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盆成精了[种田]》二泉

61、世事难料

　　三日后，村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村塾的徐夫子竟毫无征兆地辞去教书先生这一职务，准备离开靖阳村。村长一听顿时大惊，多方挽留见徐鹤不为所动，便也只能唏嘘着放他离开。

　　他琢磨这徐鹤难不成还记恨着原先诬陷他的事？
　　这下可好，柳耀宗被徐鹤弄到去邻镇去了，倒叫他麻烦再去给村里的娃子们寻一个夫子来。

　　得了消息的众人来到村塾打听，见村塾大门紧闭才相信徐夫子当真离开了。
　　“这夫子怎地说走就走？来年春天开学可怎地是好？能找到新夫子么？”大人们发愁。

　　“不要新夫子！”稚嫩固执的童声大喊，周谆抽搭着鼻子道，“要徐夫子！叫人把徐夫子给寻回来！”
　　小大人瞪红了眼，看着往日夫子的书院依依不舍。
　　“徐夫子走了便走了，那啥话来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虎子小声哔哔，“何况徐夫子这么严格……换个温和的夫子过来岂不是更好……”

　　周谆听了这话立马炸起，瞪着大虎子道，“你怎地这般……”
　　他气急，红着眼睛，“都怪你……都怪你！大虎子！”
　　大虎子也急了，“嘿”了声，唬道，“你别瞎说！怎地就怪我了？我可没做什么，都是徐夫子自己要走的！还赖上我？”

　　“若不是你……”周谆气得豆大豆大的眼泪往地上掉，“定然是你……好吃懒做！不听教诲！游手好闲！天天跟夫子作对，夫子才被你气走的！”
　　周谆向来喜欢徐鹤，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徐夫子懂他，他也懂徐夫子。
　　徐夫子是村中最有风尚最有气节的人，不像他大虎子粗鄙野蛮日后就是个上山打猎的莽夫。

　　“你莫要冤枉人！”大虎子气鼓鼓，瞪着周谆伸出手，“再冤枉我，小心我揍你！”
　　周谆丝毫不示弱，甚至凑脸道，“你打——”
　　只是那豆大的眼泪跟撒豆子似的往外蹦。大虎子从前也没见过他哭，这会也有些慌。

　　“我……我！”他伸出手，周谆害怕地闭眼。
　　谁晓得这小霸王手一轻，竟用手擦了擦周谆的眼泪，吓唬道，“再哭我就真的打你啦！”
　　“周谆你不准哭！”大虎子凶道，“大不了……大不了我喊我爹回来给你当夫子！”

　　他说着回头去找自己哥哥，“柳哥！”
　　大虎子扯着柳知砚的衣袖，“你把咱爹喊回来，回村里当夫子！”
　　柳知砚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失神喃喃道，“他当真离开了……”
　　大虎子听闻，嘴一撇，一个两个都不对劲，见了鬼了！

　　徐鹤走之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日又听，那陆二家的陆溪不见了！
　　陆高进家急得差点把后山都翻了一遍甚至还去了报官，却依旧是无果。

　　因牛石林和裘氏说好了要将陆溪娶过门，先付了一半聘礼。裘氏当即便收了，然而现在要嫁过去的小哥儿不见了，牛家便要讨回聘礼。
　　裘氏哪儿舍得，他不信找不到陆溪更不甘心钱财入了肚还得吐出来。

　　裘氏不肯还钱，牛家来闹。裘氏便骂他们不要脸，前些日子玷污了自家没过门的小哥儿才气得小哥儿离家出走，并扬言要告到官府去。
　　牛家没成想着裘氏会倒打一耙，直接将此事闹到了主事的陆老麽这儿去了。

　　陆老麽原先便因陆鸿志那事摔了一跤卧床不起，这下又听到陆溪的事顿时气得喘不过气，差点儿背过了去。

　　老陆家的事闹得越来越大，村人纷纷猜测。
　　“据说那陆溪失踪那日正是徐夫子离开那日……”
　　“听做媒的陈阿姆说，陆溪还问过徐鹤的事。”阿姆们聚在一块儿讨论。
　　一个阿姆大惊，“这不是私奔么！”

　　于是，陆溪跟着徐鹤私奔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中，传到了陆柒耳中。
　　“你说当真是徐鹤将陆溪带走的？”陆柒也是疑惑。
　　虽说徐鹤待陆溪确实有些不同，但依照徐鹤那般不食烟火的性子，连柳知砚请人说亲都他拒绝的麻利，丝毫不留情面。

　　徐鹤会将陆溪带走？

　　貉爻伸手搂住陆柒，“若是他求徐鹤呢？”
　　“徐鹤此人多有变数。”旁人求他，若他愿意兴许也就答应了。

　　陆柒听完一愣，半响倒有些心疼起柳知砚来了。
　　柳知砚落落大方，凡事讲理讲分寸，被拒绝了依旧能笑着跟人礼貌告辞。若是当初他多纠缠一会或是换种方式……说不定……

　　“果然追求人还得放下身段，死缠烂打说不定就成了。”陆柒感叹，顺着自个腰上的那双手看向大妖面容冷艳的脸。
　　大妖对上他的视线，像只开屏的孔雀随即一笑。

　　面若桃花。

　　就像这只快没皮没脸、实力演示什么叫做放下身段的大妖怪一般。

　　这日下午，徐鹤同陆溪双双失踪的第二日。

　　黄半仙找上了门。
　　他来的匆忙，“我仅是给徐城主传话来的。”
　　陆柒:“传什么话？”
　　黄半仙小眼珠转了圈转向了貉爻，“城主说他即日启程回鄞山，因动身匆忙便未曾与你二人告辞，多有欠妥。”

　　“你二人若有一日改变了主意想来鄞山，凭城主令牌便可。”黄半仙说到此处按捺着本能的恐惧忍不住打量着貉爻。

　　若貉爻携带城主令牌回了鄞山，那届时鄞山的局面……

　　“多谢。”陆柒笑道，“我和貉爻会好好考虑的。”
　　说是这样，但这日子过得好好的，谁会没事跑到一群妖堆里边？

　　去装妖还是去作妖？
　　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做吗？

　　“对了。”陆柒忽然想到了那茬，有些好奇问道，“……徐夫子是一人离开的么？”
　　黄半仙琢磨了下，“好似还带了个人。”

　　果然如此。
　　陆柒顿时更是唏嘘。

　　徐鹤一走，为了填上村塾夫子的职位，也是在自己村里方便，柳耀宗辞去邻村私塾的工作回了靖阳村继续当夫子。
　　陆家人则寻了大半个月，还是没有找到陆溪。那聘礼经过几番争夺，叫牛家夺了回去。不仅如此，两家因此事恶交起来。

　　倒头来竟赔了夫人又折兵，没捞到一点儿好处。

　　裘氏气得半死，被折腾来折腾去的陆老麽更是卧病不起。吊着一口起残喘着，日况渐下。

　　腊月廿十九，除夕的前夜。
　　村中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刘氏站在院里望了眼进进出出的房间，嘴里骂了句，“晦气。”
　　半响又叹了口气，心中难言的复杂多过了不悦。他提脚准备往屋里走，看见出来的陆有财。

　　陆有财眉间皱得死死的，面容疲惫而沉重。这个平日有些嫌弃自家阿姆，只知道蛮横又没用的汉子此时红了眼眶，沙哑着声音道，“快不行了……”
　　刘氏没接话，心中百般滋味。
　　斗了大半辈子，老不死的终于要死了……

　　屋外的血如鹅毛，飘飘而下落到地上却又重又湿。
　　陆有财叹了口气，“在念着陆启文……”
　　刘氏一听，没忍住嗤出声。再看，里头的陆高进也出来了，他没有看刘氏只是看了眼陆有财，“还在念着……叫回来？”

　　刘氏顿时骂道，“叫陆启文回来做什么？那个白眼狼？族谱都撕了，他这个陆也不是咱们这个陆！”
　　陆高进全然当他放屁，望着陆有财道，“……你自己看着办。”
　　“你当大儿的，理应由你来安排。阿姆……也一贯最偏心你。”

　　许是这句戳到了陆有财的心窝。
　　他没忍住呜咽出声，手有些发抖。汉子抹了把眼泪，“叫。”
　　“我去把陆启文叫回来。”

　　陆有财冒着雪上了山。
　　陆柒开门时，便瞧见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的汉子站在他家门口。

　　难不成除夕夜前还有找嫌？

　　他盯着陆有财，全然没有放人进去的架势，“有何事？”
　　陆有财早也料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只说了一句，“阿姆不行了，念叨着陆启文回去。”

　　陆柒一听，愣住了。

　　“你转告你阿公罢。”陆有财也知跟陆柒说没有，将话传到便转身离开。
　　陆柒愣愣地关了门，心中波涛惊浪。

　　陆老麽不行了？

　　那阿公……

　　若是跟阿公讲，阿公定然更受打击。阿公近日的身子骨越发不好了，虽然阿公没说，但他也瞧得出。
　　老人家终究是老了，食量变小，行动也缓慢下来。

　　若是不说……

　　那被刺血淋淋划开的裂痕大抵会变成一条再也无法缝合、积满心头血的沟。

　　终究，他也没有这个权利替阿公做决定。

　　陆柒面色沉沉走回里屋，阿公正在为他缝手套。
　　陆阿公问，“小柒，方才谁来了？”
　　陆柒沉声道，“陆有财。”

　　阿公默了一瞬，“……他来做什么？”
　　“阿公……”陆柒按捺住不忍，“陆阿嬷快不行了……”

　　“您要去见他最后一面么？”

　　这话如平地惊雷，惊得陆阿公嘴旁下垂的皮肉都抖了一下。随即手中的针线掉落在地，唇止不住地颤抖着。

　　陆阿公一把抓住陆柒的手，声音颤抖，“小柒……”
　　“你方才……方才说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