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是假的》寒箫对月

19、国宴(上)

　　金碧辉煌的大殿灯火通明，繁花似锦，那一派奢华景象令人惊叹不已。
　　月琴之声悠然响起，坐部伎演乐于大殿内，七名舞伎着盛装，众星捧月般烘托着那位领舞的女子，只见她头挽飞天髻，一袭红衣妖艳非凡，反弹琵琶伴着乐声在水袖中飘舞，正如同那壁画中的仙女一般。
　　那是近年来风靡长安的琵琶舞，在长安上层阶级中很受欢迎。陶然坐在萧玉衡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全然不记得自己方才还不愿进来。
　　一曲终了，鼓声响起，众人纷纷跪下行礼，康帝踏着鼓点进入麟德殿，在群臣的请安声中，落座于龙椅，昂首俯瞰着这满堂臣子。一声众卿平身过后，诸臣归位。
　　国宴，始。
　　“宣，北渝太子，觐见。”
　　那北渝太子在礼官的传召声中踏入大殿，只见他一身玄色缎袍，发束金丝头冠，腰束镶金白玉带，举手投足中透着的是皇族与生俱来的贵气。
　　反观大康皇子，端王言行举止中透着阴险狡诈之气，大殿之上交头接耳不知是在算计着什么，而晋王畏畏缩缩胆小怕事，坐在那连个屁都不敢放，彻底丢了身为中原大国的皇子本应有的那种气势。
　　陶然望向那位赫连太子，见他除却眼窝深陷，相貌颇似康人，而那双绿色的眼睛极为特别，不知为何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不过细细打量后这才发现，那位赫连太子的右眼眶边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待赫连峥走到大殿中央，以北渝之礼微微作揖。
　　“北渝赫连峥，见过大康皇帝。”
　　陶然抬眸，忽听一旁萧玉衡冷哼一声，这才发现赫连峥后面跟着的那位北渝使臣，就是当日街上当众羞辱萧玉衡的那位。
　　“赫连太子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康帝面上略带笑意，一时间难以分辨是真是假。
　　对于康帝和赫连太子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恭维应承，陶然不感兴趣，遂也未再细听，直到忽然听到那赫连太子忽然道。
　　“吾这次来长安，是想求娶贵朝静宜公主。”
　　康帝闻言脸色大变，怎么也没想到这北渝太子赫连峥，会在国宴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的面，提到求娶公主的事。
　　原本私下议论的事情突然摆到了台面上，这让康帝有些始料未及，他朝胡虔使了个眼色，那老狐狸立即站了出来，道，“赫连太子，公主乃是金枝玉叶，陛下的掌上明珠，怎能说嫁就嫁，太子在国宴上讨论，未免太草率了些。”
　　赫连峥闻言瞥了身后的使臣一眼，那使臣得到授意，立即站出来，当着诸公之面道。
　　“这次联姻，北渝将奉上黄金三千两，且归还北渝占据大康的城池。”
　　康帝脸上渐渐染上了窘迫，也觉得火辣辣的疼。
　　赫连峥的话恶劣又诛心，归还城池，国耻一下子被搬到国宴之上，当着大康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的面说，等于是狠狠地扇了大康的脸。
　　陶然望着那赫连峥，嘴里啃着点心，含糊不清地道，“这北渝太子，真不简单啊。”
　　“这北渝太子，在北渝皇帝赫连钊尚为皇子时出生，当时北渝正逢动乱，赫连钊为了保命仓皇离开北渝都城建义，混战之中，丢失了这个儿子。”
　　萧玉衡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位赫连太子，目光深邃锐利，而后意味深长地冷笑起来。
　　北渝太子赫连峥的故事，在北渝算是一个传奇，无人知道是真是假，但却依旧是口口相传，上到年过花甲的老人，下至三四岁幼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关于北渝狼王的传说。
　　北渝平乱过后，赫连钊登基，某日，赫连钊寝息时梦到神灵，神灵告诉他狼王重生，将一统天下。北渝国师推算出战神之位，他便派人去寻，果不其然，他的手下，在狼窝里发现了被狼养大的赫连峥，那时，赫连峥刚满周岁。
　　他是北渝的狼王，更是北渝人心中的战神。
　　“五年前北渝的那位废太子发动兵变，也是赫连峥负责平乱，杀了自己的亲哥，现在虽然名义上还是太子，但早已大权在握，只差一个理由，就可以把他爹给废了。”
　　“他现在，其实已经算是北渝的皇帝了。”
　　国宴之上气氛尴尬，殿中无人敢先讲话，最终还是胡虔站了出来打圆场。
　　“赫连太子，今日乃是我朝国宴，我大康国宴之上向来不议政事。”
　　“那是吾唐突了。”赫连峥别有深意地一笑，而后对着龙椅上的康帝行了一礼，道，“既然不谈政事，那吾就先行告辞了，各位，慢用。”
　　“这赫连小儿太猖狂！他老子赫连钊当年来我朝都没敢如此，他！他！唉……”
　　说这话的，是坐在萧玉衡旁边的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朝中大员，话语中有些愤慨，也透着没有底气的无奈。
　　赫连峥国宴之上公然离席，这是在折辱大康。
　　“飞鱼岭一役，我大康输得何止惨烈二字，如今被人拿出来诟病，又能说什么呢。”
　　陶然边说边将酒盏举起，一仰头猛地将酒灌入喉中，一气饮尽，又提起酒壶重倒了满满一盏。
　　她方才才真真正正的明白。
　　辰时，天空中飘着大雪，寒风刺骨，老师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那棵枯死的柳树下，听闻飞鱼岭战败时的哀叹。
　　“看似好像只是打了一场败仗，可我大康，还不知何时才能重新站起来啊……”
　　坐在一旁的萧玉衡，只见他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站住！”
　　正当赫连太子转身准备离去之时，身后呵斥声响起，众人倏然间抬起了头，朝那发出声音的主人望去，惊愕不已。
　　“是公主殿下……”
　　萧玉贞一身戎装，脚踏皂靴，俨然是一副男装打扮，她腰间系剑，昂首挺胸，看起来英姿飒爽。
　　陶然愣愣地看着，那话本里描绘的女将军仿佛近在眼前。
　　康帝看到眉眼挤成一团，忍不住呵斥道，“玉贞，你穿成这个样子在大殿上成何体统？”
　　“父皇，我就是要告诉他们，我萧玉贞，也不是什么人都会嫁的。”
　　萧玉贞行过礼后，目光犀利地望向赫连峥，略带嘲讽地道。
　　“我也不会让什么蛇虫鼠蚁都来横插一杠。”
　　赫连峥眼中藏着戏谑，只见他唇角浅浅的上扬，讪笑道。
　　“不知公主想如何？”
　　萧玉贞击掌三声，念夏和挽秋从幕帘后走了出来，只见她二人一人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打马球用的鞠球，而另一人手持宝剑，不知何意。
　　萧玉贞走到念夏面前，拿起那个鞠球，对赫连峥道，“我这里，有个鞠球，你若是能在半刻之内从我手中夺去，我就嫁，不然，就滚回你的北渝去！”

　　“我为何要答应？”
　　“你若不敢，便认输算了，本公主也不会看不起你。”
　　“刀剑无眼，唯恐一不小心伤了公主……”
　　“哪那么多废话，叽叽歪歪。”萧玉贞怒气未减，吼道，“挽秋！给北渝太子剑。”
　　“喏。”
　　赫连峥望着挽秋端着的那把剑，终是伸手接过，沉声应道。
　　“好。”
　　康帝看着宝贝女儿这个样子，面带愁容，怒斥道，“玉贞，你不要在这胡闹！”
　　“父皇，我就是要这蛮夷小儿知道，我大康，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话音刚落，萧玉贞手中鞠球已抛掷空中，而后长剑出鞘。
　　与此同时，计时的鼓声也响了起来。
　　康帝见拦不过，也只能随她去了，今日大康丢的脸已经够多了，若是再当缩头乌龟，事情传出去，必然会成为诸国之笑柄。
　　“奶奶的，在国宴之上演武，史无前例啊。”
　　二人打得正激烈，那鞠球在阵阵鼓声中飞来飞去，众人也跟着紧张得要命，不少官员在暗下计时，一点一点的数着，眼瞅着时间过去。就在即将结束之时，萧玉贞腿上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她狼狈地摔在了地上，眼见着赫连峥要拿到那个鞠球，危急之时，她抄起邻桌上的盘子，狠狠地甩向了赫连峥。他亦是脚下一绊，长剑就此脱手……
　　陶然正坐在那开心地吃着水果，却被从天而降的鞠球，砸了个正着。
　　那鞠球打得她脏腑皆震，两眼直冒金星。还未等她缓过劲来，一柄剑嗖的一声凌空飞来，直冲着她而去，那方向正对命门，登时便令满殿大臣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看着那剑已近在咫尺，陶然惊得下意识闭上了眼。
　　满堂惊叹声响起，而后变成了层层叠叠的议论声。陶然睁开眼，这才发现那柄剑，在对着她的脸不到一公分的距离时，停了一下来。
　　萧玉衡忽然用手握住那剑身，方能帮她化解了危局。
　　那剑虽未开刃，但力道之大，还是划伤了萧玉衡的手，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流出，顺着剑刃淌下，滴在了陶然的衣服上。
　　满堂之人无不在这混乱的事里得出了一个结论。
　　北渝太子的剑，伤了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