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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第 155 章 偷天换日15 ...


  •   深秋的始安不似琴川那般暖,却也不像魂丘那样寒凉。出了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再搭一件羊绒织就的斗篷,走在街上刚刚好。

      琼楼玉宇是始安城内最大的乐坊,塔高九层,直通天境。

      三娘斜倚在贵妃榻中抽着水烟,一点红唇格外鲜艳,正好映配了她今日额间花细,更显几分妖娆妩媚。

      小丫头上前来报:有客到。

      “这大早上的,”三娘乜了她一眼,“姑娘们都还没起床吊嗓子呢,让晚点再来。”

      小丫头支支吾吾有些着急,“三娘,是贵客。”

      “再贵的客也不行,”三娘磕了磕水烟,“不能砸了琼楼玉宇的招牌。”

      “再说了,这会儿能来的,无非就是从哪个偏远城镇过来的土财主,抻到营业,我们反而能多赚些银子。”

      小丫头一跺脚,转身指向门外,“人都在楼下等着了,三娘您自己看吧!”

      “去去去,我哪有这般功夫,你今日是怎么了?这点事都办不好?”

      “可,可来的,是梁梦君!”小丫头闪着星星眼,无限憧憬无限崇拜,“琴川城的梁梦君!”

      三娘放下手中烟斗,狠狠瞪了那小丫头一眼,“你怎么不早说?快开门去。”

      梁梦君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在整个大陆烟花场所最有名的人物。

      姑娘们都以能传唱梁梦君作词的小曲儿为荣,那真真是一词难求。

      为什么琴川城的寻寻楼觅觅馆这般有名,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便是如此。

      “吱呀”一声,朱漆大门分开左右,三娘迈着款款莲步笑脸相迎,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粉色的长裙,成熟中又显出了几分娇嫩的美态,眼波流转,无比勾人。

      三娘正欲开口,便瞧见门外之人脸色不善,似是来讨债的煞神。

      “哎哟!这是什么风把梁梦君给吹来了?我们琼楼玉宇的姑娘,可是早就盼着您能来一趟呢。”三娘是何许人也,风月场上打滚,做的便是这迎来送往的生意,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简直信手捏来。

      她心中虽有些疑惑,觉得眼前的梁梦君与传言中不大一样,嘴上却还含笑带怯,想要先将场面圆满了再作计较。

      蓝宣站在红平平身后,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不要这般凶巴巴。

      梁梦君握紧他手指,安抚的拍了拍,脸上神色也缓了些,“季临歌在不在?”

      “瞧您说的!”三娘扬起手中香喷喷的帕子,“我们这是乐坊,又不是医馆,季神医怎么会在我们这儿?”

      “我既然来问,便是得了消息,”梁梦君语气又沉了几分,“我再问一次,季临歌在不在?”

      “不在,”三娘脸露寒霜,“既然梁梦君不是来找乐子的,那就恕不奉陪了。”

      “送客。”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伸出一双白嫩小手,关门也不是,赶人也不是,她看看自家老板娘,再抬眼偷瞧瞧梁梦君,双方皆不让步,那便要将她一个小丫头难为死了。

      三娘明显是带了火气的,自己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个主儿,一脸热情的来迎人,竟然对上了一张黑似锅底的冷硬脸,这到底是见鬼还是流年不利!

      “快着些,”三娘道,“送客不会吗?”

      蓝二公子心好塞,为什么某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平日里对着自己的时候能有无限耐心,怎么一遇见旁的事儿就开始暴躁?

      “那个,”蓝宣往前走了两步,“我们真的是来找季神医的,您要是知道...”

      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三娘飘过来的一个白眼堵了回去,“去去去,都说了我们这儿不是医馆,别来捣乱!”

      蓝宣......

      梁梦君......

      说到此处,气氛彻底凝固,梁梦君一手握着蓝宣,一手已经搭上了朝仪剑柄,若不是瞧对方是个女子,恐怕早就一怒冲冠。

      “这是怎么回事,大早上的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慵懒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步下阶梯的男子惺忪着双眼,身上的葱心绿长衫格外显眼。

      “三娘,”季临歌唤了一声,“真没想到,你这琼楼玉宇也有遇着麻烦的一天!”

      三娘翻了个白眼,心想,还不是为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她心中略有埋怨,表面功夫却还要做足,此时正双手叉腰气势十足的与梁梦君对立,瞧着便是半分也不肯退让。

      “本店还未开张,二位公子难道准备硬闯?”她似笑非笑道,“这始安城,可不同琴川。”

      梁梦君却不理她,他现今瞧见季临歌那抹葱绿衣摆,比瞧见什么奇珍异宝都心情愉悦,也懒得再与三娘计较,抽了抽嘴角,扬了扬声嗓,“你果然在这!”

      “红平平?!”季临歌紧走几步,“你怎么带着宣儿跑这儿来了?”

      “可是宣儿想我了?”他眨了眨眼,露出一副贱兮兮的模样,三娘在一旁瞅的直嘬牙花子,衣袖一甩,气呼呼的带着小丫头闪到了一边。

      真是,眼不见为净!

      “这里说话不方便,”梁梦君道,“找个僻静的地方。”

      季临歌在前带路,将二人领到了一处偏僻厢房,房中燃着一炉香,是落雪寒梅的清幽味儿,闻着便让人神怡心旷。

      “说吧,”季临歌落座,他下来的匆忙,衣衫还未穿好,此时外衫懒散的搭在身上,露出了大片雪白色里衣,发丝散着,只松松的在身后系了一根丝绦,与平日里相比更显得几分不羁。

      季临歌眯起眼睛,用探究的眼神瞧着对面二人,“宣儿,到底怎么了?”

      “中毒,藏音樊花。”

      梁梦君直言,与他对视时眼神略有闪躲。

      “呵!”季临歌冷哼一声,“香凝雪丸可解此毒。”

      梁梦君无言以对,他心中的纠结与困惑,缠乱与取舍,早已在心中百转千回过了万遍,他不愿再去面对这个问题,却又不得不去直视。每个人都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好结果,可是这世上,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好事落在你头上。

      季临歌叹了一声,“这药,我也没有第二颗。”

      梁梦君不信,也不愿相信,香凝雪丸若是真的只有一颗,他又为何会留给蓝宣?世人多自私,他季临歌又为什么能这般无私忘我。

      “没关系的,”蓝宣笑笑,“这又不是什么一时半会儿会要人命的毒,说不定过些日子我们便能寻到解药了呢。”

      他眉眼弯弯,梨涡深陷,笑起来是最温柔的样子,说出的话是最让人宽心的句子,他顾及着每一个人的感受,却独独忘了自己。

      那浅笑的梨涡中,盛满了佳酿,亦是鸩毒。每个字都戳在了其余两人的心窝子上。

      这安慰反而显得更加苍白无力。

      季临歌挑了挑眉,“没关系吗?”

      “即使自己丢了性命,也没关系?也要成全别人?”

      不知为何,蓝宣就是从这笑容中瞧出了一丝凄苦。

      “你总是这样,”季临歌低下头,将眼神隐在睫羽的阴影中,喃喃道,“你们都是这样。”

      蓝宣不知道他口中的你们除了自己还有谁,只觉得此时的季临歌,与以往都不一样,他身上没了平日里的嬉笑怒骂与桀骜不恭,却多了无尽的悲伤,满载着说也说不完的情绪。

      “你别难过了,”蓝宣拉拉他,却不知要如何安慰,“我没事儿的。”

      “没事儿?”季临歌猛然抬起眼睫,“非要等到死了,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你才觉得是有事吗?”

      “你在乎过别人的感受吗?你想过关心你的人会怎样吗?”

      “蓝宣,你怎么这般自私!”

      蓝二公子彻底懵圈,今日的季神医,好像有些不大对啊!

      “走!”季临歌将他推了一把,蓝宣踉跄的随着这股力道跌进了梁梦君怀里,被一个坚实的胸膛包围住。

      “季临歌!”梁梦君怒道,“你这是发的什么疯?”

      “有脸在这跟我急,”季临歌冷笑一声,“你怎么不干脆将香凝雪丸找回来?”

      ......

      梁梦君被噎的无话可说。

      香凝雪丸,已经成了他心底的禁区,是挥之不去的蚊子血,是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鱼刺。

      “你们先回去吧,”季临歌揉了揉自己眉心,又干脆取了个小瓷盒出来,用指尖挑出一丝莹白的药膏,涂在眉眼之间的位置。

      他是真的,身心疲惫。

      “让我静一静,再让我想想,晚一点,我去明悦宫找你们。”

      他终究是妥协了,在面对蓝宣那张淡然浅笑的脸时,他就知道自己不得不管。

      季临歌放缓了语气,他挥了挥手说,“你们,先让我好好想想。”

      梁梦君紧绷了一路的心终于放松少许,他端端正正的躬身一礼,“多谢。”

      季临歌单手支额,做了个“快走吧”的手势,生怕自己再多看上一眼又要发火。

      尊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不让人省心的蓝二公子与梁梦君正在街上闲逛,始安城戒严,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到处都是一片萧瑟景象,让人有一种在游览破落故城的恍惚错觉。

      蓝宣拽拽梁梦君衣袖,映着阳光笑容灿烂,“高兴些,我们都找到季神医了。”

      “带你去吃好的,”蓝宣走向五方酒楼,“不叫我哥,就咱们两个。”

      “我请客,你掏银子。”

      那映着阳光的身影近日里愈发单薄,可他自己却完全不在意似的,醒来的时候依旧笑,言语之间依旧在为别人着想。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人呢!梁梦君心中一颤,自己是何德何能,竟能捡到这样的一个大宝贝。

      那明明就是他恨不得揉进心里藏着的人,却一次次的受着伤害,他觉得心疼不已,疼到不能呼吸。

      对梁梦君来说,这一天过的实在是太慢了,他坐不安席,他心烦意乱,他无时无刻不盼着月上梢头夜幕降临,他盼着季临歌能早点来。

      带着解药,踏着月色,来解救他的心肝宝贝。

      终于过了黄昏,终于星月满天,银河中闪过一道长尾的流星,不知何处又将诞下一个新的生命,亦或者,何处,又要有人命归黄泉。

      梁梦君眉头揪成了一团,手心里沁满了冷汗。

      季临歌与蓝宣还在屋内,他一人立在院中,却比被放在锅里蒸还要忐忑难安。

      “知道急了?”蓝溪从院外进来,手中把玩着独幽,嘴角挂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季临歌今日来找过我,”蓝溪说,“实话告诉你,现今除了香凝雪丸,宣儿的毒无解。”

      梁梦君心中一紧,有如万蚁噬心。

      “季临歌再怎么医术高明,没有应对的药材,也是白搭。”

      蓝溪泼下一盆盆的凉水,他一句句的说,就如同一把把小刀,扎在梁梦君心里,割肉放血,生吞活剥。

      “宣儿,”梁梦君嘴唇阖动,“他若贪恋人间繁华,我便陪他,他若倦了这世间的尔虞我诈,我便殉他。”

      “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就算碧落黄泉,我也要在他身边。”

      蓝溪竖起大拇指,“在下佩服。”

      “若论起痴情,三君之中,无人是梁梦君之敌手。”

      他转着手中独幽,望着天边银河,幽幽接道,“好好待他。”

      房门开合,季临歌拿着块帕子擦拭手上药渍,他额上沁出一层细密汗珠,脸色也不是十分好看。

      “宣儿怎么样了?”梁梦君拉住他,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小动作。

      “睡下了,”季临歌说,“用药浴拔毒,是我目前能想着最好的法子,连续七日,可抑制毒素继续扩张,只是...”

      “只是如何?”

      “这终归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若是能寻着香凝雪丸的配药,才好根治。”

      在月光下,他唇色白的厉害,仿若透明。

      蓝溪拍了拍他肩头,“你先歇着去吧,宣儿泡了多久的药浴,你便用真气护了多久,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样折腾。”

      季临歌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懒得再说,踉跄着步子,便进了一旁的客房。

      房中灯火昏暗,像极了黑洞深渊。

      夜更静了,这样的天气里就连蝉鸣蛙叫都已销声匿迹,只能间或听闻呼啸风声,夹杂着些枯枝落叶的沙沙声响,将气氛渲染得更加萧索。

      梁梦君瞧着眼前身穿翠绿袄裙的小小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绿丫,我们下次换一身衣裳穿,好不好?”

      这绿色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想起季临歌的审美,梁梦君冒了一脑袋的黑线。

      “这一路也未见你换过衣裳,是不是没带换洗的?”

      “带了呀,”绿丫歪着小脑袋,“同样的袄裙我一次做了十件呢!”

      梁梦君......

      十件?

      十件!

      小丫头到底是有多喜欢葱心绿?季临歌其实是你亲爹对不对!

      梁梦君单手扶额,决定放弃老父亲角色。

      “公子好些了吗?”绿丫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软糯糯的问。

      “季临歌已经瞧过了,”梁梦君说,“他会好的。”

      “太好了!”绿丫拍着小手,脸上的笑纯真无邪。

      “我就说嘛,公子这样的好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握起小拳头,笃定道,“公子会长命百岁的!”

      梁梦君心中被揪的生疼,他不愿再与小丫头纠缠这个问题,便随口问道,“外面的人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绿丫点了点头:“魂丘城里,出现了新的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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