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银河》谦少

10、回声

　　聂决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因为要拍摄，几个人都没睡，卷毛还好，没心没肺打游戏，其余的人多少有点枕戈待旦的意思，林檎反而很高兴，其实单论脸，他是真漂亮，而且是接近审美本能的漂亮，不像鄢卓那种线条干净的尖脸，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林檎的脸天生就是老少咸宜的，眼睛大脸小，用老人的话说，叫“怪可怜见的”。但是因为性格缘故，他常显得不如鄢卓耀眼，总是有点怯怯的，Vincent给他剪的棕色顺毛，他总把头发放下来挡住脸，脾气虽然好，但是总有点跟大家不是一块儿的意思。

　　唯独今天，他一整天都是开心的，他开心起来也很有意思，在一边站着站着，忽然就无声地笑起来，意识到自己在笑，又连忙板起脸来。

　　晚上十点左右，摄制组开始拍，鄢卓也知道夏铮进组晚，没学过表演，告诉他：“不用想别的，当镜头不存在，正常玩就行。”

　　因为拍摄，鄢卓化了妆，他的脸干净，适合化妆，又是长卷发，一边别到耳后，看似随意地扎起来，眉毛修长，眼睛漂亮，穿黑色T恤，坐在地上，跟夏铮玩对战的手机游戏。

　　林檎坐在鄢卓后面看他玩，看得非常不专心，每次走廊传来声音他就要回头。二号位的摄影师想拍夏铮近景，提着摄像机绕个大圈，林檎差点撞在镜头上。

　　凌晨一点，走廊传来喧哗声音。

　　因为深夜安静，更加显得声音大，还有张黎的笑声，林檎猛地站起来，鄢卓也停了手。

　　宿舍的门被推开了。

　　首先进来的是拖着行李箱的助理，然后才是一个高挑的少年，十八九岁，暗金色卷发，露额头，非常俊美的一张脸，轮廓很硬，是最大众化的英俊。他穿着薄外套，风尘仆仆的样子，他身后的少年，整个人冷得像冰山，银灰色头发，全部捋上去，露出瘦而窄的一张脸，夏铮一眼就认出他应该是靳星野。

　　他们确实有点像，都是那种肌肉全部贴合骨骼的长相，没有一丝多余线条。但是靳星野更锋利，有攻击性，以后的路远比夏铮要窄。

　　鄢卓和他是室友，却跟他非常不对付，招呼也不打，只叫了一声聂决明：“队长。”

　　聂决明朝他点头，对着夏铮笑，这帮十六七岁的少年里，只有他有领头羊的意味，朝夏铮伸出手来：“你好，我是聂决明。”

　　休息室里十分热闹，一片混乱中，夏铮看见林檎悄无声息地靠近聂决明，后者正在跟尹奚说话，正讲到这次跟编舞老师的交流，看起来压根没注意到他，手却伸进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糖，递给了林檎。

　　林檎接过来，找了个地方坐着，熟练地剥开其中一颗的糖纸，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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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过一阵之后，一起去练舞。

　　聂决明开玩笑：“星野，快点趁我们还没忘掉，把学的东西跳给大家看看。”

　　靳星野向来是冷冷的，当着摄像头，梗也不会接，站在休息室里换衣服，露出修长漂亮的背脊：“给他们看也没用，有些人就是学不会。”

　　夏铮听见身后的鄢卓十分大力地一脚踢开了换下的鞋子，走出了休息室。

　　鄢卓长得好看，唱得也不错，唯一一点，舞跳得不是很好，他家里环境好，大概没吃过什么苦头，总有点懒洋洋的，连卷毛都笑他：“鄢卓跳舞总是划水。”

　　听张黎的意思，团队出道之后，靳星野跟鄢卓还得组CP，卖卖腐拉人气，看现在这架势，没打起来就不错了。

　　他们六个人用一个练舞室，自然是空旷又干净，灯也亮，照着满墙大镜子，更加显得专业。夏铮也练了两天了，尹奚给他的定位不是主舞，只要跳好团队的部分就好，他对舞蹈也没什么兴趣。

　　但是靳星野和聂决明往练舞室中间一站，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

　　这两个人穿的都是一身黑，现在最流行街头风格，黑色长T恤，腰上系着外套，拖拖挂挂一大堆，本来是最显腿短的，但是靳星野穿身体瘦且修长，有种猎豹般精瘦感，这样穿竟然也有修长漂亮的身形。

　　几台摄影机找好位置，虎视眈眈围着这两人。

　　音乐声起，两人勾住手臂，摆了个姿势。

　　其实从这个姿势开始，夏铮就看出了差距。即使只是在等待中，这俩人的肌肉都是收紧的状态，有种蓄势的感觉，像狩猎中的豹子，有种蛰伏的力度感。

　　这首歌是节奏极强的hip-pop，从第一个动作开始，靳星野的力度感就让人惊讶，和聂决明那种潇洒流畅的动作不同，他的动作更像是每一下挥出都有瞬间的停顿定点，身体的爆发力和控制力都非常惊人，让人意外的是他跳舞时表现力远比平时要丰富，一个滑步转身动作时，他甚至弯下腰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挑衅笑容，引起几个助理的惊呼声。

　　跳到中段，两人一齐侧身，双手扶住本应该是皮带的位置，跟着音乐的律动，做了一个漂亮的Wave动作，两人穿的是黑，少年的腰窄而有力度，顶胯时有种莫名的禁欲感。张黎率先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其余几个女助理也笑成一团。

　　“这个是首发单曲？”一边的Vincent问。

　　“主打歌。”尹奚说：“首发单曲走学院风，太街头没观众缘。”

　　“那可能要换个衣服。”Vincent皱起眉头：“ 我去找找灵感，JK junior最近出了个系列，英式校服行吗？”

　　“可以。”

　　说话间，两人已经跳完舞，摄制组都鼓起掌来，助理上去递水，百里自己的编舞老师跟舞团过来跟尹奚说话。

　　“这套舞有点难，”编舞老师是个年轻人，说话也直：“他们俩跳得好，其他人可能有点问题。”

　　“夏铮吗？”

　　“夏铮需要做点体能训练。主要是鄢卓。”

　　靳星野正喝水，听到这话，险些笑到呛到。

　　鄢卓的眼神锋利得像刀子。

　　“没事的，先练两个月。”张黎笑着凑过来：“到时候上台就让鄢卓和星野一起跳嘛，情侣步，一个唱得好一个跳得好，这种设定粉丝还是吃得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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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完舞已经是凌晨三点，几个人都累垮了，卷毛整个人压在林檎肩膀上，想靠着他一起回宿舍，被聂决明拖开了。

　　夏铮洗完澡出来，看见大家都在休息室瘫着，只有靳星野穿上外套，戴着耳机，做着原地跳跃的动作，似乎在热身。

　　“你还要出去吗？”

　　“他每天睡觉前都要跑五千米的。”卷毛整个人在地上在地上瘫成一个大字：“不管多晚，不跑睡不着的。”

　　鄢卓仰在沙发上冷笑：“多动症。”

　　靳星野看他一眼：“半身不遂。”

　　鄢卓顿时瞪起眼睛。

　　“自大狂。”

　　“幼稚鬼。”

　　“这么喜欢跳，怎么不去演僵尸。”

　　靳星野眯起眼睛。

　　“你这么喜欢躺着，也没见你去演尸体。”

　　他一击得胜，不再恋战，戴上耳机，准备出发。

　　夏铮叫住他。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鄢卓顿时露出了看叛徒一样的眼神。

　　卷毛不识时务，还在哈哈大笑：“看吧，我就说夏铮跟星野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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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点，百里大楼外一片黑暗，只有摄影厂房那边仍然亮着灯，应该是有什么紧急的拍摄任务，这地方在B城城郊，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车了。两个人从一楼出来，沿着整个街区跑了一圈，远远不止五千米。开始还觉得夜风挺凉快，到后来就满头大汗。

　　性格相近就有这点好，不用交流也不觉得尴尬，靳星野完全一张冰山脸，但意外地跟夏铮很合拍，两人跑完坐电梯上楼，他忽然来了一句：“第一次跑完要按摩一下，第二天就不会酸。”

　　“我知道。谢谢提醒。”

　　靳星野嗯了一声，又戴上耳机，看着电梯面板。

　　电梯到八楼，一打开，走廊里灯火通明，尹奚跟张黎两个人不知道站在那里说什么，看见电梯打开，都看向这边。

　　“你先去休息吧。”尹奚吩咐张黎：“星野回宿舍，夏铮留一下。”

　　夏铮跟着尹奚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后半夜的风显得有点冷，厂房的灯也关了，这地方偏僻，有点黑，还能看见星星，尽管是看不出具体的星座，还是比城市中心要明亮得多。

　　尹奚许久没有说话。

　　“你进团晚，只有两个月时间练习，要比别人辛苦一点，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过了一阵子，他才开口说。

　　夏铮比他话更少：“我知道。”

　　“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尹奚忽然问。

　　夏铮看了他一眼。

　　十七岁的少年，眼神里怎么会有这种力量，不管见过多少次，仍然让尹奚心惊。

　　“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呢？”

　　“我现在想出去见一个人，明天中午之后回公司，可以吗？”

　　尹奚有点惊讶。

　　“现在吗？”

　　“嗯，现在。”

　　尹奚没有问是谁，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也有过十七岁。

　　事实上，听到夏铮问出这种十七岁的人应该问的问题，他甚至有点欣慰。夏铮的头发有点汗涔涔的，不知道他提出这个问题时在想什么，眉眼真是无限温柔。

　　“可以，下午两点之前回来就行。”

　　“好的。”夏铮得到允许，不再停留，朝电梯跑过去。

　　光看背影，他和这个年纪的任何一个少年并无二致，尹奚不知道他要去找谁，但不管对方是谁，至少是能让他在跑完五千米的深夜之后仍然跑着去见他的人。

　　“对了，”跑到电梯面前的夏铮忽然回过头来，看向尹奚：“尹总，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们队的名字确定下来了吗？”

　　尹奚笑了起来。

　　“昨天确定下来了。叫EHCO。”

　　“回声吗？”

　　“是啊，回声。”

　　一个时代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