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明珠》六砚公子

15、14 炸弹

　　不知不觉，夏紫薇在上建实习快三周了，她工作认真且悟性颇高，不拖泥带水，处理起事情来也井井有条，王工看在眼里，夸奖她进步快，开始放手让她参与些小型项目来锻炼能力。

　　她最近接了个新工程，范围是花园酒店的室内装饰及周边绿化。业主选取最低价中标，最终满足条件的是上海浩澜建筑股份有限公司。
　　本来按照常规流程走，这个项目很快就会结束。然而开完标后，甲方对中标单位并不满意，想要把工程交给次低价的施工企业来做。

　　但规则已定，没有充足的理由，不得随意更换中标单位。她和业主几番沟通下来，对方的答复一律都是：“找他们的错处，让他们废标不就行了。”
　　说得轻巧，做起来却着实令人头大。

　　她跟上级汇报这件事，王工听后只是无奈地摇头道：“碰到蛮不讲理的业主，运气不好，但还是得尽量满足对方要求，谁叫咱们是受委托的一方呢。”

　　夏紫薇希望自己能够独立摆平这件事，于是将浩澜建筑提供的所有纸质标书搬出来，从投标函开始，逐字逐句地检查，希望可以找到与招标文件不符的地方。

　　在资信标中纠不出错，她转而去翻技术标。

　　这次的技术标采用暗标形式，标书格式需严格根据招标文件的要求来做。她反复浏览，觉得实在是鸡蛋里挑骨头无从下手，禁不住泄气地闭上眼睛。

　　项目分为多个标段，每个标段都有相应的技术标、经济标和资信标。若要全部看下来，耗费大量时间精力不说，到头来很可能一无所获。夏紫薇揉了揉眉心，百无聊赖中看向手中的纸。突然，某行文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让她产生疑惑的并不是内容本身，而是段落与段落之间的空隙。招标文件明确指出，暗标正文必须使用单倍行距，但这两行文字相隔的距离似乎有点大了。

　　她反复对比后，又从U盘里调出电子档来确认。结果如她所想，整本标书只有此处行间距是不对的，其它的都符合要求。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种细节若不是细心留意，恐怕连评标专家也未必查得出。

　　浩澜建筑那边的投标员因一时疏忽，在做完标书后没仔细校对，造成了废标。业主知道后非常满意，事情总算圆满落幕了。

　　夏紫薇迈出公司大楼，精疲力竭地从台阶上下来，脑中感到晕眩。整个下午注意力高度集中，体力不支，因而有些低血糖。

　　她想快点回去，却突然收到语音短信。拿起手机放到耳边，熟悉又沙哑的嗓音，让她不由得精神一振。

　　“回头看看。”

　　她依言转身回望，那人正穿过马路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俊秀挺拔的身形在人海中脱颖而出。

　　钟冶手里拎着袋热乎乎的东西，他满身寒气，将袋子甩给夏紫薇，抬起下巴道：“喏，上次答应你的，彭浦必吃榜第一，快尝尝如何。”

　　夏紫薇打开纸袋，里面是两只香喷喷的炸鸡腿。
　　金黄酥脆的外皮已经被炸透，淋上了厚厚的酱汁，咬到里面，肉质鲜嫩紧实，足以让味蕾坠入天堂。

　　她快速解决掉，顿时有种原地回血的感觉，忍不住地赞叹：“果然名不虚传！”
　　说完意识到，彭浦新村到她公司起码得半个小时，提前买的话会凉掉，想来他是估算好时间，掐准点来接她下班的。

　　难得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钟冶戏谑道：“啧，你是三天三夜没吃饭吗？”

　　“哪有这么夸张。”

　　“那你还饿不饿？”

　　“不饿了，就是特别想喝奶茶。”
　　得知人民广场新开了家鹿角巷，夏紫薇蠢蠢欲动了好几天，决定今日去试试。

　　钟冶没什么意见，刚想答应，话茬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他按下接听键，里面先是传来陈飞模糊不清的嘟囔，粗重的呼吸里夹杂着痛楚，接着是宋雨菲焦急的声音：“钟冶你快想想办法，陈飞出事了！”

　　带着哭腔的叫唤，让钟冶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夏紫薇看他眉头越皱越紧，怕发生了大事，惴惴不安地问：“我能帮上忙吗？”

　　他迟疑了一下，便点头道：“一起去吧。”

　　灯火掩映下的外滩十三号，声色犬马，醉生梦死，极尽浮华之景象。旋转玻璃门开启自动感应功能，日夜转动永不停歇，迎接着珠光宝气的宾客。
　　一位卷发美女与他们擦肩而过，胳膊挽着身边的男伴。钟冶停顿了下，被夏紫薇察觉到。

　　“你认识？”

　　“没看清楚。”也许是他太敏感了，但刚刚经过的背影让他莫名熟悉。

　　他们急匆匆赶到二楼，打开包厢门，里面气味并不好闻。一群烂醉如泥的男男女女，对周围的动静丝毫没有反应，其中有几个背靠沙发，脸上的表情欢愉又恍惚，似乎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钟冶抬脚从这些人身上跨过，整颗心脏不断地下沉再下沉。走到包房最里面，他终于找到了宋雨菲。大小姐此时已失去了平日的飞扬跋扈，狼狈地趴在地上哭泣，陈飞紧闭着双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钟冶拉起她就问：“究竟怎么回事？”余光瞥到桌面上横着的水烟壶。

　　宋雨菲看见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哽咽着解释道：“我们还在玩闹，陈飞自个儿叫了水烟，服务员端上来后，他抽了几口，隐约听到他讲‘这次的烟丝品相好，味道够劲儿’，我也没留意，结果眨眼的功夫他就抽搐起来，昏了过去，我拍都拍不醒。”

　　说着便发现了一旁的夏紫薇，这是钟冶带来的人，她隐约猜到他们的关系，但此刻也没心思深究。

　　钟冶听了这番话，顾不上怜香惜玉，冷了脸道：“你们有没有碰不干净的东西？”他面色不善，显然是发怒前的征兆。

　　宋雨菲连连摆手，想方设法与边上那些人撇清关系：“我哪儿敢呀，要被我爸知道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陈飞也没那么大胆子的……”

　　仓促间,她像是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心有余悸地咬住下唇思索回忆，然后警惕地望了望包厢的其余三个角落，悄声对他们说：“我怀疑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之前我听过，有篇报道说阿拉伯水烟壶里可以混入——”

　　也许是最坏的情况，她绝望地抛出令人心惊胆战的两个字眼，宛如两枚炸弹，将钟冶和夏紫薇打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