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银河》谦少

21、争执

　　刚刚领夏铮进来的服务生怯怯地问可不可以合照签名，夏铮当时说等一会给签，现在闲下来了，就去了前台，在走廊里被舒总叫住了。

　　舒乐算是尹奚最亲昵的朋友，夏铮又是ECHO里尹奚最看重的一个，但两个人几乎没单独说过话。

　　“过来。”他手指上夹着烟，鬼鬼祟祟叫夏铮。

　　夏铮过去一看，原来这地方有个小休息室，门虚掩着，不大不小一条缝，里面有沙发，站着两个人，看衣着是尹奚和陆赫。

　　“小声点。”舒乐明明也是三十多岁了，然而脸上的幸灾乐祸却跟卷毛如出一辙，笑着告诉夏铮：“这两人吵架呢。”

　　里面也确实正在争论。

　　“……我早跟你说了，就把靳星野借过来拍几天，”陆赫侧身站在一边吸烟，声音气定神闲：“谢氏儿郎不过是个意象，只比路人戏份多点，你就是把六个人都拖过来给我看，我也只要靳星野拍一个镜头。”

　　尹奚这么好脾气，也被他气到了。

　　“我不是要你的电影镜头，我们不缺你这一个镜头。”

　　陆赫笑起来。

　　“哦，那你要什么？要我给夏铮单拍一部电影吗？你当我是陈新华？”

　　陈新华是他同辈导演，刚拍了一部校园爱情电影，找了当红偶像夏弋当主角，狠狠地圈了一笔钱。

　　他这样说话，尹奚脾气再好，也得生气了。

　　“你不能再把我的人当花瓶用了。”尹奚的声音冷下来，夏铮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强势的语气：“从陆宴到叶岚，再到靳星野，我每次问我要人，我都是全力配合，尽心尽力宣传，你永远是拿他们当噱头，给两三句台词……”

　　“我也没全当花瓶用啊。”陆赫仍然只是笑：“叶岚都提名最佳男配了。”

　　“那是他应得的。”尹奚背对着门口，夏铮看见他拿烟的手握紧了：“你让他寒冬腊月下水拍打戏，他今年才二十多岁，就一身的伤病，他跟你合作五部电影，台词加起来不到十页纸。我当初把他交给你，不是用来干这个的。”

　　陆赫的神色也冷下来了。

　　“电影这行就是这样辛苦，他是人，那些武行不是人？大家都在水里泡着，难道你尹奚的人特别高贵，其他人都命贱。”

　　“你不要偷换概念。我没说不能吃苦头，情节需要，冻死了也是应该的。但你不能主动让他去吃苦头，就好像叶岚天生就只能拍打戏似的。他是学过表演的，不是个背景摆设，也不是为了呈现你心中的武打画面的道具。”尹奚的用词很重：“你是个导演，你不能因为你的偏见，毁了一个演员的职业生涯。”

　　“你现在跟我谈偏见？叶岚第一部电影二十四，米林当年也二十四，演技天差地别，这是我的偏见吗？是不是你拿个废物给我，我也得给你安排上一段文戏？”

　　“叶岚不是废物。而且你不能纵向去比，现在的演员整体实力下降，像米林那样生下来就又好看又会演的，现在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当年香港江河汇聚，风云际会，上百年积淀一朝绽放，才有那个时代，现在时代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上次关老和我聊现在好电影为什么越来越少，你知道我怎么说的吗？”

　　“哦，尹总有何高见？”陆赫挑衅地问他。

　　“我说电影烂的原因，资本方占百分之五十，你们这批导演要占百分之三十。”尹奚平静地说着锋利的话：“我说你们这群大导演都被以前的演员和市场惯坏了。你们看不起现在的市场，也看不起现在的演员，压根不肯下心思去调教演员，也不肯好好琢磨剧本，心里永远在留恋曾经的黄金时代，对当下敷衍了事。反而是一些年轻草根导演，没有经过好时代，所以愿意脚踏实地地利用现有资源，去实现自己的目标。如果你们日后被反超，我不会意外。”

　　陆赫笑起来。

　　“不就是没让叶岚当主角？你就讲起天下大势来了。”

　　尹奚看着他眼睛，明明比陆赫还矮半个头，这个眼神却有着强大的气势。

　　“陆赫，你心里明白我不是为叶岚的戏份在争。我是为夏铮，为以后我要交到你手里的演员，甚至别的你自己找的演员而争。叶岚不是你想要的主角，那你问问自己，你对于你自己选的主角又尽心尽力没有呢？那可是跟米林一个时代的靳云森，他也配不上你尽全力吗？你当年拍春秋时的劲头去哪了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叶岚已经不签在你公司了吧？他知道你来替他出头吗？”陆赫言简意赅戳尹奚软肋。

　　尹奚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他现在不是我的艺人，但是他是我交到你手里的。如果你不改变自己的做法，以后我不会再把任何艺人交给你，无论是夏铮还是靳星野，我会通过别的方式让他们进入电影圈，我说到做到。”

　　“以前你在华天，说这句话也许有用，现在百里传媒总共几个人，你这样跟我说话？”陆赫反问他。

　　“你大可以试一试。”尹奚言辞锋利：“你想要流量，想要热度和噱头，想要我们配合宣传，你就得好好对我的人。你不跟我合作，那你就去找乐综，找华天，那里有的是只想去电影里打打酱油镀镀金的偶像。不是我只能找你合作，是你只能找我，因为只有我手上的偶像会演戏，你既然知道自己放不下身段，当不了陈新华，就别在这跟我玩bluff。”

　　尹奚掷地有声地说完，舒乐笑了起来。

　　“看吧，”他小心翼翼关上门缝，笑眯眯问夏铮：“你以前没见过尹奚这一面吧？你们尹总对你们好，对外人可是够凶的。”

　　夏铮摇头。

　　事实上，他对尹奚的这一面并不意外，他甚至知道舒乐为什么带自己来看尹奚和陆赫争辩。

　　长久以来，尹奚一直在ECHO面前展现的都是温和的一面，恶人都让张黎来做了，虽然有好处，但要是碰上个不懂事的，可能会轻视尹奚。ECHO刚刚走红，诱惑多，让他们明白一下尹奚的能力和手段，不是什么坏事。夏铮是尹奚最看重的成员，他可不能出乱子。

　　卷毛那句关于解约的玩笑话，张黎也许并没有当作玩笑在听。

　　但是舒乐小看了夏铮和尹奚之间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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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你不是还要去给人签名吗？快去吧。”

　　舒乐打发掉夏铮后，笑眯眯地推开了门。

　　“我还以为你们去哪了，原来躲在这吸烟呢。”他走过去，把两个正冷着脸的人一手拖一个，打了圆场：“快跟我回去，Vincent要跟简柯打起来了。”

　　注：bluff是□□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