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龙》萧寒城

1、第一杯酒

　　龙愈身为一条龙，嗜酒如命。
　　从乡野农家的酒糟，到皇城窖藏的百年陈酿，再到天宫的琼浆玉露……但凡是这世上沾点酒味的玩意，就没他不钟意的。

　　赶巧今天玉帝要嫁三公主，拿出了封存上万年的仙人醉招待众仙家。
　　酒香飘到了万里云巅，就撺掇着他前往了正在设宴的琼华殿。

　　龙愈随手晕了几个天兵天将，混进了三公主迎亲的队伍当中，浑水摸鱼，而后也就堂堂正正地与众仙家坐在了宾客席上。
　　当今天界，没人奈何得了他。
　　连天帝见他又不请自来，也只得撇撇胡子装作没看见，怕他搅了婚礼，又悄悄命人再多上几坛酒。

　　但总有些以天下后生为己任的老仙君，爱多管闲事。
　　一个胡须发白、长得仙桃的仙君就眯眯眼，拦下了龙愈的酒杯：“不可不可。”

　　“有何不可？”
　　龙愈才喝了三坛，还未开胃。
　　他一袭黑袍垂地，眉梢入鬓，坐无坐相，举止恣意洒脱，全无其他仙家端庄自持的诸多规矩。

　　“此座乃上仙之座，此酒乃名仙人醉，你这龙还未入仙籍，怎可在天帝面前如此僭越？不可不可。”

　　龙愈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娇美仙子，笑道：“你这老头，实在啰嗦得很，怕是你殿中的小仙娘还不够你折腾，又来折腾我。不如把你的小仙娘招来，与我交杯一盏，我与她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这老头是风元仙君，一把年纪讨了个八百多年修为的小仙子当仙侣，诸位仙家平时不敢笑话，只敢背地里说道。
　　哪知龙愈一张嘴，就没害臊地把这事给捅破了，还满口污言秽语！
　　边上众仙家听了，都不由憋笑。

　　“放……放肆！”
　　风元仙君气得脸色骤变。
　　红桃变青桃了。

　　他身后的小仙娘脸上也是一阵羞红，一半是因为自己跟老仙君的糗事，一半是听见龙愈说要与自己喝交杯酒……
　　再怎么说，龙愈都算得上是九霄云上模样最俊俏的那个，天界多少仙子都心属他，要不是因为他的仙籍久久未能落户，怕早就有仙子排着队去与他交好了。

　　风元仙君回头见她这般神色，愈加来气，也开始跳脚，气急败坏地揭龙愈的短：“你、你……区区一头下等坐骑，也敢在本仙君面前放肆！想当年钟子灵是如何骁勇无敌，到头来还不是被自己□□的一头畜生给算计！就是你！就是你这背恩忘义之徒！还肖想在这与众仙家平起平坐，喝天帝的酒！”

　　钟子灵……
　　要不是这老头今日提起，时间过的太久，龙愈都快忘了这个名字。
　　可就算忘了这么久，再听到这个名字，他还是会胆颤一阵，随即想到他已死了那么久，龙愈立刻平静了下来。

　　他默然，并未把风元仙君的挑衅放在心上，悠悠地把着酒盏，可酒杯中有丝许旁人看不出的波澜。

　　钟子灵，一千七百年前修仙界的奇才，劈神山，崭千妖，逆海潮……三界关于他的传说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可过了千百年，流传得最广被人翻来覆去说烂了的，也不过就那三件事。
　　第一件，仙魔大战之际，钟子灵驭龙只身独往魔界，破了魔界三百万大军，拯救了天下苍生。
　　第二件，钟子灵与游冥山上一条冥顽不灵到处作恶的龙大战了三百回合，每一回合都是那恶龙输，要是再打一回合，那恶龙恐怕就得断气了。可是钟子灵感怀苍生，给了恶龙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收了他当坐骑。
　　第三件，钟子灵生前风光，死时却很狼狈。他是收到天帝授命，在前往天界要成为仙官的路上，被那喝醉了的坐骑恶龙给活生生从九霄云上摔死的……

　　嗯，那条恶龙就是龙愈。
　　他曾是三界战神钟子灵的坐骑。

　　龙愈把主人摔死后，受了不少罚。不过他命硬，就天界那一套刑罚下来，居然也没能把他弄死。
　　钟子灵刚死那会儿，他在受天官审讯时还勉强掉过几颗眼泪，说自己是无心之失，乞求刑罚能稍宽宥一些。

　　可天知道他心里有多开心！
　　钟子灵活着的时候，自己喝酒他要管，吃果子他要管，多看别的小姑娘一眼他也要管！
　　这天底下能打得过他的人本就不多，钟子灵算一个人，现在这人死了，他在自个眼里就算是天下第一了！

　　于是他的日子就无拘无束起来，觉得天界这地方的风景甚是不错，况且世上顶好的酒都在这，干脆找了几片云，筑了个窝，在这住了下来，取名叫万云之巅。
　　不过龙愈到底是戴罪孑然之身。
　　天宫规定坐骑没有主人，就算道行再深也不能入仙籍。
　　一些小仙们忌惮他法力的，路上碰见他躲不过时也会喊他一声“仙君”；而那些品阶稍高的神仙们都清高得很，像风元仙君骂他“畜生”的，也大有人在。

　　大概是听见了那名字，龙愈觉得耳朵不大舒服，掏了掏耳朵，没搭理风元仙君。
　　他又拿起桌上的一颗葡萄，咬了半颗，便往风元仙君旁的小仙娘翘屁股上轻轻扔了去——

　　小仙娘“嗳哟”了一声，也不恼，回头望见龙愈那张英俊不凡的脸正冲自己笑，哪还能恼得起来，还掩面羞笑了下。

　　风元仙君这下绿的可不止是脸了，头顶都快绿了。
　　见自己的美娇娘大庭广众下被人勾搭，他也顾不得什么颜面，撸起袖子便要冲过来与龙愈斗法。

　　龙愈未动分毫，便有一群人过来劝架。
　　“三公主大喜之日，你说你这是何必？若是闹大了，天帝的颜面何存呐。”
　　“那黑龙的劣性你又不是不知道，罢了罢了。”
　　“再说你若真要动起手来，怕也是打不过他呀……”

　　要说龙愈能平安无事赖在天界当无业游民如此之久，也全仰仗这些以和为贵的和事佬。
　　毕竟咱们这届天帝治理天界的政策便是：打打杀杀成何体统，一派祥和最重要。

　　风元仙君好不容易被劝走，龙愈的耳根得以清静，又肆无忌惮地饮起酒来。

　　“龙愈，你莫不是看上风元仙君家的小仙娘了？”
　　此时，狐仙易弥走了过来，坐下与他一道尝酒。

　　龙愈在这天上少有羡慕的人，易弥算一个。
　　原因只不过是易弥几百年前也是游冥山上的一头“下等坐骑”，不过他的运气好，与他的主人丞安星君一道飞升入仙籍后就去司命殿任职了，现在也是个掌管轮回生死的小官。天界但凡有什么筵席都轮的到他，比龙愈混得要好多了。
　　易弥也不似别人那般嫌他，仗着往日的交情，两人素有往来。

　　龙愈一嗤：“扯什么，你明知道我喜欢男的。”

　　“风元仙君年岁大了有点恶趣味也正常，你管他做什么，竟还勾搭起他的小娇娘来。我来之前，他到底说了什么招惹到你了？”
　　易弥知道龙愈虽然混蛋流氓，但往往也就爱耍耍嘴皮子，一般不屑与人动手。若要让他动手招惹别人，非得那人是戳到了他的什么痛处。

　　龙愈顿了下，又平静地叙说：“没什么，他朝我酒里放了个千年陈屁，熏得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易弥：“……”
　　没想到是自己高看了他。
　　竟然只是为了酒。
　　不过倒也是，这酒的确算是龙愈的一个痛处。曾经他可是为了那个人，戒了八百年的酒……

　　易弥想到此处，肃了肃声，说道：“龙愈，我且与你说一个消息，你断然就没有心思在这酒席上闹了，信吗。”

　　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龙愈说话时有几分懒洋洋：“不信。别说。也不想听。”
　　龙愈知道反正不管自己说什么，易弥都是要说的，他是个憋不住秘密的人。

　　果然，易弥立刻便说：“我前日守夜查看司命殿的轮回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你猜是谁？”

　　龙愈懒得猜，只顾饮酒。

　　“是钟子灵的转世要出生了。”

　　“谁……”
　　龙愈手一抖，美酒灌进了鼻孔中，又直直地流了出来。

　　易弥又特意施法将声音放大了三倍，将话音传进了龙愈的耳朵里：“你的主人，三界战神，钟、子、灵，克你的人重新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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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龙愈受，钟子灵攻。仙侠世界私设多，望大家不要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