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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暴雨惊雷杀人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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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节,正是农历‘谷雨’。
谷雨节气,十晴九雨。
郁雷密云,将雨未雨。
跨海飞天阁。
他在等人。
一个曾经的敌人。
今朝的盟友。
他,当然就是马新贻。
马新贻不喜欢等人。
他向来认为等人是件浪费生命,虚耗光阴的事。
以万马堂今时今日在关东的地位,他根本没必要等人,通常都是别人巴巴地等他,临了还要奉送七分小心一张笑脸。
但这个人不一样。
他们要谈的事也不一样。
今日的事关系到关东江湖势力的重整,是一等一的大事。
一个事必躬亲的领袖跟一个万事放手的领袖都不是好领袖。
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领袖,马新贻从不介意把一些琐碎的,容易见功的事交给手下人去做,但重大的事,他必定亲力亲为。
楼板微响。
他等的人来了。
马新贻起身,敛衽,正要招呼,一条人影,梦幻般疾闪而至。
来人带着他的枪,和招呼。
他的招呼是迎面一枪!
这一枪势如破竹,势无可挽!
除非用刀,否则连马新贻也没有信心可以接下它,但他为结盟而来,并未将那把长七尺的□□带在身边。
天空骤起明闪,枪至!
马新贻忽如游鱼般,身一侧,紧贴板壁,避过这一枪。
然后,他趁枪势已尽,后力未继之际,发出他的刀。
空手发出‘一刀两断□□’!
刺客立刻呼哨一声,翻身疾退。
马新贻心中倏地打了个突,暗叫不好,忽而背心一痛,一柄深碧色的剑从他胸口一闪而过。
剑身窄,细,一现即逝。
却在一现之际就伤了马新贻的心。
心伤,人死。
霹雳一声,此刻,与方才那个明闪同生的雷声才刚刚响起。
一场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雨,愈下愈大。
先是象一次突来的暗杀,接着象一场无休止的争斗,顷刻间下得漫天漫地的都是江湖。
每逢雨天,戚少商便觉烦躁。
\"这场雨真烦人。”戚少商倚在淡水茶社的门边,喟叹道。
\"雷家庄地势低洼,不论阴晴都密云布雨,就算不下雨,也是一样,”雷卷把茶斟满,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自己烦,跟雨又有什么关系了?”
戚少商脸一红,讪讪道:“关东的雨天既冷且潮,日子又平淡无聊,换了我恐怕几天都耐不得,难为你一住三年竟不觉恹气。”
雷卷摇摇头:“这儿表面古井不波,实则静水深流,暗潮汹涌。恐怕不久后,将有一场大乱。”
“大乱?”戚少商一听,眼睛立刻亮了。“怎么个乱法?”
雷卷沉吟不语。
戚少商眨眨眼,凑到面前,鼻尖顶鼻尖,眼睛对眼睛,低声道:“你悄悄说,我绝不告诉旁人。”
他的眼很大。
大眼睛里黑是黑,白是白,诚挚得叫人无法拒绝。
雷卷正嫌他夹缠不清,冷不丁见这么一双眼,心中忽然有了雷的震撼和冰的消融。
默然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你又是为什么来关东?”
戚少商忙不迭地答:“我在追杀一个人。”不待雷卷追问,又道:“这人你应该也认识,是杀人王雷怖。”
雷卷眉尖一蹙:“雷怖?他来了这里?”
戚少商道:“据三日前雷艳的情报来看,他确在洛河县无疑。”
雷卷笑了。
他很少笑,这一笑眯细了眼,藏了三分谋算运筹的奸猾在眼底。
“你还认识雷艳。”
戚少商兴致勃勃、喜孜孜地道:“我与他知交莫逆,既然你我如此投缘,不如索性也结义……”
雷卷眼里的笑意立刻又如同这阴雨天一般森寒。
“我从不与人结义。”
他冷冷截道,见戚少商激红了脸,摆了摆手:“不是因为你的关系,而是兄弟这两个字,太沉重。”
话不算重,戚少商听了,心头却一阵难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相对两无言。
只听得外面静静的雨声,忽急忽缓,淅淅沥沥,象是一曲无头无尾的悲歌。
好静的雨。
忽地脚步声响,踏碎一地雨声,接着门帘一掀,进来一个女子。
她,眉似秀刀、眼如明镜,不施脂粉,却做一身男子妆扮。一进门,恭恭敬敬呈上一封信:“卷哥,有人送信给戚少侠。”
戚少商正要接,她瞪他一眼,转手把信交给雷卷。
然后掉头而去。
走得那么急。
那么快。
戚少商被她一眼瞪得莫名所以,手在半空,只好转而挠了挠头,不禁问:“她是谁?”
雷卷似笑非笑道:“沈边儿。”
戚少商吐了吐舌头:“这姑娘脾气真坏,我又没招惹她,瞪我作甚。”
雷卷干咳一声,淡淡道:“边儿不喜欢男子碰她。”
戚少商一时仍不能会意,忿忿道:“不过接封信而已,何至于此。大哥你不也是男子。”
雷卷眼里漾起一丝笑意,面不改色道:“你跟我不一样。”
戚少商道:“怎么不一样?”
雷卷一本正经道:“戚少侠风流多情,寻常女子如何敢沾你?”
戚少商一怔,情急大呼道:“大哥休得取笑!这天底下的女子最是麻烦,个个喜怒无常,小肚鸡肠,我不敢沾她们才是真的。”
雷卷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递过信道:“麻烦已经来了。”
信。
是一纸薛涛笺。
上头不着片字,仅以寥寥数笔勾了一只欲飞的蝶。
戚少商拿在手里,就嗅到一股淡淡的香,不看便知是女子之物。
戚少商因先前刚发过关于女子的感慨,现在手里拿了这么一封活色生香的信,登时象抚摩一朵花的时候不小心折断了它,要拿走又不是,要接驳上去又不可以,要扔下又舍不得的样子。
“怎么,这个麻烦可合心意?”
“是……咳,不是……”
“美人夤夜来请,你身为男子怎可负了佳人情意,”雷卷眼里闪着洞透人情的光芒,眼神里却有隐忧,“你嘴里不好意思说,只怕心早飞了去。既然如此,还不快去?”
戚少商的脸更红了。
“可我不知道快意楼在哪。”
雷卷叹了一口气:“洛河县西,乌衣桥东,瓦子巷底,就是快意楼。”他眯细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你我素昧平生,今日一见也算有缘,我有东西给你。”
戚少商一怔,却见雷卷返身进去。过得一会,拿了个长形包袱出来。
戚少商一见便知,那是剑。
“这柄青龙剑伴我多年,如今我送给你,就当是我折断你的剑的赔礼。”雷卷手抚包袱,充满感情地道,“平生三尺剑,管尽不平事,只望你不要负了它。”
戚少商用一双闪亮的眼闪亮地望着眼前这个仿佛冰封烈火般的汉子,动容道:“这怎么使得?如此大礼,少商受不起。”
雷卷笑得冷冷淡淡,只是那冷淡里又蕴着三分豪气。“什么使得使不得,是朋友就不要说这种见外话。你要杀雷怖,怎可没有剑?”
戚少商的眼如星光般闪动着。
“卷哥!”
他先前听沈边儿如此叫雷卷,此刻被一股热血冲起了豪迈,意气交迸间绽出星光灿烂,忍不住跟着改了称呼。
雷卷微微一震,冷静得接近冷酷地说:“你我非亲非故,卷哥不是你叫的。”他停了一停,又道:“待你从快意楼回来,再叫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