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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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瑾！”匆匆赶到树林的刖殚便是基金与一个女子面对而立的场景，不由得担心的喊了出来。谁知道，听见他的话，回过头的却是原来背向刖殚的那个女子。
看到女子的一瞬，刖殚无法否认自己被这女子的美貌摄去了心神。女子的一头深蓝色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发尾微微卷起，一双清瞳明媚耀眼，像是揉进了星辰的碎屑，与之极不相称的麻布粗衣也难掩她的绝代风华。更为难得的是，这女子虽然柔媚，却不失傲气，只一眼刖殚就明白，她绝对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但也只是这一瞬而已，再美丽，也不过是个不曾相识的女子，谁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刖殚警惕的横剑而立，看着女子的模样实在称不上友好。
谁知那女子迎着刖殚不善的目光却微微一笑，这模样好似月下的一株芙蓉，盈盈而立，清而不媚，醉意自生。
“想必，这位就是‘妖斩’刖殚大人了？”女子的声音清脆明亮，听得刖殚却是心下一凉。
“是。”周伟的空气似乎停滞了，但刖殚打断了这个情景。
没有必要否定，因为这女子的笃定神情容不得他否认。
“青州立言，是你做的？”听见刖殚的回答，女子的双眸忽的一闪，很快又问。这个问题让刖殚更加紧张起来。
“立言”是青州三年前推行的行政方案。主要在针对半兽在巧的境遇，不过是给了半兽一个机会而已。
如若一个半兽能得到他所住的乡里半数以上村民的认可，那么就能得到和普通人一样的权益。说来也可笑，明明不过是些国家给的最基础的保障，可半兽却连这些都不能得到。当然，若是学识够高，为官也是有可能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真正能得到半数以上的村民认可，在如今无王为政，妖魔肆虐的时期。根本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而这“立言”在初出的时候竟然引起轩然大波，赞同和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最后也不过在青州尝试施行而已。若不是冢宰大人和青州州候力排众议，坚持这么做，那么“立言”根本不可能推出。
刖殚也不过在计划这个方案的时候编排出大致的方向。真正最后实行时的细则根本没有办法插手。他虽然想要把要求再降低一些，但是半数，已经是极限了。为此，刖殚对外决口不提此事。他并不觉得自己真正帮到了谁，这套方案究竟能不能施行都是个问题。就算行得通，这样苛刻的准则也不过给半兽带来了这微小的利益。似乎是知道刖殚的心思，大部分参与此事的人也都没有和人说过这个计划中还有个刖殚。
所以，大多数官员都只知道这是青州的官员们编写的吏制，并不知道他这赫赫有名的“妖斩”也曾出过一份力。
可是，“立言”不过是一个在青州使用的方案，怎么会被这一个柳州的普通人知道。思及此，刖殚的眼不由得更深了一分。
而这万般念想只是一刹间在刖殚的脑海里闪过。他挑眉看着面前的女子，不说话，也不动，但那手里的长剑却是在冷风里溢出淡淡寒芒。
那女子不过是看到刖殚瞬息之间的神色，就似乎确定了什么。一抹清丽的笑颜染上了双颊。
“‘妖斩’大人，在下名为里雪，原为柳州佐军师帅。”自称里雪的女子矮身便是一跪。“此番前来，只为一事。”言未道尽，里雪的声音却突然断了。刖殚抬眼望去，正撞进这女子的眼里。
“求大人救救柳州的半兽，否则，日后大人在这柳州再也不会看到一个半兽。”女子的话字字珠玑，语气里满是伤痛，一字一顿，像一记记重锤擂在了刖殚的心尖。
“证明，给我看。”不知在这夕阳之中矗立了多久，刖殚执剑的手垂在身侧，剑尖点地，风吹乱了他的长发，飞扬的青丝间里雪看不清他的脸，只感到这五个平凡的字眼里渗出了阵阵薄凉，竟压得她生不出一丝反对的念头，甚至连战起身，都觉得双膝酸软，难以动弹。
“是。”她跪在城外的褐土上，却觉得自己跪向了一尊神像，心中升起了一道混合了敬佩畏惧的迷茫思绪。
又是一天过去，刖殚极瑾跟在里雪身后赶了足足全天的路，终于在太阳完全落下之前望见了村庄里升起的炊烟。远远看去，村庄的规模不过两三个庐的范围，土屋上的袅袅青烟在迷蒙不清的日光中更显淡泊，这个村庄位于绵延不断的山峦之间，现下他们所站的路口若不是里雪带着，几乎是没有可能找到的。
走到村口的寨楼下，里雪向楼上的村名打了几个手势，才见这三四米的竹制大门缓缓打开，俨然一副碉堡的模样。接着，从门内快波跑出十多个人，把里雪围在中间，众人脸上皆是开心的表情。好一会儿才有人注意到刖殚和极瑾，那是个瘦小的男孩，十二三岁的身板，一张小脸上泛着蜡黄的颜色，眼睛不大，却晶亮的盯着他们半晌。
“你们是谁？”男孩厉声喝道，但那还未发育完全的声线却如惊叫一般。
刖殚皱起了眉头，不愿开口。极瑾看到他的样子，也抿着嘴站在一边。
“他们是我带回来的。”里雪从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群里走了出来，伸手搭在男孩的肩上。就这么一个动作，男孩紧绷着的身体立刻就放松下来，想来里雪在这里也是极有影响的。
“我叫珏笙，这是我的同伴，极瑾。”刖殚一脸灿烂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刚刚自己被一个小孩质问的样子，反而这笑还让众人眼里的警惕少了许多。极瑾跟着刖殚的话点了点头，好在他本就面冷，众人倒也没多在意。
这样一闹，里雪终于想起自己带这二人回来是有事相商，这才挥退了众人，带着他们直奔村镇一隅的白色帐篷而去。
刖殚和极瑾进了帐篷的第一个动作皆是不由得掩住了鼻息，这帐里横竖躺倒着数十个人，挤得刖殚他们连块落脚的地都找不到。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些人多是目光不清，面色迷离，似乎是患了病。
刖殚低着头放下了掩在口上的手，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异味，他这手挡的，是尸臭。传闻将死之人身上会发出尸体的臭味，但这味道极其细微，只有少数几种动物才闻得到。而这个帐篷里，却聚集了如此浓重的尸臭，熏人至极。刖殚瞥过一眼，就看见极瑾掩着胸口，呼吸困难的模样。虽然不知道极瑾究竟怎么了，刖殚还是立刻拉了他出了帐篷。
“三年前，柳州有令，将所有半兽驱出庐里。那之后，很多半兽就这样在深山里围了一块地，过着自己自足的生活，偶尔才会去城里的集市买些东西。但是半年前，州侯突然下令严格控制州内货物流通，几项被禁的东西自那以后，我们就再也买不到了。”
里雪后脚跟着刖殚从帐篷里钻了出来，将情况一一道出。
刖殚看见周围有许多动物模样的村民，可见里雪的说辞不假。他听着里雪的话，心中暗暗有了思量。
“禁了什么？”极瑾突然插声进来问道。
“盐……还有药。”
这话一出，连极瑾都倒抽了一口气。柳州临奏，并不接海，禁盐之后，半兽们根本没可能弄到盐。人不吃盐就会没力气，这谁都知道。与此同时，甚至连药物都禁了，这和下令杀死所有半兽有什么区别？甚至，比直接杀了他们更加残忍。
“普通人，还不知道半兽现在的遭遇吧？”刖殚突然开口问里雪。
里雪在他的目光下颔首，她也明白这样子下去这里的人必死无疑，可她能做的都做了，却没办法阻止这一切。
“先将半兽隔离在人群的视线之外，再用保障民生的理由控制物资，这种法子，恐怕不是柳州的州侯大人能做想到的吧？”刖殚冷冷的说着，虽是疑问的句子，却早已想到了答案。柳州州侯是个极胆小的人，所有朝里够得上资格的人都知道，这州侯不过是大司马涂涟的一枚棋子而已。
可杀而不杀，不留却仍留。这样子折磨着半兽的心智，远比一刀砍死来得更可怖。刖殚低眉敛目，他实在想不出，除了涂涟，还有谁这样憎恨半兽，不惜动用如此人力财力来折磨他们。
“……州侯大人……也是……被……迫”里雪面上一白，往日里她也是那州侯身边的一位官员，想是欲为那人辩白一句，可终究是嗫嚅片刻，什么话也没说出。
“这种状况，我帮不上忙。”明确的拒绝了之后，刖殚看了看身边仍旧有些昏沉的极瑾，不解他为何受到这么大的影响。自己只是想避开涂涟的追捕，如果帮了这忙，那他的父母，可就真的是无论如何都救不回了。
拉着极瑾的刖殚正要举步离开，却被里雪抬手拦了下来。好在他们此刻正在村镇的角落，没人望见就是了。
冷眼望向里雪，刖殚的眸里明明白白的显露出了敌意，只因一手扶住了极瑾，才没有立时拔出剑刃。可那刀一样的眼神却毫不遮掩的剜在里雪的身上。
“不，‘妖斩’大人一定可以。”里雪丝毫不以为异，似是早已料到了刖殚的拒绝，双目迥然，言语里听不出一丝的不耐。
两人就这样一人一边对持着，气氛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昏暗的光线挡不住他们对视的视线，有如炙寒相撞，引得四下的风都疾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