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九月风过

13、第十三章 险棋

　　凌琅玉一惊，道：“裕亲王？！怎么会……当初他……”说到这里，便止住了。
　　陆瑾也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看凌琅玉道：“此事的确蹊跷。当初武宣公出事，是裕亲王第一个在大殿上反对，东瑞王这才站出来附议，一同求情。”
　　陆清月疑惑道：“难道就是因为此事……裕亲王担心东瑞王有反意，于是先下手为强？”
　　陆瑾不置可否：“此事恐怕也只有裕亲王自己能解释清楚了。”
　　凌琅玉道：“我们得想办法救出东瑞王。”
　　陆清月请缨道：“不如还是我去探探东瑞王到底被关在哪里了。”
　　陆瑾摇头道：“清月，你今日得以脱身，恐怕并不是运气。现在裕亲王恐怕是敌非友，他素来擅于谋事，我们此行怕是要做好万全之策。”
　　陆清月不解：“大哥，你的意思是裕亲王故意放过我，引你们上钩？”
　　陆瑾道：“今日城楼上出现的东瑞王，一则是安抚人心，二则应是想引出制造流言的人。”
　　凌琅玉点头：“军师所虑有理，今日他们似是有备而来。”
　　陆清月仔细回想，慢慢道：“……这么一想，确实不对，我一路跟踪，戒备却很松懈，而且这般重要的信息，恰巧全让我听见了，连关押之地怎样排兵布置也都说出来了。但既然我已经中计，为何不直接把我抓住，逼你们去救我呢？”
　　陆瑾蹙眉，眼神一转，道：“可能……裕亲王并不知我们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我们是何方势力，便打算请君入瓮，一网打尽。他需要你回来传播假消息，让我们放松警惕。”
　　凌琅玉道：“假消息……可是这些信息都非常惊人，只要我们传出去，东瑞王府就会乱套了。”
　　陆瑾道：“裕亲王赌的就是东瑞王府不敢公然对抗，就算我们是东瑞王府的人，也只能暗自行动，否则……”
　　陆清月道：“否则，没有东瑞王的保护，朝廷随意找个借口就能处置了王府那些人。”
　　凌琅玉道：“这么说，东瑞王被关押的事情难道是假的？”
　　陆瑾摇头：“不，此事应是真的。解救东瑞王，宜早不宜迟。裕亲王不是想引我们出来么，那就由我来会会他。”
　　凌琅玉道：“军师是打算自己拖住裕亲王，让我们趁机去救出东瑞王？”
　　陆瑾温和一笑：“王姑娘聪慧。”
　　凌琅玉担忧道：“军师岂可孤身犯险。”
　　陆瑾宽慰道：“姑娘且宽心，陆某别的本事没有，但从不会束手就擒。”
　　凌琅玉欲言又止。
　　陆清月道：“哥哥，我与你一同去吧。”
　　陆瑾又转向陆清月道：“清月，你可还有重任在身。你见过那个院落，也见过那个魁梧的将士，你得与王姑娘一起去，咱们此事才更有胜算。”
　　凌琅玉沉思道：“救出东瑞王，应要费不少时间……”
　　“我会尽力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你们万万小心，性命重要。”陆瑾心知凌琅玉的担忧，宽解道，“我这边，自有对策。”
　　“可……可万一我们压根就找不到东瑞王呢？”清月嗫嚅着，“……哥哥，我很担心你。”
　　陆瑾看着面前二位苦大仇深，眉头紧锁，敲了敲陆清月的脑门，轻笑一声，爽朗道：“放心，我会让裕亲王亲自为你们指明东瑞王所在。”

　　一夜过去，燕丘上，瑞王大营附近，南苑暗桩密布，北苑重兵埋伏，一切都散发着不寻常的味道，似乎是在翘首盼望，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此地无银、请君入瓮。
　　翌日卯时，陆瑾养足了精神，向着西苑军营出发，朝阳从山顶倾斜而下，流满了整条山路。
　　一炷香的功夫，眼前便出现了一道辕门，两旁立着岗哨，想来就是清月昨天见到的那个军营所在了。
　　陆瑾将衣带扯松了一些，头发也匆匆拨乱，加快朝前走去，刚靠近了几步，岗哨居高临下喊道：“喂，干什么的！”
　　陆瑾仰头揖手着急道：“求见王爷。”
　　“王爷不在此处，你离开罢。”
　　“小的求见另一位王爷。”陆瑾恭敬道。
　　岗哨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求见裕亲王？”
　　“是。”陆瑾心中了然，果然是裕亲王。
　　“你这小子是干什么的？裕亲王可是你说见就见的？”
　　“军爷莫急，我是曲大人的门客，奉令有要事要禀报亲王。”
　　“……曲大人？可有信令为证？”
　　“事急从权，我是匆忙领命赶来的，请军爷快快放我进去，耽误了曲大人的事，怕军爷担待不起。”陆瑾面色忧虑。
　　岗哨思索了片刻，开口道：“行，你且等着。”说罢，转身略微俯下，朝岗哨下方说了几句，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辕门敞开，一位军士上前来，道：“是你求见王爷？”
　　“正是，劳军爷领路。”
　　那军士也不多说，转身就领着陆瑾朝里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营帐外。
　　“请。”
　　“多谢。”陆瑾谢过军士，拨开幔子朝里探身进去，有一人正站在里头负手候着，陆瑾行礼恭敬道，“王爷。”
　　裕亲王赫连空转身，眼眉无色，平静地看着陆瑾，半晌，开口道：“曲宏与本王从无往来，避我不及，你借他之名，无非是想引本王注意，有何事且快说。”
　　陆瑾笑道：“王爷慧眼。晚生斗胆一问……东瑞王何在？”
　　赫连空没有料到陆瑾这般直接，并未生气，倒是心生兴趣，呵呵一笑，少见和颜道：“你这小子是何人，来见本王，却顾左右言他，未免有失礼数。”
　　陆瑾却恭恭敬敬又鞠了一躬，道：“晚辈许昌陆家罪人陆瑾，多谢王爷当日对先父的照拂。”陆瑾心里明白，父亲被发配后，连沛连夜赶去送了一些行装吃食，还打点了押送兵官，没有裕亲王的默许，是万做不到的。
　　赫连空思索后，方才想起来，道：“本王并未做过什么，你自不必谢。你今日来找瑞王，又有何事？”
　　“……王爷，晚辈只是替百姓来求情，不知王爷何时才能将瑞王还给扬州百姓？”
　　赫连空不怒自威：“笑话，此话本王不解。”却并未赶走陆瑾。
　　“王爷勿怪，只是昨日扬州城里的瑞王形似而神灭，自然惹人怀疑。”
　　“看来，你与昨日那私闯的丫头是同伙了，昨日放跑了她，今日你倒自投罗网。”赫连空蹙眉，正欲叫人。
　　陆瑾听到这里，也不着急，道：“王爷莫急，您既如此坦率，那我也不绕弯子。王爷昔日与瑞王一起为凌家求情，不知为何如今却兵戈相对？”
　　赫连空道：“本王求情是为朝廷着想，防瑞王也是为朝廷着想，无需尔等理解。”
　　“王爷怕是佯装求情，实则引出真正对陛下此举不满的人，好一网打尽吧？”
　　赫连空不置可否，眼神深不见底。
　　“王爷乃朝臣心中之景仰，如此举动，岂不令人寒心？”
　　赫连空道：“你也不必激我，就算让你知道是本王扣了瑞王，谅你也不敢如何。”
　　陆瑾笑道：“自然不敢，王爷名声在外，此事说出去也无人相信。所以晚生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前来向王爷求情。”
　　“你以什么向本王求情，以你虎口营死囚的身份吗？”
　　外头忽地划过鸣镝之音，分明是有人在传递信息，随后，一兵卒在帐外大声道：“王爷，远处无故有鸣镝划过，恐是有贼人起祸。”
　　“不必慌乱，先派人四处查探。想必又是山野匪徒起信谋事罢了。”赫连空道。
　　“是！”那兵卒领命退去。
　　陆瑾顺势道：“既然求不下这个情，那就罢了。晚生叨扰了。”说罢，转身欲走。
　　赫连空道：“你这小子，与我说这无意义的言语，耗了这些功夫，究竟有何目的？”
　　陆瑾却不停下，撩开幔子便往外走去。
　　赫连空愈发不安，忙跟出了帐子，抬手道：“拿下！”
　　两名军士抢步上前，一把按住了陆瑾，将他反手绑了，押回营帐前。赫连空挥了挥手，屏退左右，独留陆瑾在原地。
　　陆瑾道：“王爷，这是何意啊？”
　　赫连空负手扬眉，轻声道：“这么快就想走？恐怕你的同伴时间尚不够宽裕。”
　　陆瑾不慌反笑：“王爷，绰绰有余了。”
　　赫连空道：“你也无需诈我，南苑暗桩满布，世上恐怕无人有如此本事轻松逃脱。”
　　陆瑾却也并不着急，竟还打了个哈欠，胸有成竹道：“裕亲王，那鸣镝之音可不是山匪闹事，而是成事之兆，王爷这招请君入瓮，可是失算了。王爷若还有雅兴与我在此处闲聊，怕是东瑞王就要来兴师问罪了。”
　　赫连空脸上阴晴不定，看着陆瑾脸上掩藏不住的笑意，懊恼道：“来人！”
　　一旁匆匆跑来一名兵卒，裕亲王连连低声交代，边言语，边不时地瞥向陆瑾。
　　陆瑾仔细听，也听不真切，只断续听到一些：“你拿我命令，速去北苑……然后……速来报我……”
　　“是。”小卒得令，连忙带上几人出了营地，不知往哪处去了。
　　赫连空交代完后，看向陆瑾，扬了扬手：“看住。”便来了两名兵卒，一把将陆瑾按倒跪地，陆瑾忽觉脖颈一凉，眨眼的功夫，两把长刀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王爷饶命！我也只是个跑腿办事的，王爷素来宽厚，还请饶我性命。”陆瑾连连道。
　　赫连空却再也不理会，只负手定定地看向营外，眼眉深锁，脸色忧虑，似是在等待着什么消息。
　　陆瑾也知趣，不再多言，跪坐在了原地，目光追随着领命远去的那名小卒。清月，凌姑娘，你们万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