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银河》谦少

25、冷脸

　　叶殊最近在被尹珍珍疯狂调侃。

　　尹珍珍这个人的心态真是有点奇怪，她明明是对夏铮很有敌意的，但是表现敌意的方式却很特别——她像个狂热粉丝一样收集夏铮的行踪，然后告状一样说给叶殊听。

　　这晚上他们三个又聚在叶殊家，叶殊换了部文艺片在看，这次不是葡萄了，是橄榄，地中海灿烂的阳光下，土壤干得发白，橄榄狭长叶子是很有质感的灰绿色，树干矮壮而虬结，质地像古老建筑的残骸。

　　尹珍珍躺在沙发上刷网页，陈少白在厨房给他们调酒。

　　“哎，你知道奶锅是什么意思吗？”她忽然问叶殊。

　　“什么意思？一种锅吗？”

　　尹珍珍把平板递给叶殊。

　　上面在放一个剪辑过的视频，背景是夏铮他们宿舍，一个满头卷发的混血男孩子躺在地毯上，叫着：“奶锅，奶锅……我饿了……”

　　这视频后期很有意思，用可爱的字体把每一句话都打出来，以各种效果从画外飞进来或者飞出去。还配上各种字符表情。

　　尹珍珍现在俨然是ECHO的十级学者，很内行地跟叶殊解释：“这个人是夏铮他们一个组合的，叫William，外号卷毛，他们宿舍有个小奶锅，夏铮用这个煮过泡面给他吃，他就给夏铮起个外号叫奶锅，锅是哥的谐音嘛，粉丝觉得这能证明他们俩在谈恋爱，所以剪了这个视频。”

　　叶殊神色很平静：“这些视频粉丝怎么会有的。”

　　“他们有个纪录片，已经出了三期了，还有个综艺，我给你看下预告片。”

　　“不看。”

　　“看看嘛，他们这组合还挺有意思的，夏铮挺上镜的，但他们队长聂决明真是，清风朗月……”

　　“你不喜欢尹仲夏了？”

　　“这跟喜欢又没关系。”尹珍珍振振有词：“你没追过星？”

　　“没有。”

　　“那你跟夏铮天天发短信是怎么回事。”

　　“这也算追星？”

　　“他是明星，你这样就算追星。”尹珍珍的逻辑向来神奇得很：“我还是建议你别整天和他玩在一起了，他们现在忙得很，而且夏铮和那卷毛说不定真的在谈恋爱，有几个眼神真的是有爱。他要是喜欢男孩子，你就危险了。我当年在美国一起留学的女孩子，家也挺有钱的，跟个明星在一起，养了他两年多，别人红了之后就把她甩了。夏弋你知道吗？现在红得不行呢。”

　　“这话我就不同意了。”陈少白不甘于端茶递水，非要插一嘴进来：“叶殊有个明星朋友也挺不错的，说不定对卖画还有帮助呢。现在当明星最赚钱了，夏铮都红起来了，以后只会越来越有钱……”

　　尹珍珍白了他一眼。

　　“陈少白，你他妈俗不俗啊？”

　　“好好好，我最俗，我俗不可耐。”陈少白没有办法：“我现在去给两位不食烟火的神仙人物下去买晚饭，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

　　“你去趟雍家菜呗，我想吃那里的软炸鲜贝了，你顺便问下大闸蟹上来没……”尹珍珍正点菜，看见叶殊站了起来：“诶，你把电影关了干嘛？”

　　“我睡觉去，不吃饭了。”

　　-

　　夏铮已经整整一天没有收到叶殊的回复了。

　　昨晚在公司，他跑完步，顺便去厂房看了一下拍摄，新女团有首歌是走中国风的，布景是许多画着墨竹的屏风，他问过摄影后，在清场前拍了一张背景，摄影师正是传说中的秦月，意外的美，只是有点冷，她和张黎是朋友，俩人收工后常一起喝酒，跟夏铮说：“张黎跟我提过你。”

　　夏铮很有礼貌地开玩笑：“是吗，那黎姐一定跟你告我们的状了。”

　　他并非总是冷漠，什么时候该笑，他心里有数。

　　少年眉目清朗，笑起来仿佛世界都亮了一瞬，秦月挑了挑眉毛：“她都是夸你们。”

　　场务过来拆布景，那边又开始搭新的，有人在叫“秦老师”，秦月应了一声，朝夏铮伸出手来。

　　“希望有机会合作。”

　　“好的。”

　　他刚回到宿舍，手机上就收到新的邀请，有人加他好友，头像是一张非常华丽的侧脸硬照，脸上用金粉绘制了类似海娜纹身的花纹，名字很简单，秦月。

　　很多人无法想象的是，出道一个月以来，他跟卷毛不仅人气是第一二名，连通讯录里的人，都是组合里的一二名，卷毛那种自来熟又好笑的性格固然吸引人，夏铮的冷峻性格，却也自有一份重量在。

　　但等到他洗了澡出来，叶殊还是没回他信息。

　　他特地拍的墨竹屏风都引不出叶殊的话，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情况。

　　夏铮正准备问问陈少白，上铺忽然探出一个头来：“夏铮，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

　　卷毛从被子里掏出一个机器人，得意地给他看。

　　“这个可是限量版的，我早跟人下了定金，今天一发工资就买过来了。”他不知道在高兴什么：“我今天买了好多东西，工资已经快花完了。”

　　“你爸妈不管你？”

　　“我妈只帮我收着钱，我要买东西她不管的。”卷毛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林檎就惨了，他一家人都靠他养呢，还好尹总没有把钱直接给他妈。”

　　卷毛这家伙消息灵通，什么都知道，但是也只是知道而已，从不往深处想，所以才能继续维持这种残忍的天真。

　　-

　　第二天又开始飞，因为有粉丝接机，根本没时间注意别的，ECHO的粉丝规模已经不小了——至少足够把他们挤得东倒西歪。

　　期间因为来接的车出了点问题，大家坐在休息室里等，机场休息室是透明的玻璃墙，有许多粉丝就蹲在墙外拍，还有直接跪下来拍的，因为这角度显高，卷毛很无聊，还上去和她们玩，张开手臂：“众爱卿平身。”

　　然而叶殊还是没有回信息。

　　陈少白的店完全是混日子的，中午十二点才起床，看到夏铮发信息问他，叶殊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回了个没有。

　　过了一阵子，他决定还是告尹珍珍一状，于是又回了条信息：“不过尹珍珍跟他说了很多你的坏话。”

　　夏铮并不觉得叶殊是会被尹珍珍的“坏话”影响的——主要是ECHO宣传片出来那天叶殊的表现给了他信心。

　　但是直到晚上，叶殊仍然没有消息。

　　“等会有个临时采访，大家都精神一点，早点弄完就可以回去睡觉了。”录完节目，张黎在化妆室给大家鼓劲：“卷毛，别吃了，回去再吃。夏铮，不要摆冷脸。”

　　大家都有点惊讶，这大概是出道以来夏铮第一次被说，尽管只是个小小的提醒而已，但也太反常了。

　　采访时聂决明是主力，再加上卷毛找找梗，其实挺热闹的。

　　上车的时候聂决明在夏铮后面，问了句：“没事吧？”

　　夏铮摇头。

　　到酒店之后，大家各自回房间，卷毛去洗澡，夏铮站在阳台上给叶殊打电话。

　　第一次电话响了三声，被按断了，他再打，电话被接了起来。

　　叶殊接起来也不说话，只是传来浅淡的呼吸声。

　　“在画画吗？”夏铮问。

　　“不是。”

　　“那是在睡觉？”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声音里会带着笑意。

　　“也不是。”

　　那就是单纯地不想回信息也不想接电话而已。

　　“那为什么生气呢？”夏铮声音像哄小孩：“我拍的照片太丑了吗？”

　　“为什么要告诉你。”叶殊拽得很。

　　明明是这么不客气，夏铮仍然只觉得想笑。

　　“那可以告诉我你准备生多久气吗？”夏铮告诉他：“我已经摆了一天的冷脸了，连经纪人都说我了，后天还有个很重要的访谈要上。”

　　他其实是从来不示弱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然而叶殊比他还行云流水。

　　“关我什么事。”他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煮你的泡面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