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书翁

1、第一梦

　　这已经是一天里第三个找上门来的客人了。
　　十四疲惫地应付着客人，脸上的笑几乎要僵死成形。
　　可是他名号已经打出去了，街头巷口把他的能力传得神乎其神……实际上，在很多人看来他不过就是个嗜睡男青年，每天只要在布幔之后懒散地打个盹，生意便不断地主动上门。
　　这次的来客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看上去灰头土脸的。明明处在最好的年纪，一切都正要开始，却硬要强求一个看得清的未来，坚持而急切地要求一个好梦来麻痹自己。
　　十四只好拿出四个优惠套餐任其选择，每一个都显得过分美好，根本不可能在现实里发生。
　　十四收起讲道理的心，开始了他看似一成不变却又乐在其中的工作。
　　人们都因为现实感到沮丧，所以白发苍苍的老翁想要“回到朝气蓬勃的年少时” 被鸡毛蒜皮的生活折磨得心生厌倦的中年妇人安图“停在和爱人初相逢的那一天”。人总希望好时光能停留得更久一些，即使不能保存，哪怕重温一次也是好的。
　　十四或多或少能够理解这种心情，所以每次都尽量为他们做到最好。
　　他是一个织梦者。
　　忙完一天的工作之后，他就会去熟悉的酒家喝杯酒，临走还要把系在腰间的葫芦装满。
　　可奇怪的是，他一直没有一个能和他把酒言欢的朋友。
　　老板觉得他的性格直率，完全没有道理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便想要推他出去交朋友，却被他一再婉拒。
　　“我不需要什么朋友。”他自己给自己画了一座牢，把所有人都关在外头，不肯让他们进来。
　　十四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又睡在了路上。
　　他单手撑地勉强坐起身来，脑袋嗡嗡作响，习惯性地往腰上摸去，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被劫了！”他一个激灵，往身上瞧了瞧，却发现衣服没有乱分毫，心中有些怅然若失。这些过路的山妖女鬼竟都置他于不顾、视他如无物，十四这少年心受到不小的挫伤。
　　“看看你那不上道的德行。”熟悉的嗓音响起，夜色勾勒出前方少女的身影，近了便看见她好看的眼睛，“醉得不省人事倒在地上，一副酒鬼模样。”
　　十四老老实实低下头，双膝跪地，两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我错了。”
　　“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回头来捡你。”少女单手叉腰，咚地把一个酒葫芦丢到他面前，“里面的东西我全都倒进了河里，往后我会在口沿处涂上毒药再还给你。”
　　“是是是。”十四唯唯诺诺地捡起葫芦系回腰间，脑子里还在计划着一会儿要去哪个老板娘那里喝一杯。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啊！”一群飞鸟在不远处扑棱着翅膀蹿了出去。
　　十四眯起眼睛打量着少女：“反正有小岛你看着我就好啦。这些年都是这样，她站在这里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嘱咐他，让他觉得安心。
　　“你还真是……无赖啊！”少女愤愤地跺了跺脚不再理他。
　　“喂，小岛，我们去见那个人吧。”
　　暮色朦朦胧胧，月亮沉了下去，像是要抹杀掉万物的轮廓，湖面上的雾气升了起来，像一个半醒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