这问题,像是要笑,但却没有笑。

      有那部电视剧的成功在前,他再趁机问傅敬卓要一笔投资,也不是做不到。傅敬卓开那公司,只要成绩好,具体营利多少,他是不在意的。那么多人攀龙附凤,恰恰说明在这些人身边,能得到的利益太多。

      但聂决明没再继续骗他。

      他只是举起手臂,挡住了自己眼睛,他有着漂亮的下颌线,但终究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

      傅敬卓难得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但他是不说软话的人。

      “你怎么了?”他干巴巴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他讨厌梅鸿光,偏偏又不得不促成林蔻和梅鸿光,否则无法送林蔻一个节目。以林蔻的迟钝和梅鸿光的傲慢,再过十年,也毫无进展。

      但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无法宣之于口。他和夏铮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夏铮喜欢同类,所以他大可以在受伤之后,穿越整个城市,跑到他那个“朋友”身边去疗伤。聂决明却连受伤的样子都要善加利用,好让傅敬卓忘记找他麻烦。

      “没事。”聂决明在手臂遮挡下淡淡道:“只是有点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傅敬卓其实真不是什么跋扈的纨绔,不然他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聂决明,安静坐在他身边,玩起了游戏,并且在接下来的五个小时里,赶走了每一个想趁聂决明睡觉的时候过来弄点恶作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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