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无夜之姬

2、第 1 章

　　第一章 结巴道长会讲书，项郡遇水难去留

　　“海海海海海海上有五山：岱屿、员峤、方方方壶、瀛洲、蓬莱。”

　　“据道门仙祖列子言‘其其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节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胜数。”

　　“五山之根无所连箸，常随潮波上下往返.......最最最最最最后二山飘去不知踪迹，只剩下方壶（方丈）、瀛洲、蓬莱了。”

　　“瀛洲在东海中地方四千里，大抵是对会稽，去西岸七十万里。上上上上上生神芝仙草。又又又又又有玉石，高且千丈。出泉如酒，味甘，名之为玉醴泉，饮之，数数数数数数升辄醉，令人长生。”

　　“洲上多仙家，风风风风风俗似吴人，山川如中国也。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馀丈，名曰泰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

　　书房里一年轻男子手捧着书简，滔滔不绝说了好几段，少一回头却发现那少年撑着头望着东北方几案方向发呆，桌案竹简丝毫没有翻过的迹象，梁参走近顿足稍敛眉，眸子剑闪出一丝愠怒带半点惋惜，温沉嗓音从喉间传来：

　　“季季季季季季川，可可可可可知瀛洲。”

　　突地被叫唤，蓦地一个激灵，柳季川咔哒一声从木案上弹起来，双手慌乱的翻看着桌前书简，瞅见一条带有瀛洲字眼的条文随意而答：

　　“瀛洲金峦观中，有青离玉几，覆以纨之素，刻水碧为倒龙之床。”

　　见未得回应，柳季川再往后寻了一条侃侃而答：“瀛洲青玉膏山，泉如酒味，名之为玉泉也。”

　　如此情形也非一次两次，梁参轻轻摇头，四目紧紧盯住面前那半人高的少年，想及必是自己讲学过于枯燥方才令人失神，苦笑一声念出所问条文：

　　“瀛瀛瀛瀛洲有玉膏如酒，名曰玉酒，饮数升辄醉，令令令令人长生。”

　　柳季川不知为何父亲大人会叫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人教他道法，认真听吧，听到兴头上又吱吱呜呜说不出来下文，硬是急坏人的很，所以对于这个先生，他压根没上在心上，也只能靠着父亲送的几条锦鲤打发时光

　　便朝人做个鬼脸，径直往窗边几案上摆着的琉璃鱼壶，伸手逗弄，红尾锦鲤也识趣靠近过来轻啄着他纤细手指头。

　　梁参一声轻咳，柳季川这才反应过来，直接把鱼壶抱在怀里，抽手拂开案前书册，稳稳放在上面，梁参见故知其玩心已起，遂不好多做强求，仔细把书册合好放回条案上，言说：

　　“既既然如此，今日，之学，便，便到这里吧，早早洗了睡吧，师师哥今日不会回府。”

　　柳季川从怀里掏出一包鱼食掰下一块投进鱼壶里边，正思索着一些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头也不抬漫不尽心的哦了一声，忽的猛烈抬头，眸子里闪出粼粼的水光急促追问：

　　“父亲大人为什么不会回来，梁叔，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他每年生成都会送我一条锦鲤，今日为何......”

　　见此梁参无奈摇头，转身正欲离开静室，却被身后动静惊得回头，原本好生喂食的少年气咻咻立在一边，跟前琉璃残片和水撒了一地，几条锦鲤在尚未干涸的水汪中挣扎摆尾，柳季川忽的回头朝梁参说：

　　“今日生辰只有你陪我过了，梁叔，我想吃醋溜鱼头。”

　　梁参嗯了一声并没有过多言语，转身出门，木屐踏在石阶上发出啪嗒声，正值申时，刚下得新雨，硕大的红日正挂在西边耀得人眼阵阵发蒙，未见鸟雀虫仪，倒是有些许落叶裹着泥土安详的躺在石凳边角上。

　　不多久，伙房呈上颇多菜品，皆是季川爱吃的，唯独醋溜鱼头一盘被啖致精光，其他未曾动箸，梁参也草草吃了几口，其余多打发下人。

　　接连几日，季川闷闷不乐，学书也心不在焉，至寝食不安，梁参见状颇得为难，终一日打开话匣，打算带其出游散心，谁知这猴孩子偏生打起了瀛洲的主意，朝云鹤不在身边无法知会师哥，只得匆匆留一纸书信告知此行瀛洲而已。

　　梁参知瀛洲在东海中，地方四千里，大抵是对会稽，去西岸七十万里。上郡于会稽正好从水路比较便行，于是第二日早从浣水亭长手里买了条蓬船，顺水一路而下，行至会稽，恰逢钱塘八月潮期，无法横流出海，只得暂行着陆稍加歇息暂行返航。

　　季川一心不想回家，临澧江边久久不语，自一阵高亮渔歌号子从江的另一边传来：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奈若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河西河西无所栖，今夕何夕无所息......”

　　船夫见有人慢慢靠近，朝季川憨厚一笑漏出白皙牙齿，而后开始收拾船舱缠在渔网上的几条江鱼，有一条红尾锦鲤分外醒目，季川正欲开口求索，却被船夫解下来又一一抛回江里。

　　渔而不取，况且红尾锦鲤市价不菲，多少能换点东西，辛辛苦苦冒险出海就这么直接放了，季川很是不解，揉揉脑门一脸疑惑发问：

　　“老先生，您为何把捕得鱼都放生了，那不是白忙活了吗。”

　　黝黑汉子伸手取下头上滴水的斗笠，笑呵呵说：

　　“放生，放生，不放怎么生，这年头水患闹得正凶，出不了海，这种锦鲤也就是好看，没什么吃头，是老天要让他活着啊。”

　　季川望着汉子，又望望梁参，他深知就他梁叔的性情，出不了海没准真会返航，想起又要困在府里，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

　　“真出不了海啊，那我们要去瀛洲岂不是要耽搁了。”

　　汉子噗的一声大笑，上下打量二人：

　　“海客谈瀛洲，音波微茫信难求，况且那是神仙呆的地方，像咱们普通人压根接近不了，还会被海里的妖怪吃掉，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好歹不能白白送了性命。”

　　季川被这话气得不轻，道法这种东西平日里没有好好学没错，可是他梁叔，他父亲都是会勘测天命的高人，竟在这无知的土呆子口中沦为普通人，但凡有一丁点诋毁他父亲大人的话，在他耳中都变得非外刺耳，

　　此次虽然赌气出门，但心里那位还是依旧牢牢占据最重要的位置，任何人都不可以僭越的底线，季川气到鼓起腮帮子朝人大喝：“才不是普通人，不是，父亲大人会道法，我梁叔也会....."

　　被突如其来的召唤弄的有些无措，梁参一愣转头朝滩头临近，伸手轻柔人脑瓜以示安慰。

　　汉子不屑的朝人摆摆手，准备抬腿登船：“走了走了，想得道成仙的疯子我见过不少哟，满口大话咧。”

　　被这么一激，季川气到肝炸，伸手拂开梁参手，朝人大呼：“你若是不信，大可让梁叔把这水怪降服，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人脸色骤变，撸起袖管库管朝人爽朗一笑：“若真是如此，我便送你们去瀛洲。”

　　季川不解其意，刚明明说去不了，现在又说去得了，一张小脸硬是憋得通红，又不知如何开口，反被那汉子提前说破：“弄潮，弄潮，潮涨船高，于我而言出海并不在话下，若是不弃请随我来，我家楼主早已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