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盆成精了[种田]》二泉

50、红线和赊账

　　徐鹤回来时已是三日之后。

　　他一人，空手而归。前些日子夫子莫名失踪之事倒是谁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徐夫子依旧给孩子们上课，依旧于闲暇间坐在院里看书。
　　“也不知徐夫子当时究竟是去了哪儿？”近年关，来后山帮忙柳知砚挖着萝卜朝陆柒问。
　　忙于收割作物的陆柒含糊道，“我也不知。”
　　不知徐鹤找没找到李昃鄞的尸首，也不知……貉爻现下是否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那日同陆柒解释完，貉爻便兑现与李昃鄞的承诺只身前往隐云寺，意图将小和尚安葬故土。貉爻同他说此事时，陆柒仅是点头应好，面色如常。
　　大妖盯着他，突然垂了嘴角。一双略冰的手毫无征兆地抚上陆柒的耳侧，冰凉的温度攀上温—热的耳侧令他微微一颤。还未待他反应，额头便被抵了上来。
　　亲昵的距离，气息不断交缠。只听大妖略带委屈的语气道，“小柒，舍得我走？”

　　近距离下，长密的睫毛一颤一颤。好似把小刷子刷在陆柒的心头上，叫他的心也跟着莫名颤动起来。
　　陆柒忽略着发烫的后耳根，用手后掌怼开貉爻。貉爻目光沉沉，偏生要挨上来，一副陆柒不给他一个答案他便不罢休的架势。

　　陆柒别过头，躲开他灼热的目光，色厉内荏道，“真不嫌黏糊啊，还不快些去。”
　　“去。”大妖从善如流地应道，手从耳侧摸到后脑勺，忽地将陆柒的头掰正。
　　“可是我舍不得小柒。”他轻声道，动作却不似语气那般示弱，带着强硬的力度，朝陆柒的唇吻了上去。

　　后知后觉被占了便宜的陆柒闹了个大红脸，他想说什么骂人的话但一看到貉爻那副“弱小可怜”的模样便顿时喉咙发痒瞬间什么话都没了。
　　又一个轻柔吻落在陆柒唇边，“小柒，等我来回。”
　　陆柒盯着貉爻，逐渐生无可恋。他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摸摸了大妖乖巧垂下来的头，无奈至极，“你要是跟你这颗低下来的脑袋一样乖巧就好了。”

　　貉爻听闻偏头将脑袋毫无保留地垂到陆柒的掌心，果然沉迷于摸头手感的陆柒忍不住又摸了一把。
　　凌厉的桃花眼突然美艳起来，大妖趁机道，“小柒想怎地摸便怎地摸……够乖巧么？”
　　那话音里的暗哑叫陆柒喉结滚动了下，突然觉得眼前这只貉子更像只狐狸。

　　狐狸精。
　　不，又像只疯狂摇尾巴的萨摩……
　　这般想着忍不住偷偷往貉爻身后瞥了一眼，耳边被冷不丁问，“在看什么？”
　　“哈哈哈……”陆柒干笑了几声，搓着发痒的手心虚道，“看什么？能看什么……快去吧。”

　　貉爻仅盯了他一瞬就突然凑头，贴着陆柒耳边道，“……尾巴也给阿爹摸。”
　　又湿又热的气息叫陆柒莫名腿软，半响做贼似的环顾四周，待看着偷笑的貉爻反应过来。

　　陆柒的唇角、眉眼瞬间垂了下去。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不得了了，崽子要上天！

　　陆柒拍拍莫名发烫的脸后长长叹了口气，那头拔完萝卜的柳知砚听闻疑惑，“只是怎地了？”
　　“没怎地！”陆柒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叹出了一口气，慌张摇头，“无事无事。”
　　柳知砚狐疑，忽然冷不丁问，“陆柒，你瞧上哪家汉子了？还是程禄终于同你表明心意了？”
　　陆柒一听他这话，心下一跳，“你瞎猜什么？”

　　柳知砚瞧着他那副慌不择已的模样，弯了眼睛笑了起来，“哪儿瞎猜了？我瞧你面含春风，手上都好似套了一匝匝红线。”
　　“你瞧瞧！”柳知砚打趣，“这线头过了我跟前了。”
　　若平日陆柒听了定然会笑几声或是否认，这会他竟没了声。柳知砚惊讶不已，眼珠在陆柒身上转了几圈。
　　终于，听他道，“你别瞎想，我对程禄没意思。”

　　柳知砚听闻替程禄叹了口气，“程禄可不知晓。你若当真对他没心思，便早些说了的好。”
　　陆柒眉头一皱，迅速点头。得找个时间跟程禄说清楚，他想起貉爻的态度，免得到时候发生什么人间惨剧。

　　有了柳知砚的帮忙，后山上的作物同鱼很快便打包好了。陆柒想留柳知砚多坐会，柳知砚倒莞尔一笑，“我还得去接大虎子。”
　　陆柒心下明了，他怕是要去徐鹤跟前露露脸。脑中突然浮现那日打猎时，徐鹤同陆溪互动的场景。

　　徐鹤此人……
　　不知为何，陆柒总觉得无论是陆溪还是柳知砚终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先走了。”柳知砚起身笑道。
　　他往院外走，陆柒心里纠结。半响，最终还是喊了声，“徐鹤……”
　　柳知砚一听“徐鹤”二字顿时转头，笑染眉梢，“徐夫子怎地？”
　　嘴边的话兜了几圈，陆柒忽然好似感叹道，“徐夫子整日瞧些看不懂的书，他若一心折腾在这上边倒不像是个会关心儿女情长的人。”

　　柳知砚盯着陆柒，陆柒说得这般明显他又怎地不懂陆柒意思。
　　人忽地一笑，那笑容极其灿烂大方，“不试试，谁又知道呢？”

　　旁人见地上有个坑，妄图提醒。行路的人目亦清明，可偏生想跳入坑中瞧瞧里头藏了什么珍宝。若心甘情愿，何人又拦得了？

　　陆柒止了话，许是被柳知砚的笑容感染了也露出点笑。

　　翌日，陆柒便从村中租了辆牛车，将蔬菜同鱼打包好送完裴家的酒楼。
　　给酒楼供的蔬菜同酥茶轩的盈利按月一起算，陆柒站在自家茶轩的柜台后，掌柜在柜前打算盘，客人来来往往、谈笑风生。
　　他禁不住摸摸身侧的柱梁，看着茶轩生意好心情也愉悦起来。

　　还是不动产靠谱，陆柒打量着自家店铺格外的踏实。待摸到冰冰凉凉的银子更是欢喜得不得了，他笑得眼睛眯眯恨不得将银两贴在胸前好好给这些小宝贝暖和暖和。
　　“酒楼的供菜钱加上这月茶轩的盈利。”掌柜上了年纪，稀眯着眼盯着账本，“划除裴少爷的那份钱，一共是七百三十两。”
　　“您对对数。”他将账本递给陆柒。
　　陆柒结果仔细看了起来，掌柜在一旁念叨，“茶轩开张才首月，按这个头起日后生意会更好。”

　　“少爷说您家的菜比一般的新鲜可口许多，希望之后继续由您供货。”
　　陆柒点点，方想起月初竟不见裴至清的身影。不禁问，“你家少爷今日没出来？”
　　掌柜：“少爷在家中有事。”
　　“何事，可要紧？”
　　掌柜看了陆柒一眼，“逗猫。”
　　陆柒：“？”

　　说起猫，掌柜不免多说了一句，“少爷之前养的猫又跑了回来。”
　　“少爷多喜欢那只猫啊，之前养的健健康康、毛发溜光。这次回来，不知在哪遭了罪瘦弱得不成样，毛发枯结、满是伤口。少爷心疼得不得了，近些日子怕是不会出来了。”
　　“您若有什么事还是与我说，我替您转告我家少爷。”

　　陆柒听得走神，那只猫妖又回来了？
　　他有些好奇，细想倒也不关他什么事，又不好怎地问便作罢。他对着账本，突然发现几处有些奇怪。
　　眉忽地皱起，陆柒指着账本一出数目问，“此处为何写赊账？又为何在后页给划掉却没记录账目？”

　　难不成还有人敢吃裴家的霸王餐？

　　掌柜瞥了他一眼，陆柒莫名被他瞥得心一跳。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只听掌柜张口，“前些日子，您家兄长来吃食。”
　　陆柒当即一愣，“我哪儿来的兄长？”
　　掌柜恭恭敬敬道，“也姓陆，说是您的兄长叫陆鸿志。他那日来时，少爷也在。少爷核实了，见是您家的人便划了名字。”
　　掌柜打量陆柒的神色，见陆柒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心道这兄弟二人难不成有什么隔阂？
　　连忙道，“少爷不是故意不告诉您，只是……您大概也知道，我家少爷心眼善良待好友一向大方便未多计较。”

　　掌柜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柒也不好责怪什么。何况陆柒也算了解裴小公子，他也知裴至清不知陆家内情仅是一片好心。
　　他气陆鸿志竟脸大到这个份上，敢来他店里吃霸王餐！
　　陆柒揉着涨得发疼的太阳穴，继续看着账本。不看不要紧，越看越是火大。他指着又一处数目，“他一个人吃这么多？”
　　掌柜欲言又止看着陆柒，半响吐出三字，“他请客。”

　　“他还好意思请客？”顿时，陆柒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一个度。
　　手下快速地翻着账本，“十月十五日赊账、十月十七日赊账、十月十八日赊账、十月廿一日赊账、十月廿二日赊账……”

　　脑子气得嗡嗡响，陆柒气极反笑。

　　好一个陆鸿志，好一个不要脸的陆家。这脸皮，怕是千踩万踩、丢进茅坑里也遗臭万年、戳不烂！

　　陆柒按捺住想杀人的冲动，对着掌柜道，“我陆柒家上仅有一阿公，下仅有一小娃。”
　　“日后若再有人冒充是我兄长或是亲戚一概赶出去！陆鸿志若是再来便勒令他还账，若是不还请您直接帮我报官。”
　　掌柜点头，又听陆柒突然问，“现在是几时？”
　　掌柜：“申时。”

　　“申时啊，还早。”陆柒冷笑一声，“他既然这般喜欢赊账怎地不亲自来跟我赊一赊。”
　　陆柒甩开衣袍，太师椅上一坐，对着掌柜笑眯眯道，“劳烦您给我泡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