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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此情凭谁错牵挂 ...

  •   趁着夜深,换了衣裳,小心推门而出。避开巡夜的侍卫和值夜的宫女、太监,匆匆向阿哥所走去。
      德兴早已侯在半道上,急急截下我,“你可来了。”
      “都准备好了?”
      “就欠着你这东风了。”
      德兴眯眼一笑,拉着我上了一旁的马车。他一路坐在马车外,掏出腰牌应付盘查的侍卫。
      “宁姑娘……”
      我叉腰,抬眉,“不是让你别这么喊了!直接喊名儿!宁儿也成,小锦也行。你选一个。反正不许再加‘姑娘’二字了。”
      “好好,小锦。车在前边候着了,你快去吧。别让爷久等了。”
      “你就惦记着你们爷。”我鼓了鼓腮帮子,扶着他跳下车,转向另一辆马车行去。
      方挑起帘子,就被一只手大力一拉,带进车内。
      “这么磨蹭,教我好等。”十三唇角带笑,眼底是宠溺的温柔,半是抱怨半是调侃。
      我抽回被握住的手,抬着下巴扭头,“是你非要看日出的,我可是舍命陪君子。”
      十三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好个恶人,竟敢先告状!是谁说想趁夜攀顶观夜色的!”
      我止不住笑,又抽不回下巴,也伸手去拧他的脸颊,硬生生把他的嘴拉长了一倍。二人闹作一团,乐不可支。
      我承认,自己是有些老牛吃嫩草了。我的实际年龄其实有二十多了,却喜欢上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在他面前,我反倒更像孩子。
      反复询问自己,究竟喜欢十三哪点。我也犹豫过、怀疑过。或者,是因他是我仰慕非常的怡亲王?或者,是因他有我相似的过往?但如果感情还可以如此理智地说出理由,那便不是真的喜欢。他打动我,不是同情或向往,是用他真挚的心。
      那日去寻十三,他天青色的长袍落满了枝桠间漏下的阳光。那双星眸明亮在细碎的金色中。
      我将敏妃娘娘的耳环取了来,镶在同心结上,亲手编了一个交予他。
      他从手中的同心结上抬眼,“这是你的回答吗?”
      “敏妃娘娘的耳环,是良妃娘娘交给我的。你一只,我一只。有她作见证。”
      十三孩童般澄净的笑容,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他在四月天和煦的微风中执起我的手,在手心写下一个满文。我没有问他写了什么,却能感受手心来自他指尖的温暖。

      十三停下脚步,伸手拉我,一步一步,慢慢向山顶攀去。我每一步脚印都落在他足迹上。
      终于来到山顶,天还是一片迷蒙的灰。
      汗湿的衣裳被风吹干,我打了个寒战。十三握着我的手合十,贴在他的胸口。我们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相依靠着,等待山顶的日出。
      “宁儿。我要去求皇阿玛下旨。我要你做我的妻。”
      旭日在天际露出半边脸。我抬头,十三静静凝视朝阳的面容柔和而坚定。
      “才不。我才不要早早把自己困在你的小院里。”
      十三很是受伤地转过脸,“你不愿意嫁我?”
      我轻笑,重新靠上他的肩头,“这才是个开始。应该好好享受一下恋爱的过程。”我才不要直接进入婚姻生活。十五六岁的年纪,应该谈一场甜蜜得令人心悸的恋爱。
      “恋爱?是个什么东西……”
      我喷笑,习惯性地伸手去捏他的脸颊,“姐姐教你什么叫恋爱。”
      十三作咬牙切齿状来咯吱我,我连连讨饶。笑声在山谷中回荡,一遍又一遍……

      从宫外匆匆赶回,十三已然误了上书房的时辰。我问他要不要紧,他却一脸无所谓地说有他四哥在。
      “你就好了,有人替你收拾烂摊子。我可没有这么好命。这会儿是雨娟替我顶着呢,我回去还得好好谢她。”
      我推他回阿哥所补个眠,他却执意要送我回住所。两人在马车边拉拉扯扯,引得德兴一阵咳嗽。
      “爷,咱还是快些回去吧。一会儿万岁爷见您没上书房,说不定会亲自来瞧。到时候,四贝勒也不好交代。”
      “什么时候轮着你来教爷如何办事了?”十三狠瞪一眼德兴。
      “德兴大哥说得没错。你别害了人四爷,快回去吧。”
      好容易劝十三回了阿哥所,我独自向乾清宫赶回,只觉得困顿无比。真不该提议大半夜爬山,累人累己。
      “丫头!”
      我回头,见十阿哥大步向我迈来。
      “你怎么这幅模样?昨个儿没睡好么?”
      “奴婢给十……”
      “得了得了。别跟这儿假惺惺行礼了。你几时惦记过礼数?问你呢,怎的精神如此不济?”
      “昨个儿没睡好。”我打了个呵欠,泪眼迷蒙回道。
      “是没睡好,还是根本没睡?”九阿哥从十爷身后走出,横插一句。
      八爷面无表情,站定一旁直直盯着我。头一次见他脸上没有微笑。
      “奴婢给八贝勒、九阿哥请安。”
      这三位爷不用上书房么?九爷似乎知道我昨夜私自出宫……
      “九弟、十弟。你们先过去吧,别教人等久了。”
      “八哥……”
      “十弟,走吧。八哥自会跟上咱们的。”
      十爷疑惑地来回看我和八爷。九爷上前,一把拉过他离开。
      我低头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八爷也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就那么盯着我瞧。实在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抬头正准备开口,他又一次两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住我。这位爷为何总喜欢用这样迫人的方式对话?
      “昨夜出宫了?”
      这群阿哥都有千里眼、顺风耳是怎么着!
      “是。”
      “和十三弟一起?”
      “是。”
      八爷微一皱眉,“应得如此爽快。就不怕我告诉皇阿玛,治你的罪?”
      “八爷既然都知道了,奴婢瞒也没有用。至于您要如何处置,那自然凭您高兴。”
      八爷没再开口。我们之间又陷入一片沉默中。
      “你果真不记得了?”良久,他忽然开口。
      我直视他温润的眼眸,此刻正写满失望与不甘的眼眸。
      “八爷,奴婢……”
      “别说了。别说你不记得。我会等你想起来。”
      也不顾我还想借机解释清楚,八爷径自绕过我就要离开。
      “你在宫里的时日还长着,总会想起的。”
      八爷头也没回,留给我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康熙四十二年五月,皇上领大阿哥、皇太子、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及十六阿哥巡行塞外。
      斜靠树干边,闭眼感受五月的暖阳。空气里满是青草香。小白低头自顾寻觅她的美食。
      屈膝坐下,我将头靠上膝盖。耳边不知为何忽然响起十三的歌声。就像我在现代常会遇到的情形一样。不知原由,就忽然会有一首乐曲在耳边不断不断地被想起。想停都停不了。
      此刻,仿佛十三就在我耳旁唱。忍不住就笑了。
      犹记得教他《钗头凤子夜》时,他对那首词的喜爱,一如我当初爱上那首词一般。从未想过他那样直爽、随性之人能将那样凄婉的词唱出别样的神情和哀伤。初听他唱时,我几乎入了迷。忘了身份,忘了时空,只剩他抚琴低唱的乐音,久久萦绕在耳边,直入我心。仿佛我是那场悲剧的主角。
      也记得他在临上台时,回头对我说:“若我是陆放翁,我绝不要你做唐婉。答应我,这曲过后,不要有忧伤,只做你觉得对的事。不论如何,还有我在。”他不会看到,我在他身后颤抖着手,抚上自己发酸的双眼。
      原来他都明白。他却选择平静地陪我完成这个决定,而不是给我徒添忧虑。
      “我原以为皇阿玛只是疼惜你。直到你写下那首词,我才明白,皇阿玛他……”
      “不论皇阿玛最后如何抉择,只要你不愿意,我定要尽力助你。我说过,我不会眼见你成为另一个唐婉。”
      在山顶,他为我系上披风。在暗灰的夜色中,他的双眼指引我找到温暖的所在。
      在塞外,月色下茫茫草原上,他纵马疾驰的身影洒脱、不羁。仿佛他天生就属于草原,属于这广阔天地间,而不是那高墙之内的一方狭隅。
      才明白,他是这样走进我心的……
      “一人在此闲坐也可以这么开心?”
      十三执着马鞭走来,落座我身边。
      “忽然想起那首曲子,想起你的歌声。”
      十三歪头看我,“想起我唱曲就这么好笑?”
      我眨了眨眼,笑而不答。
      “去年在这儿,你答应为我唱《月中天》,记得吗?”
      “大白日你要听这曲?”
      十三眯眼笑,“那……今晚听?”

      骑着小白去湖边赴十三的约。到了湖边还未见十三的身影,想是来早了。索性下马,牵着小白在林外散步。
      “宁儿?”
      抬头见十四大步迈来。
      “真的是你!入夜了,你为何不在帐内歇着?明日不是轮你当值么?”
      “应某人邀约,前来了了他听曲的心愿。”
      十四笑着摇头,“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一点不假。前儿还别扭得很,这么快就……”
      见我面有不豫,十四忙收口,依旧笑看我。
      “宁儿,你……现在开心吗?”
      “为何这么问?自然是开心的啊。”
      十四的笑容渐带几分迷惑。他抬眼去看月色下的草原,缓缓开口:“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我也是才知道八哥他……”
      我正听得纳闷,十四忽又转头盯住我,“宁儿。你……如果你真的开心,我也算成了美事一桩,对不对?”
      “你有心事。跟八爷有关?”
      十四偏了头去,“没什么。你就当今夜未曾遇见我。”
      我看着十四策马离去,隐隐觉得不安。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八爷那句不明深意的话。
      原以为,只要我说忘了就能一笔勾销过往,却似乎怎么也躲不开这纠葛。
      即便我忘了,他仍是记着的。终究是我太天真了吗?

      从塞外回宫,十三依旧隔三岔五地寻个由头唤我去“伺候”他。其实两人见了面也无甚可做,就是一处闲聊、笑闹。偶尔,他带我抚琴,陪我习字,或是教我下棋。除了雅味十足,倒也与现代人约会无二了。
      有时候十四也会来凑热闹。他二人一齐教我下棋,就连连摇头齐声取笑我。我便丢了棋子耍无赖,偏要看他们对弈。三人一道嬉笑,时间过得倒快。只是,不经意间,我仍会瞥见十四看着我和十三笑闹时的失神。

      十月,皇上西巡,带上了太子、三阿哥和十三。乾清宫派去随侍的是宛真姐。
      十三临行前问我要什么礼物,我推他出门,笑说送人礼物要保密,否则没有诚意。
      宫里没有皇上坐镇,乾清宫一众宫女太监皆是无事可忙,每日只是随着几个年纪较大的女官打扫乾清宫。一人闲下来的时候,当真有些记挂十三,还有和他打闹的日子。
      这日,我闲着无事,上阿哥所去寻十四对弈,却在半道上撞上了九阿哥。
      “奴婢给九爷请安。”
      等了许久,仍不见他开口喊起。我的小腿已然很是受累。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抬头怒视他。却不巧,对上他失焦的眼神。
      我自起了身,懒怠与他多说,“奴婢告退。”
      他从我身侧抬手,拦住我的去路,“慢着。”
      “九爷有何吩咐?”
      他眼瞳有如深不见底的潭水,教人捉摸不透。
      “你当真如此薄情,说忘就忘?你曾经对八哥说的话,你全忘了?”
      哪里是我薄情?我顶着兆佳氏的身子,却失了她的记忆。这情债我如何还得?与其让他纠缠留恋,不如就此断了这情丝。
      “九爷,非是奴婢薄情寡义。奴婢如今身在皇宫,一切身不由己,唯恐牵累八爷,倒不如就此放下的好。”
      “身不由己?八哥是什么人,他要讨一个宫女,总不是难事。你不必拿这些搪塞我!你只说,你和八哥之间是否全忘了?”
      我握了握拳,咬牙开口,“忘了。全忘了。”
      九爷捏住我一条胳膊,“好一个薄情的女子!亏得八哥为你等了这些年!你可知,他当初在宫里见到你是何等欣喜?原以为就此有了音讯,却原来你根本没这心!你如今全忘了,竟去勾搭那老十三!”
      我一时恼了。这些与我何干?凭何就来指责我?
      “请您回去转告八爷。奴婢就是这般薄情之人,得八爷错爱,愧不敢受。还请八爷往后勿再挂念奴婢这样的人。”
      他松了我的胳膊,冷声道:“怪道额娘常说貌美的女子如蝎如蛇,果真如此。我倒要看看,没了八哥挂念,你如何在这宫里立足!”
      他甩袖而去,留我在原地紧攥着拳头。
      罢了。躲不过的,终是会来。左不过是多两个敌人,还能更坏吗?
      肩上落下一掌,十四不知何时已立在我身旁。
      “一个人站在这儿愣什么神儿呢?”
      “就是。丫头,我瞧着你最近心事越发多了。”十爷也跟着站在一旁。
      “哪儿有什么心事啊。不过是来寻十四爷对弈罢了。”
      十爷看十四一眼,诧异道:“你竟还有这般雅兴?”
      未等我回答,又喃喃补了一句:“也对,也对。我倒忘了,你这丫头还有些才气的。”
      十四扬了嘴角,拍上十爷的肩头,“十哥,这跳舞、唱曲的,她还有些才气。要说下棋,那可就真是……”
      我紧着接口道:“孺子可教!”
      十四睨我一眼,“大言不惭!”
      正要拉他二人上十四屋去,十爷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
      “哎呀!我原是和九哥约了一道儿来寻老十四的。我给忘了,自己就这么来了。”
      原来九爷也是来寻十四的,怪不得冤家路窄。
      “我方才碰上九爷了。大概没等着人,来了这儿又不见十四爷,自回去了。”
      “这样啊……”十爷摸了摸脑门,转了转眼,“对了,丫头。你和八哥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瞧不明白?你和八哥、九哥以前认得?他们二人都不肯告诉我……”
      我撇了撇嘴。自己都还闹不明白怎么回事呢,我又向谁问去?
      十四及时上前解了我的围,“八哥若是想说自会告诉咱们的。他既不提,咱也就别问了。”
      十爷翻了个白眼,“就你们事儿多!见天儿地折腾自己!我还不稀得问呢!”
      我顺势讨好地拉过十爷向阿哥所去,直说要给他尝我新学的手艺。回头去喊十四,却看见十四目光落在远处,带着迷惘、犹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此情凭谁错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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