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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第 150 章 偷天换日10 ...


  •   公子,音离一脸惶急,始安城里出事了!

      筑梦亭刚得来的消息,蓝国君主,在明悦宫中遇袭。

      遇袭!

      蓝宣有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从头凉到了脚趾尖。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回过始安,没有见过蓝品山了。

      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蓝宣回想,那时一路向北,去了魂丘,他们相互算计,各怀鬼胎。

      后来,在魂丘城的空地中,在搭建的高台之上,他当着全城围观百姓的面,算计了蓝品山与红轻尘。

      算计!他算计了他的父皇!

      蓝宣感觉整个心都是冷的,他只记得蓝品山利用他,威胁他,他觉得那不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

      可是他忘了,从前,蓝品山也曾不厌其烦的教他蹒跚学步,也曾一句句的给他念诗书,也曾手把手的教他写字。

      横平竖直的笔墨落在洒金宣纸上,那画面还仿佛是在昨日。

      蓝宣猛然震悚,他不是穿越来的吗,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怎么平白竟会多了这些记忆。

      他觉得头疼欲裂,他觉得脑浆迸裂,他到底是谁?

      他是那个工于心计的蓝国二皇子,还是甘愿跟在梁梦君身边,甘愿伏在他身下的蓝宣。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到底是庄周梦了蝶,还是闯进了蝶的梦里。

      他跟自己说,蓝品山除了是一个父亲,还是一国之君。

      他不能对一国之君有那么多的要求,他本就明白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个道理。

      只那一瞬间,蓝宣便脸色煞白,他想抬起手,想拉着音离再仔细问问,可指尖却颤抖着,不听他的使唤。

      他想开口问,却颤着唇,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完整些的句子。

      他,我,父皇,怎么样了?

      他渴望听到答案,渴望一丝生机,渴望住在始安明悦宫中的那个老人能再一次瞪着自己,隐忍了天大的怒气,就连手指都被攥到发白,然后狠狠甩了衣袖,道一句朽木不可雕。

      或者干脆砸了笔洗,对他怒目而视。

      可他又害怕听到答案,害怕落入耳中的会是一个天大的噩耗,更害怕再也见不到父皇。

      即便再如何,那也是血脉至亲。

      就算砸碎了骨头,都还连着筋。

      音离摇了摇头,“明悦宫已将消息封锁,筑梦亭探不出更多的内幕。”

      蓝宣觉得自己仿佛被溺在了一潭冰冷的湖水中,他被冰堵着,他上不了岸。

      宣儿,宣儿。

      蓝宣仿佛听见有人在叫自己,那个声音是如此的飘渺,好像隔了江河湖海,隔了千山万水,隔了一条银河。

      仿佛隔着生死,隔着轮回,隔着奈何桥上那一碗孟婆汤。

      父皇!

      蓝宣想要伸手去抓,可眼前只有一片虚影。

      他无助,他孤立无援,他感到绝望。

      为什么抓不住,为什么碰不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永坠黑暗。

      宣儿!

      梁梦君一把将人揽在怀中,指尖按压在他人中上,一下一下的,灌注了真气,输送着气力。

      “宣儿!”梁梦君轻唤,“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我陪你回始安,我们去明悦宫,去看你的父皇,看你的哥哥姐姐,我们还要看花落花开,看朝露晚霞,看冬雪压枝看夏荷飘香,从今以后我什么都不管了,我都陪着你,你也要陪着我,好不好。”

      蓝宣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溺了水,他无法呼吸一直下沉,意识再清醒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正躺在一处最温暖的地方。

      隔着烛火,看见的是梁梦君的面庞。

      剑眉入鬓,还和往日里一样的英俊。

      只是,这张脸上带了泪痕,眼尾发红,还未消散。

      “予安?”蓝宣伸出一只手擦了擦他眉眼,“这是怎么了?”

      “没有什么好伤心的,我没事。”

      “你吓死我了,宣儿,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我父皇,他到底怎么样了?”蓝宣躲过他那双发红的眼,故意转了个姿势,“能探出来吗?”

      “应当是受了伤,”梁梦君道,“性命无恙。”

      “那便好,”蓝宣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以示安慰,“他,总归是我的父亲。”

      “我知道,等你好些,我们便回始安。”

      “嗯,蓝宣点了点头,我们回始安。”

      深秋,夜太凉了。

      房中已经点了火盆,蓝宣睡的正酣。

      院中秋风飒飒,月下立着一个人影。

      梁梦君任凭冷风刮在自己身上,他面上的表情,是蓝宣从未见过的冰寒。

      音离跪在石桌旁,低着头,不敢多言,亦不敢抬起。

      她心里并不比梁梦君好过多少,她攥紧了手心,将唇咬的发白。

      “是什么毒?”梁梦君问,语气还算平静,却冷的能要人命。

      “藏音樊花,”音离道。

      好啊,梁梦君心想,这可真是好!

      有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蓝宣下了毒。

      真是狠狠的给自己上了一课。

      “这种毒药的潜伏期长,会随着情绪的波动被诱发出来,最初产生幻觉,后面...”音离顿了顿,“公子这毒发现的早,只要能控制住情绪,便能暂且无恙。”

      “后面会如何?”梁梦君寒着一张脸问,“会发狂发癫,还是六亲不认?”

      “会成疯成魔,还是会...”还是会怎么样呢,他说不下去了,他不想提扭曲痛苦,不想提暴毙身亡,不想提血流成河。

      蓝宣若是出了事,他便是魔,他愿用这天下为祭,为宣儿复仇。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有人能对蓝宣下得去手,他那般温柔和顺,他心怀天下不忍黎民受苦,他做错了什么?

      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啊!

      “解药是什么?”梁梦君隐忍着,指甲陷进了肉里,他只想他好。

      “属下不知,”音离说,“没有任何一本古籍上记载了藏音樊花的解药是什么...”

      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发的低沉,然后又在顷刻之间提高了语调,“主人可以试试季神医留给公子的香凝雪丸,那是能解百毒的!”

      “对!就是香凝雪丸,”音离像是摆脱了被蛛网纠缠的可怜昆虫,一朝自由便振翅高飞,她仰起了头,神情激动的抓着梁梦君衣袖,“公子这毒中的还不深,香凝雪丸定能解了。”

      “真是要多亏了季神医!”

      “那丹药是他留给公子保命的!”

      一声声一句句,落在梁梦君耳中都好像是刀剜火烧,生生剐了他的皮肉再放在火上烤,冒出滋滋的油,滴进火里,那火,便烧的更旺了。

      香凝雪丸,蓝宣已经给了自己的父亲啊!

      这丹药如此宝贵,就连行医多年的季临歌,也仅仅能凑出炼制一枚的材料。

      蓝宣却拿在手中,浑然不当回事的对红道说:这药丸说是能强身健体,季神医那个人,说话总是爱夸张些,我估摸着也就是颗对身子好的补药。

      他连看都未曾再多看一眼,他怕自己心中为难,还特意选了个自己不在的时间去找父王。

      他总是这般的为人着想。

      “没了,”梁梦君喃喃道,“香凝雪丸,已经没了。”

      音离就好像是那刚爬上岸的幸存者,方才看见一线生机,便又被站在岸边的人一脚无情的踹了下去,将她沉入河底,还冲她砸着石头。

      她不知要如何开口,嘴唇颤动。

      最终她说,“只要控制好公子的情绪,总是会有办法的。”

      “我们可以去找季神医,他是整个大陆上最有名的神医啊!他那么厉害,他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若是没有法子,”梁梦君嘴唇开阖,声音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宣儿还有多久?”

      “三年,”音离低着头,再也不敢抬起半分。

      一阵秋风刮过,拂乱了树上的花,衣上的带,刮在两人毫无血色的脸上,刮的人生疼。

      疼的心里都在滴血。

      蓝宣并不知道自己昏迷是因为中了毒。藏音樊花,这名字若是让他听见,一定会狠狠的吐槽一番,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破烂名儿,听着倒还挺唬人。他只当是突然听闻蓝品山被刺,心中惦念不安,才会心焦到大脑充血。

      零零碎碎的幻象充斥进了脑子里,眼前一黑一明,便有一炷香的时间断了片。

      他只是觉得,这几日来自己越来越嗜睡,脑子里昏胀的厉害,脾气还不好,瞧见丁点儿不顺心的都想发脾气,恨不得叉着腰破口大骂出来才叫痛快。

      藏音樊花,能无限的扩大人心底的欲望、愤恨、不满,即便是个清心寡欲的人中了毒,它也能让你在幻象中难以自拔,愈发深陷,以至于分不清梦境现实,颠倒度日。

      就像一首入脑的梵音,一旦听过一遍,就再难忘却。

      梁梦君就顺着他哄,手中的茶嫌烫了,他刚要皱眉,身边的人就伸手接过,小心翼翼的吹凉,再递到他嘴边;厨房的点心太腻,他正准备埋怨两句,音离便端来了五方酒楼刚出炉的三生糕;路过花园子的时候,他愈瞧着那桂树下的彼岸花愈觉得浑身不舒坦,梁梦君便将他背起,快走了几步,眼不见心不烦。

      “那花是我父王种的,”梁梦君背着蓝宣,轻声细雨的耐心讲,“偶尔瞧着缅怀祖母,我不能将它们都除了,宣儿若是不喜欢看,我们以后便离远些。”

      “或者搬出去住,琴川城郊外,还有我一处私宅,不如安王府宽敞,但也是难得的清净雅致。”

      蓝宣环着他脖颈,微微阖着眼,“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回始安?”

      他越说心中越是有气,越是觉得委屈,“你有父亲,我也有,我陪你在琴川呆了多久,你又同我回过始安几次?”

      “你爹的身子已无大碍,我父皇却还生死不知,”蓝宣松开胳膊,“放我下来!”、

      “我自己回去!”

      他一句话说的如此铿锵有力不容置疑,他眼神决绝的瞧着梁梦君,然后头也不回的返回房中收拾东西。

      但好像,也没有什么非要带上不可的。蓝宣瞧着这满室凌乱,床、家具、衣柜,花纹图样色彩规格都是红国皇室特有的,没有兰花没有萱草,没有墨荷没有晚霞,这些都不是他喜欢的,也不是他想要的。

      这里,这里不是他的家。

      那绛红色的图腾,就好像是浓到化不开的血,多看一眼都让人心中作呕。

      心中莫名就觉得烦躁,自己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到底是想干什么?在一个男人身上蹉跎岁月,自己莫不是疯了?

      蓝宣眼神微寒,转身便摔了门。

      “砰”一声巨响,是大门与门框相互碰撞的声音,连带着窗纸也嗡嗡响了一阵。

      “宣儿!”梁梦君紧走了几步从身后搂住他,隐忍着情绪压住嗓中哽咽,带了丝甜腻腻的讨好,“你要去哪儿,带上我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带上你?”蓝宣侧过脸,斜乜着身后之人那一抹哀伤的影子,“我跟你很熟吗?”

      如同一根针扎入梁梦君心中,细小的疼痛慢慢扩延,最后千疮百孔,如同凌迟,一刀刀的剜在心里,刮肉放血,疼到要窒息。

      我跟你很熟吗?

      只有六个字,却字字诛心。

      “你看,”梁梦君忍了心里的疼,胡乱的包扎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终于还是有一滴不争气的泪珠子滑了下来,落在蓝宣的发丝间。

      如滴水入焦墨,丝毫也改变不了半分颜色。

      “你看,”他说,“始安离琴川那么远,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你就把我带上吧,我给你赶车,帮你拿行李,”他轻声哄着,小心翼翼的撒娇,带着卑微的讨好,“好不好,宣儿,你带上我吧。”

      蓝宣只觉得心中一疼,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心弦终于松懈了些许,他低垂着眼眉,喃喃道,“予安?予安...”

      总算是回归了片刻的清醒神志,他握住梁梦君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方才,是怎么了?”

      “没关系,”梁梦君将他搂的更紧,温热的胸膛紧贴着蓝宣后背,再冷的人,再冷的心,也当被捂热了,“宣儿只是,太担心你父皇了,我都知道。”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让我陪着你回始安,好不好?”

      蓝宣点了点头,“那,老王爷这边呢?”

      红道呢?蓝宣清楚的记得,红道是刚中了毒的,虽然现在已有好转,但这安王府中却依然不能大意。

      蓝宣知道自己最近的思绪比较乱,但却没法子能控制得住,他往往刚发完火便心生悔意,便愈发的不知自己是为了什么。

      为何而喜,为何而怒,又是为何而活。

      这三个问题他想了很久,最终却一无所获。

      “安王府有音离守着,”梁梦君说,“宣儿放心。”

      “那,好。”蓝宣的眼神软了下来,低垂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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