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世界》沙柳273

89、青莲 24

　　媳妇看到几个陌生人进来四处打量院子，起来问他们找谁？
　　“薛嫂子在这里吗？我是以前住着的，我提前写过信的。”青莲有些不快却还是礼貌回答。
　　“你是王姨吧？我婆婆在隔壁，妈，王姨来了！”女人朝着隔壁喊道，态度没多热情，却多了冷淡。

　　薛嫂子跑过来，先是一惊随后客套道：“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看我们还没来得及收拾呢！”她瞄过青莲，十几年仿佛更漂亮了，怎么一点都没看出老呢？浑身还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这让薛嫂子更加无措。

　　青莲已经不是以前的青莲了，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在弄堂，在豪华的酒店，她已经见识过太多场面，早已经没了腼腆怯弱。
　　“我以为你们应该收拾了，嫂子身体可好？”青莲将带来的点心糖果给了她“给孩子们买的点心糖果，尝尝上海那边的味道。”

　　“让你破费了！”薛嫂子更有些不好意思了，让媳妇拿板凳，青莲迈步进去看了看屋子，除了黑了破了就是脏了乱了。她用过的东西还在用，只是破了旧了。

　　“我这就让他们收拾一下，你们要住几天？”薛嫂子讪讪道。
　　“这次是送石头回来，想着房子太多年没修了，找瓦匠木匠把屋子收拾收拾，收拾完把石头安置好我就带孩子们回去。”

　　“怎么石头突然要回来？考上大学是好事，将来要当官的，还要回来吗？”
　　“石头说放假过来看书，嫌上海那边太窄太乱，读书不安静。他考的北方大学，离着这儿近。”青莲尽可能将话说的明白点，石头在来前已经警告她了，心别软了。

　　“哦，好，可，青莲，你也看到了，家里真的没地方啊！要不把厢房借给我们？不然老大一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薛嫂子可怜巴巴道。
　　“嫂子，石头是来看书学习的，院子里有人住这不还是不能安静嘛！栓子单位没给房子吗？”

　　“现在房子紧张着呢，排队，有的都三四十了还没排上。”薛嫂子是真的舍不得腾房子，这一大家子过去太挤了！
　　“嫂子，家家都一样，上海弄里你都不知道个家怎么住？要不石头也不回来，一个十几平的小屋子要住十来口人，上下都住人。比较起来咱们这儿有房子有院子的已经很不错了。”

　　薛嫂子发现青莲真变了，再也不是走前那个柔弱女人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按说应该给你们腾，可往哪儿腾啊？”薛嫂子知道儿子一家不想走，可她怎么办？

　　石头趁这空已经将那边都看了一遍，过来听他妈妈还没搞定便笑道：“婶子，你那边其实挺宽敞的，只是加一个厢房的事，你家是三间，还有两间厢房，栓子哥柱子哥铁蛋哥他们三家是足够了。您知道我没爷奶，爸爸等于没有，妈妈嫁了人。婶子，我没家，只有这座小院，我也一直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上海再好，那里不属于我，婶子，你明白吗？”

　　石头的话让薛嫂子听着都心酸，啥也说不出来了，“明儿我们就找人盖房，石头啊，真的长大了！”
　　“行啊，嫂子，我们家也顺便收拾收拾，就一起找吧！”

　　“唉！”薛嫂子无可奈何情绪低落，旁边的媳妇翻眼瞪向青莲等人，青莲在院子转悠一圈，以前的东西怕是连口锅都没了，缸还在，那么多煤柴早没了，地窖都不用看，能剩下一口缸就不错。板柜还在，只是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小妍一脸嫌恶，这院子要它干嘛？石头哥说那话什么意思？她可从没把他当外人。当然她知道他们属于同母异父，可是爸爸对石头哥很好啊。
　　晓晓不嫌弃，这里就是石头哥小时候住的地方吗？石头哥真是怪可怜的！

　　薛嫂子张罗着留他们吃饭，青莲拿了一些粮票给她。她去打听着找泥瓦匠，没看到张太太，据说去北京给儿子带孩子去了。

　　街坊知道青莲回来都出来看，打招呼，“石头都这么大了？走的时候还那么点！”
　　“青莲还是那么漂亮啊，怎么一点都不老？”
　　“这是你俩孩子？长得可真俊！”

　　青莲点着头，寒暄着，与记忆里的人一个个对应。
　　街坊知道她们要收拾房子一个个忙给介绍木匠泥瓦匠。他们早就对薛家霸占那座院子有意见了，这回还不乖乖还回去！

　　木匠和瓦匠师傅订好了，剩下的就是木料和砖洋灰石灰等等，这些有的需要票，工业用票。青莲还真不缺这个，跟了林江南后她觉得什么都没缺过。青莲带着石头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去建材公司定物料，石灰砖瓦都好说，就是木料和洋灰的属于紧俏物资。

　　“这些需要批条，没批条可不行。”
　　青莲和石头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去找谁批条，没想到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遇到了坎。青莲想着这座县城她都认识谁？薛家和张家她不抱希望，剩下的就是医院那几个相熟的人，还有王家！

　　青莲马上否定了王家，既然说了没关系一定没关系。茫然中石头已经打听来了一些消息：“妈，离这儿不远有个物资村，所有建材那里都有，就是这儿的也是从那运来的，我们去看看。”

　　石头买了几条牡丹大前门烟，娘俩又去物资村，说是物资村倒不如说是货场，里面堆放了各种货物，尤其木料，一堆堆就是一片，都上东北过来的松木杉木，粗的直径有一米多。

　　“妈，我去吧，您就在这儿等我一下！”
　　青莲知道石头真的大了，看着石头给看门的大爷烟，问了几句才进去，好久才出来，手里空了，“搞定了，明天给咱们送去，一共三百五十块，车脚钱也在里面了。”

　　青莲赶紧找钱“石头，你比妈强！”
　　“妈，你该放心我了吧？以后你好好生活就好，其余的有我和爸爸呢！”石头知道他这个妈就是简单人，搞医术还行，人情世故就是小白。

　　青莲欣慰地笑，等母子回来薛嫂子已经做好了饭。薛家男人陆续都回来了，石头与铁蛋多年没见，铁蛋显得拘谨，石头落落大方地问他在干什么？很快两人相谈起来。

　　青莲与薛大壮说了要收拾房子，今天买了木料、洋灰、石灰、沙子、砖、石子、瓦片，这些都是根据泥瓦匠说的准备的。

　　薛大壮是条汉子，没那些小心思，他问青莲想收拾哪儿，又给了点建议。至于家里这边建房，大壮不是没考虑过，院子外面码了那么多砖就是他们平时积攒下来的，家里也有几根木料，那就一起干吧！

　　送走青莲一家，大儿子黑着脸说不搬，人都走了还占着茅坑干啥？他们一家在那边住的正好，过来多挤？老二家也不愿意，本来正好，多一家人他们也不愿意。

　　“要不咱们跟青莲商量一下，给点钱买下来？”薛嫂子试探着问男人。”
　　薛嫂子刚说完被男人瞪了回去：“占便宜没够了？你说咱们家用了吃了她们多少东西？你们还想霸占了房子不成？给几个钱？你看他们缺那几个钱吗？那房子就是石头的，那孩子也是命苦，你还想踩上一脚吗？”

　　薛大壮一番话说的一家人哑口无言，当年还真亏上地窖的东西了，那么多粮食让他们才没挨饿。铁蛋说明天他去帮忙干活，大壮点点头，应该的。

　　娘三晚上住招待所，晚上街上没一个人，相较上海，这里一切都是简陋的，安静的，小妍住了一天就要回家。
　　“我觉得挺好啊，多安静！”晓晓一幅老成持重的样子。
　　马上得了姐姐一个白眼。
　　“来的时候怎么说的？已经告诉你们就是这样，来了就好好呆着！”青莲瞪了女儿一眼。
　　小妍一撅嘴赌气不理众人。

　　“妈，要不你带弟弟妹妹回去，这里有我就行”石头道。
　　“不行，你一个人怎么行？修房子很多事呢，你一人我不放心。小妍，你要是不想留下就自己走！哥哥这里的事一定处理好。”

　　“我不走还不成！我在宾馆待着，不然去看电影！”小妍知道自己闹脾气不对了。
　　“都是你爸爸惯的！今天你们也看到了，妈妈不在哥哥的房子就要被别人霸占着，妈妈一定看着房子收拾好，看着他们搬走！”

　　“哥哥的家为啥被别人占了？”晓晓问。
　　“因为妈妈带哥哥去找爸爸，房子没人管会塌了，他们住是暂时帮着看管。”

　　“可他们那样子就是不想还！”小妍道。
　　“人心都是不足的，自私的，他们过去会很拥挤，自然是不愿意搬。”

　　“要是他们不搬怎么办？”
　　“那个大壮伯伯和婶子不是坏人，他们会搬。真不搬还可以去公安局派出所帮着解决。”石头道，青莲点头“你哥说得对，那家人算是善良的，不会做特别出格的事，但心里肯定不愿意。”

　　“好吧！我会跟弟弟老老实实待着！不，我们要跟你们一起要房子！给哥哥要房子！”小妍不是不懂事，多少任性一些，说明白便没事了。

　　青莲一早带着买来的油条大饼豆腐脑去薛家请大壮帮着找人拆房，一天一块钱，不管吃喝。大壮一招呼便来了十几号人，街道很多人都是干临时工，一个月不过十几块钱，难得有赚钱的机会。

　　铁蛋过来帮忙，说是请了几天假，石头换上铁蛋的衣服也跟着干。
　　薛嫂子想起自家占的便宜不好意思了，给烧水热饭。张先生只剩下自己了，女儿出嫁，儿子在外地，早晚也过来看看。

　　青莲觉得怎么也要和邻居处好关系，即使她不来还有石头呢？万一有的事跟前还是需要近人的。青莲买了茶水点心给干活的人吃，买了糖果分给老人孩子们。平时在家闲着的老人孩子一个个都出来看热闹了，一时间青莲这边成了为了不少看热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