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九月风过

30、第三十章 神医

　　走近一看，这医馆里陈设也很简陋，除了满墙壁的药柜，就是各类医治器具。
　　赵叔在前头引路，道：“这边。”
　　又走了不远，穿堂而过，到了书房前，书房也敞开着，里头都是医学典籍，有好些已经失传的古籍，在这里居然也能找到拓本残卷。
　　一名男子斜躺在一堆书籍上，表情略微有些痛苦，头发散着，有些不修边幅。
　　“这……”庄连海疑惑地看向赵叔。
　　赵叔示意二人把病人放下，悄声上前，恭敬道：“皇神医。”
　　两人都有些意外，倒不是因为此人的外观邋遢，而是二人本来以为，神医应是仙风道骨的老人家，眼前这位男子，不过不惑之年，如此成就，着实叫人吃惊。
　　皇士安微微睁开了眼，半抬着手，道：“哦，赵兄弟，快，快扶我起来。”
　　赵叔连忙上前，小心地搀扶皇士安，关心道：“神医，您又犯病了？”
　　陆瑾上前恭敬行礼，道：“您这是……？”
　　赵叔道：“神医积劳成疾，腿脚经常麻木不能行。”
　　皇士安并不在意，笑着温和道：“风痹罢了，医者不能自医，老毛病了，无妨。”刚坐起来，就看到地上躺着的病人，连忙招呼道：“快，快扶我看看！”
　　陆瑾二人并未劳动皇士安，而是将阿土爹抬到了皇士安面前。
　　皇士安神情严肃，刚准备看看病人的眼珠，脸色忽然煞白，有些痛苦，手竟抬不起来。
　　陆瑾忙扶着皇士安，道：“您没事吧？”
　　皇士安无奈，眼看着病人就在眼前，着急万分，道：“你照我说的，先翻开眼睑和舌头让我看看。”
　　陆瑾闻言照做，皇士安观察了眼舌，脸色更差，道：“你掏掏他的耳朵。”
　　赵叔从书台旁熟练地找出了一块帕子递上，陆瑾接过，掏了掏耳朵，拿出来一看，竟然沾上了乌红色的血迹。
　　庄连海紧张道：“神医，这耳朵怎么流血了？”
　　皇士安道：“当地有一种肆虐的小虫，会钻入人的皮肤，食人精血，一般是在天灾后的田间泥土里出现，咬的都是劳作的穷人。初初几天，还不会如何，到后来，会越来越没有精神，耳鼻流出脓血，眼珠和舌头没有润色，慢慢脱水，直到在睡梦中死去，当地人管这种病叫安魂病，比起被杀死、被充入虎口营折磨致死，这种死法，竟是最令他们人向往的。”
　　庄连海心中戚戚然，道：“那……那他可还有救？”
　　皇士安道：“当然有救，我在这里潜心几年，就是为了替当地人找到治愈良方。只要用我的办法施针，逼出毒虫，再辅以药物治疗，很快就可以康复如初。他的情况已经很危险，毒虫将要入脑，可我现在……”
　　陆瑾想了想，道：“神医，针灸之术，我学过皮毛，可否我替您施针？”
　　皇士安一愣：“有几处针法，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你可有把握？”
　　陆瑾下了决心，道：“与其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我们不如放手一搏吧。”
　　皇士安稍加思索，便点了头，道：“好！那劳烦赵兄弟帮我拿施针的药箱来，你们帮我多点亮一些烛火。”
　　三人按照皇士安的嘱咐，各自忙碌起来。书房中烛影跃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打更的声音传来，原来已经是四更天了。
　　“好了。”随着皇士安的一句话，众人似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颓坐下来。虽是隆冬，但陆瑾的衣襟竟已湿透，一旁的药水桶中，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那里头有一只毒虫，正在慢慢化成水。
　　“不出意外，再过两个时辰，他就可以醒过来。但他现在的身体被侵害了太久，虽然毒虫已除，但若不辅以药物，他醒过来也恐怕无用，只能躺上三年五载了。可这药材十分珍贵，我这里也没有。”皇士安也有些疲惫，强撑着道。
　　庄连海道：“他们家还有孩子，若没有他养家糊口，可不知如何是好啊。”
　　陆瑾道：“神医，要到哪里才能找到这药材？”
　　皇士安叹气道：“附近的药铺有，但是价格昂贵，一株就要十两黄金，如果要医好他，至少也要五十株。”
　　庄连海不可置信道：“我的天，那就是五百两黄金啊，这些穷人连几个铜板都拿不出来。这个药也太贵了，这药铺不是趁人之危吗？！”
　　皇士安摇头道：“这药材叫回仙草，只在沼泽中生存，十分难得。起初，药铺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低价甚至免费救济一些病人，但得这病的人越来越多，或者说，能活下来的人越来越多，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去求取此药，药铺也十分无奈，救急不救穷的道理谁都明白，若长期以往，药铺恐怕也经营不下去了。”
　　庄连海听完，生生将怒气憋了回去，也只能无可奈何道：“那，那我去找人借钱。”
　　陆瑾道：“庄子，你一生清廉，结交的也是刚正之士，他们有多少家底，庄子心里清楚，况且，五百两黄金是个大数目，恐怕这短短几个时辰，是借不到的。”
　　庄连海有些气恼，道：“那总要让我试试，阿土还在家里等着，我、我……”
　　陆瑾站起身来，道：“我去试试。”
　　皇士安抬头道：“那药铺如今可再也不会做亏本买卖了。”
　　陆瑾道：“我明白。”说着，便要出门，庄连海和赵叔连忙跟上，生怕陆瑾为了药材跟人起了冲突，也好有个帮手。
　　三人轻轻地抄小路过去，到了药铺，敲了半晌，那药铺开了门，一人探出头来，看了看陆瑾和庄连海的打败，道：“去去去，我们这儿药材很贵，你们买不起。”
　　陆瑾也不介意，整了整衣裳，道：“掌柜，你放心，我们是诚心来买药的。”
　　掌柜迟疑了一会儿，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便打开了门，唤出了几名杂役，以防有人抢夺药材。
　　掌柜道：“客官要什么？”
　　“回仙草。”
　　掌柜好笑，道：“客官知道回仙草的价儿吗？”
　　“十两黄金一株，对吗？”
　　掌柜见陆瑾知道行情，不像是来捣乱的，得意道：“是的，这药材，附近城镇，只有我这里有卖，请问您要多少？”
　　“五十株。”
　　“五、五十？”掌柜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了一番陆瑾，看上去身上并没有带这么多金子，“您……您有带金子吗？”
　　陆瑾点头，从腰间接下来一颗锥形坠子，吊坠顶端似乎刻着字。
　　掌柜的接过坠子，讥笑道：“客官，你别开玩笑，当铺在那头。”
　　陆瑾温和道：“你仔细看看这坠子。”
　　掌柜的勾着坠子看了看，目光有些吃惊，忙叫杂役端了几盏灯来，放在火上烤了烤，那玉石遇火后竟然变成了透明的物件，最中心显现着一个“非”字。
　　掌柜的连忙从柜台走了出来，拱手道：“原来是柴少爷，您怎么亲自出来了。”原来全天下都知道，这柴非，轻易不自己下地出门的。
　　陆瑾道：“掌柜可还要仔细看看？”
　　掌柜的摇头，双手小心递回了坠子，笑道：“不必不必，柴少爷说笑了。柴家的信物是水石烧制的，绝无他人可以仿造。只有柴少爷的坠子是一个‘非’字，我们这些常年做生意的，这么点眼力还是有的。”
　　陆瑾却没有接，又将坠子推了回去，道：“掌柜，不瞒你说，我本次出门，山匪太多，确实没带这么多金子，你拿着这信物，找人去柴家拿钱，我再给你手书一封，保你心安。”
　　掌柜的心中盘算着，堂堂柴家少爷开口，若助他这一回，接下来的生意可就好做了，况柴家商号的人有时为了方便，确实也会拿坠子做信物抵账，这在商界也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是故一点都没有怀疑，喜滋滋道：“柴少爷开口，我自当相助。只不过……只不过，五十株回仙草，我这里一下子也拿不出……”
　　陆瑾道：“每株多给你一两金子，你有多少先给我多少，后续的，你定时送到皇神医那里就好。”
　　掌柜的连连答应：“好好好，柴少爷放心。”
　　陆瑾写好手书后，拿着三十株回仙草转身就走。庄连海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自言自语道：“太湖柴家……？”
　　三人回了医馆，陆瑾在皇士安的指导下，将回仙草制了药，小心地让阿土爹服了下去。又过了一个时辰，阿土爹终于醒了过来，几人见阿土爹情况稳定，便一起拜别了皇士安，驾车回了村子。
　　凌琅玉抱着阿土睡了一夜，天已亮，凌琅玉轻轻放下阿土，走出了屋子，远远地望见村口有马车驶入，因阿土在屋内，凌琅玉纵使心急，也不敢走远，只在门口翘首等着。待马车近了，凌琅玉迎上去，见陆瑾一身狼狈，神色疲惫，连忙问道：“没事吧？”
　　陆瑾和煦一笑，道：“没事，放心。你看看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