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anwhile....in LA》EillyEliza

2、2

　　当汤米在下午准时来到面试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另外两个人了，走近了他才发现他们似乎正在和瑞奇争吵什么。于是汤米在门口紧急刹车，但还是不可避免得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什么叫做要你加入的话你的妻子也要加入？”这是瑞奇的声音，语气平静得可怕。汤米开始怀疑房间里的瑞奇是不是什么外星人变的。
　　“字面意思。我希望卡珊德拉也来，她会是很好的贝斯手。”汤米认不出这个声音，它听起来来自一个年轻男人。汤米心一揪，他知道瑞奇一直担任贝斯手，但同时在内心夸赞那个男人的勇气，毕竟，据他对瑞奇的了解（虽然也没多少），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实话说，这街上又有谁是好脾气的呢？虽然汤米还没住在这里，不算这条街的人，但是他已经察觉到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就会被蝗虫一样的人群榨干每一点价值。难以想象瑞奇在这个没有退路的地方是怎么清醒得活到现在的。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长到汤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偷听被发现了，瑞奇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但是我不需要贝斯手。”
　　“你需要，杰。你不可能一个人负责所有事情。你要承认你办不到。况且，现在没人想看主唱傻站着 ---- 你难道能保证你可以全场抱着贝斯、吸引到观众的注意力同时还要唱歌吗？”还是那个陌生的男性声音。
　　“我可以 ---- 我怎么不可以。”瑞奇听起来有点恼火，汤米猜测多半是因为那个人质疑了他，他听说过传闻中瑞奇的脾气。可为什么是“杰”？
　　“是，半小时可以，一小时勉勉强强，但是以后呢？两三个小时呢？你还能保证吗？听着，杰，我相信你的野心不只是地下酒吧舞台。我也不是来加入只准备在酒吧演出的乐队的。”现在他的语气像是什么长辈，汤米感到疑惑，这人到底是谁？竟然有可以如此亲昵得叫瑞奇的人，他还以为瑞奇是那种一个朋友都没有的类型呢。
　　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直到瑞奇有些愠怒的声音传来：“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汤米哆嗦了一下，尴尬得从门口探出一个头。坐在最靠里面的女人似笑非笑得向他点了下头，汤米立马明白她早就知道他在门外。瑞奇站在音箱旁边，手里还拿着他的贝斯。按照排除法，另外一个有着黑色长发，懒散得靠墙站着的男人就应该是刚才和瑞奇对峙的人了。他兴趣缺缺得瞟了眼汤米，随后低头继续抽他的烟。汤米注意到他身上挂着把看起来算不上便宜的吉他。他的心稍微沉了下去。
　　“你叫什么？”他听到瑞奇问他。汤米因为瑞奇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而感到有点伤心。
　　“呃……提摩西。”
　　“不是在问你这个。”
　　汤米随即反应过来：“哦！汤米，我叫汤米。”
　　瑞奇看起来有些震惊：“一晚上你就想出来这个……？让所有人叫你的小名？算了，你还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过来试试这段。”
　　提摩西 ---- 现在是汤米吐了吐舌头，他一家都不擅长起名，他本人也不例外。他有点庆幸他没提到过他爸也叫提摩西。他接过乐谱，对上面明显是主音吉他的音轨感到惊讶。他把之前那一点点的失落彻底抛到脑后，激动得原地小跳两下：“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会是……”汤米看向墙边站着的人。他还没组织出下半句话，就被瑞奇打断了。
　　“我们的好先生西德说，” 瑞奇没好气得讲，说着还冲墙边的那个男人翻了个白眼，“他想和他亲爱的最爱的永远的妻子一起站在后排唧唧我我。”
　　“谢谢，亲爱的。”
　　“我的原话可不是……”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那个叫西德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妻子，识相的闭上了嘴，朝汤米拢了拢肩。
　　“就是这样。”
　　汤米挠了挠头，把吉他接上音箱。他看见瑞奇在伸手试图把什么东西从地上捞起来：“我不用了，你的歌我都练过。”他刚刚从后脑勺离开的手又回到了后脑勺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但是自从他遇上瑞奇以来他说怪话的次数直线上升。
　　瑞奇抬头看了他一眼，“行。”他说。然后站直了。反倒是西德吐出一个烟圈，用玩笑的语气说：
　　“啊，我懂了，你现在也是大明星了。”瑞奇没有理他。汤米用余光瞟了一眼瑞奇刚才试图够到的地方，谢天谢地，他想，是乐谱架。
　　一切顺利得不像真的，这绝对是他发挥得最好的一次了，汤米想。在他弹完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女人向汤米走来，微笑着对他伸出一只手。“卡珊德拉。”她很高，再加上她与这个杂乱房间甚至是时代格格不入的波西米亚花纹丝绸长裙，让汤米总有一种她根本不存在于现世的错觉。
　　“提摩 ---- 汤米·麦卡伦。”他回应握手。
　　“所以你没有改姓。恕我冒昧，是因为你的家庭很幸福吗？”
　　“是，我爱我----”
　　“别在那里唠家常了。”瑞奇从他背后忽然出现，塞给他一张乐谱。“我要你能在星期六前能弹这个。”
　　“但是现在已经周四了 ---- 我不知道九天我能不能 ---- ”他下意识转向瑞奇。
　　“这个星期六。”瑞奇补上一句。“你会知道你行不行。”
　　汤米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他低头看了看乐谱。
　　“操。”他低声嘟囔，“操，他是对的。干就是了。”
　　他猛地抬头，看到卡珊德拉站在他面前，才又想起来他刚正和她聊到一半。卡珊德拉似乎对对话被打断并没有不满。“呃……我是说。”等下，刚才他们在聊什么来着？
　　“等等，”汤米忽然意识到之前被他忽略的一点：“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卡珊德拉向瑞奇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汤米向那个方向回头看到瑞奇的背影，他好像在和西德谈论什么，他立刻想通，几乎是受宠若惊。但是他早上有说他姓什么吗？
　　“听着，男孩。”卡珊德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瑞奇意识到她的语气像刚才和瑞奇对峙的西德，“我知道你很激动，毕竟对你来说和瑞奇在同一个乐队里几乎是幸运女神降临。”
　　汤米没有回头，卡珊德拉继续用那种有些懒散但又不乏蛊惑感的语气说：“但是没必要束手束脚。”她的手搭在汤米肩上，搞的汤米一个哆嗦，他觉得他就是被陌生人骗前边小巷里有糖吃的就傻傻走进去的小孩：“杰……很孤僻。所以他看起来像是从来没干过蠢事的聪明人，但是相信我，他是我见过的最能干蠢事的人了。”
　　“所以用不着担心，你没什么好丢人的。他是最丢人的那一个。” 汤米抬头，毫不掩饰得用好奇的眼神看向卡珊德拉。卡珊德拉意会到了。
　　“我和西德是他以前的邻居 ---- 在来到这里前，没想到竟然是他先出名……”她也望向另外两个人的方向。
　　“结婚花了点时间。他现在还气在头上，他以为我们结婚的时候没有邀请他，但是其实是他自己没有接到电话。”
　　“哇，那还挺过分耶。”汤米有些为这对新婚夫妻打抱不平。但是卡珊德拉只是拢了拢肩：
　　“你看见外面那些海报了没？”
　　“哪些？”
　　“写着Crossfire的那些。”
　　“看到了。那是什么？我以为瑞奇准备搞多人乐队，而不是单人。”
　　“那是我们的乐队。”
　　“啊？”
　　“他没开始招人就去宣传了，昨天半夜才打的电话，我们还要一大早跑过来……”
　　“等等，那刚才你们是不是才试完？我们有鼓手吗？还是任然是格里菲斯？”
　　“纳吉尔·格里菲斯？不，他说他答应和他的弟弟建队了，但他弟弟是主唱。杰说今天早上有个嬉皮士来了，但是不行。“卡珊德拉顿了顿，”我还以为你会对他的作风产生质疑呢。”
　　“什么？什么事？” 汤米有些困惑，“哦，宣传的事？怎么会！就应该那样，酷死了！这样才摇滚嘛！你们也是，一个电话就过来了，太酷了！”
　　卡珊德拉看向他，有点哑然失笑：“我收回前言，瑞奇肯定会喜欢你。” 汤米还没有反应过来前言是什么，她就补上一句：“但海报上可没有你的名字。你真的不介意？据我经验这种标准的瑞奇才干得出来的混蛋事还会发生很多次。”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和他是好 ---- 操，还不是，但肯定会成为好兄弟的，好兄弟之间这不算事。”
　　卡珊德拉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当时汤米没懂那是什么表情，直到后来他在姐姐的婚礼上看见他爸脸上露出了相似的表情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说到好兄弟，我认识个人能打鼓 ---- ”
　　“真的？”卡珊德拉眨眨眼，模仿起瑞奇的语气，“要知道该干什么，打起鼓来最好像是山顶洞人乱敲不是指卫生条件 ---- 的那种？”
　　“完全一致。”汤米脑子里出现一个在鼓后面疯狂摇晃的身影，“完全一致。”他非常确信得重复了一遍。

　　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纵然汤米觉得瑞奇的行动力非常符合所谓的“摇滚”，但是他也不得不在每天加班加点的练习后承认还没有建立乐队就预订表演实在是太冲动了。见鬼，他到底是怎么说服那个俱乐部的老板的？西德说他只是太急切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这幅表情。
　　汤米已经给罗杰打了他自己都记不清几次电话了。他这几天都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醒了就练琴练完就睡趁喝水的时候给罗杰打个电话，但是接通的次数并不多。在他们下午去找罗杰并且给他留了盘录音之后，罗杰还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加入乐队的意图。他告诉汤米，他搞音乐是想多点机会把妹而不是看一群比他壮两圈的纹身大汉在台下晃，虽然汤米很想反驳也不是所有粉丝都是那样，但是电话另一边的音乐盖过了他的声音，罗杰喊了两句他没听到就挂了。期间，还有几个人来面试，但通过的人在听说过几天就要演出纷纷表示办不到。
　　Run, baby, run. 汤米看着他们扬长而去的背影，稍微有些怀念以前作息正常还有午后小甜饼吃的生活。但是他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他想，人总得疯一次嘛。
　　不过是瑞奇的疯狂程度在正常人接受程度之上罢了。
　　“我们可以用鼓机。”他听到瑞奇在和西德讲。
　　“我很确信观众不会喜欢。”
　　“难不成我还能凭空变一个鼓手出来？”
　　“我是指 ---- 之前也有人愿意在周六演出。打给他们。”
　　“那我宁愿用鼓机。或者雇个小孩，小孩随便乱敲都比他们敲的好。”
　　“俱乐部有年龄限制 ---- 算了。你不是真的要雇小孩吧？”
　　卡珊德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汤米身边。她知道怎么不发出声音走路，总能办到来无影去无踪。她递给汤米一罐苹果汁。在这几天的相处里，汤米已经对卡珊德拉稍有了解了：她在嘲笑瑞奇和西德的对话像不入流的喜剧。汤米觉得如果不是附近没有卖爆米花的地方，她肯定会端着爆米花看他们吵。这一幕也被在谈话的两个人看到了。他们很明显也知道卡珊德拉的意思。
　　“卡珊德拉 ---- 别光顾着看戏，你也来劝劝他。”
　　“但是我觉得瑞奇是对的。他不会大变活人。”
　　“而且那几个人敲得确实很屎。”瑞奇乘胜追击。
　　“但那是因为你把表演定在了周六。”卡珊德拉指出问题的根源，瑞奇只知理亏，只好闭嘴。他们之间陷入一阵短暂的寂静。在这个时候，就跟大部分不入流的喜剧一样，电话响了起来。汤米从座位上弹起，接了电话。是罗杰，听起来醉醺醺的。
　　“嘿伙计，我决定来面试看看。瑞秋竟然说我没有梦想和野心……”汤米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你确实没有”咽回肚子里。
　　“那你最好快来，我们周六有演出。”
　　“下周六？”
　　“这周六。”
　　“......哥们，今天就是周六。”
　　汤米愣住了，转头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人：“今天周六啦？”
　　“周六凌晨四点了。”西德低头看了眼表。
　　“我们应该买个钟。”卡珊德拉说。
　　“没钱。”瑞奇立刻否决。
　　“如果你不用买鼓机就有了。”西德反驳。
　　罗杰那边似乎也和谁起了争执，汤米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骂罗杰没用的东西。而罗杰竟然没有和她吵起来，而是在试图解释他只会敲几首瑞奇的歌，而练又来不及。汤米想那应该是瑞秋。
　　“你个退堂鼓手。”他听到瑞秋喊。
　　“操，不是，babe，半天学几首歌我办不到啊。”罗杰似乎在努力试图安抚她。
　　“你怎么知道你办不到？”
　　“因为没其他人办到过……？”罗杰听起来小心翼翼。
　　“哦，所以虽然你不去面试是因为你懒得学歌，但是还大肆宣扬你被乐队邀请但是拒绝了？那你不是废物东西你是什么？”
　　哇哦。汤米把电话从脸旁边挪开，小声对房间里其他人宣布：“我觉得有戏。”
　　“我还是更喜欢鼓机。”瑞奇毫无声调得重复。西德已经懒得和他继续争论，在和卡珊德拉挤在一起小声聊天。
　　汤米继续听电话。虽然说是罗杰打过来的，但是他还是有一种在偷听别人吵架的错觉。
　　“好吧，好吧。汤米，还在吗？我去就是了！我待会过来。”然后他就挂了电话。汤米向屋子里其他的人比了个搞定了的手势。
　　“你有告诉他我们可能会被打吗？”瑞奇忽然没头没尾得问。西德诧异得抬头。
　　“你不会还是不准备唱那几首歌吧？”他坐直了，看了眼卡珊德拉。
　　“我早想到了。没关系，我会打架。”卡珊德拉诚恳得看向西德。
　　西德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闭上了嘴。留汤米站着，满脸困惑。随后他反应过来。
　　“等等，这是不是为什么招募广告里写着要皮糙肉厚的原因？”
　　瑞奇在汤米不知道是在期待什么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要舞台斗殴？！我们第一次演出就要那样？”
　　“是，我会考虑给你付医 ---- ”瑞奇有些不耐烦，但他很快就被汤米打断。
　　“Hell Yeah！舞台斗殴！”汤米兴奋得到处乱窜。
　　瑞奇看着汤米踢翻椅子，确定他应该用不着医疗费。他坐到西德和卡珊德拉旁边，在背后汤米叮叮咚咚破坏东西的声音里小声对两位童年玩伴说：
　　“我喜欢这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