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央赋》Y千山鸟

3、干戈

　　“司命来了，在楼下。”百里青耸了耸肩，朝楼下张望了一眼。

　　遽央微微一顿，“好，我知道了”，说完便下了楼。

　　楼下的沙发上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一颦一笑看起来颇有风度。这人的眉眼生的甚是好看，与遽央有些许相似，但眼神中却失了几分遽央眼中独有的清明。

　　“哟嚯，大哥这司命神当得似乎比我这摄政王还要清闲啊。”遽央开口道。

　　“呵，我只是来提醒你，易十安他毕竟是九重天的人，你可不要……”司命神端起桌上的茶杯，悠悠说道。

　　“我的人我自有打算，不劳大哥费心了。”遽央冷冷的回答。

　　司命冷哼一声道：“你的人？四百年前你在对黄泉做的那些事三界可谓人尽皆知，有朝一日他易十安灵魂被唤醒，你猜他能念你几分情不去血洗了你的往生殿？”司命神起身缓缓走向门外，没再多说一句话。

　　百里青站在二楼楼梯口听见司命这一番话，扶住栏杆的手紧了紧，司命相信所谓人尽皆知的真相，可百里青不信，他不相信……

　　遽央在原地立定许久，轻叹了口气，披上外套出门了。

　　秦天宇站在酒店门口一边迎着刚来的同学，一边给遽央打电话。

　　“丫的你来不来了，菜都要再换上一桌了。”

　　“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遽央挂了电话，驾驶位上的百里青叹了口气，脚下踩紧了油门。

　　秦天宇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刚要转身进去，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晃晃悠悠地过马路，他抬手揉揉眼，确认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大步流星地朝马路边走过去。

　　“十安！”秦天宇朝正在过马路的易十安挥挥手。

　　易十安抬眼看见秦天宇打量的眼神，略微闪躲了一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没说话。

　　“我们遽央同学面子还真是大啊，连你都移驾过来了。”秦天宇一笑，他给易十安发了定位，也没抱希望他能来。

　　世事难料啊……

　　易十安轻咳了一声，抬脚就进了酒店。

　　大厅里，几个女生看见易十安进来了，先是笑着窃窃私语了一番，直到秦天宇带着他进了电梯，几个人才慌慌张张地跑过去。

　　易十安见有人跑来，下意识地按住电梯按钮让人上来。

　　几个人推推嚷嚷地上了电梯，其中一个终于大着胆子朝着易十安打了招呼，易十安微笑了一下算是回话。

　　车子还没挺稳，遽央拉开车门就往下跑，一转眼没了影子，留下百里青坐在驾驶位上狂吼：“这人什么素质啊！关门啊！”

　　遽央被服务员带上楼，秦天宇正在和女孩子聊天，看见遽央进来，头一扬笑道：“正主来了。”

　　遽央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目光流转了一圈，看见坐在角落小沙发里戴着耳机听歌的易十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易十安抬眸正好对上遽央的眸子，下意识地躲开，刚好一旁酝酿了许久的女生拿着微信二维码蹭过来，“同学，加个联系方式吧。”

　　遽央眼看易十安摇了摇头，嘴里说了一句什么，很明显是拒绝了，姑娘有些尴尬，转身丧着脸走了。

　　其实原本易十安是不太喜欢拒绝别人的，直到有一天半夜，易十安被语音电话吵醒，接了电话是一个白天刚刚加了微信的姑娘。

　　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就在易十安不耐烦准备挂断的时候，那边忽然开口道：“小哥哥能给我唱首歌吗？”

　　自此，易十安对加微信这种事情产生了阴影。

　　从遽央一进门开始，本来在跟秦天宇聊天的几个姑娘视线就没离开过遽央，秦天宇百般找话题都聊不下去了，只能翻着白眼来找遽央。

　　“你可终于来了。”秦天宇拍了拍遽央的肩膀，“你去看看十安，他少来这种场合，玩不开，我去叫服务员上菜。”

　　遽央挑了挑眉，震惊于秦天宇非人般的善解人意。

　　在心里用意念朝秦天宇表示完感谢后，遽央径直走到易十安身边坐下，“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

　　易十安摘下一只耳机，“太吵。”

　　等秦天宇叫完菜回来，推门看见一大个屋子里的布局，不禁挑了挑眉，分别是以易十安和遽央非中心方圆一圈围观两人聊天的妹子，还有角落里围一起打游戏的其他男生……

　　百里青把遽央送走之后就开着车去了中心大厦。

　　“陈总，百里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陈暮羽继续低着头翻阅手里的收购文件。

　　百里青蹑手蹑脚地进来，“这么晚了还这么忙？”

　　“废话，不然你们一会儿买车一会儿又买房的钱哪儿来的，”陈暮羽抬头瞪了他一眼，“还有，下次您来可以不用再麻烦我的助理通报了吗？”

　　“哎，总是要有点仪式感嘛，不然直接穿墙进多吓人啊。”百里青伸手碰了碰陈暮羽手边的水杯，里面的水已经凉透了。

　　“遽央呢？怎么放你自己出来？”陈暮羽打开电脑翻看了一下股票，刚要拿起水杯喝水，便被百里青一把按住。

　　“他约会还忙不过来呢，剩我一个孤寡老人留守呗。”百里青说着，手心聚起一团青光握住陈暮羽的水杯，里面的水迅速升温，“入秋了，多喝温水。”

　　陈暮羽愣了愣，随后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百里青抬手看了看表，“照顾好自己，我走了，该去接祖宗了。”

　　遽央结完账，走到酒店门口就看到等在门外的易十安和秦天宇。

　　“二位怎么来的？我让人送你们回去。”秦天宇说道。

　　“不用，我走回去。”易十安说完转身就要过马路。

　　“我家也不远，十安你家住哪儿，不会是柳荫湾吧？”遽央一袭虚言如行云流水般从嘴里说出来，不用打草稿。

　　易十安微微皱眉，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巧了，我也住那儿！”遽央笑道，“那正好顺路，一起走吧。”说完便背着身朝着转角处的路虎摆了摆手，驾驶位上的百里青会意，立即隐于黑暗中消失不见。

　　秋天的夜晚格外凉爽，遽央和易十安并肩向柏油路的尽头走去，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渐渐模糊直到被阴影吞噬。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鬼神吗？”遽央打破一路的沉静。

　　“你想说三界？”易十安轻轻地踢起脚边的一小块石子。

　　遽央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易十安不知是叹气还是轻笑了一下，“怎么不知道，三界安稳了太久，大多数人都忘了而已，并非不知。”

　　遽央笑了笑，心中没来由升起一丝悲凉，我的将军啊，你可知是谁换得的你口中“安稳了太久的三界”……

　　“哈，也对，我只是惊讶，你这个年纪，居然还能知晓三界的事。”遽央曾听十殿阎王说，人一旦生于安乐，便会渐渐遗忘那个用命换取安乐的时代。

　　“你不是也知道。”易十安的声音很清冷。

　　遽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笑了笑转移话题说道：“我觉得你好像和谁都不怎么聊得来啊，像你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没有女朋友吗？”

　　遽央偏头看向易十安，浓密的睫毛垂到眼睑，眼角的泪痣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小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原因总是转学，不太和同学玩得来。”

　　“父母？你……和父母住？”遽央突然想起来，这么久以来自己都忘了易十安这一世的父母。

　　“不，他们去世了。”易十安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波澜。

　　“啊，这样啊，抱歉。”这样的结果显然是在遽央的意料之中，想必当初易十安进轮回的时候，司命神还是给他留了些余地的。

　　——无牵无挂方能牵动干戈。

　　易十安轻轻摇了摇头，一路无话。

　　二人一同进入小区，直到易十安家门口。

　　遽央顿住脚步，“嗯？这是你家？”

　　易十安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微微点头。

　　“啊……那什么……我住隔壁。”遽央挠了挠头。

　　“真巧，不早了。就不请你进去坐了。”易十安说完转身进了院子。

　　遽央看着易十安走进门，悠悠转身面向身后的草丛。

　　他脸上凝聚的笑容渐渐被麻木与冷漠所取代，眼中散发着微弱的红光扫视着隐身于昏暗的一切，半晌，他冷哼一声，沉声道：“呵，不入流的东西，如今是谁的主意你们都敢打了么？”

　　草丛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低沉的嘶吼声与遽央僵持着，遽央一步步逼近草丛，手心中托起一朵暗红色的曼珠沙华静静燃烧着，“警告你们，聚魂珠虽能免于你们受尽千万年的修行之苦，但倘若你们敢伤他一毫，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们，碎尸万段，扔进十八层地狱，受尽轮回之苦，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想死，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躲藏在草丛中的野鬼大多都是逃过轮回，自修鬼道才能苟且偷生，但野鬼终究是野鬼，面对遽央这种级别的鬼神，动动手指都足够将他们几百年的修为毁于一旦，和他硬碰硬，终归是不划算的。

　　半晌，草丛中涌起一片躁动，他们在黑暗中四散而去，最终恢复一片静寂。

　　遽央收起周身的戾气，眼瞳恢复成透彻的黑色。

　　易十安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无声的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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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天更文啦，看我看我快看我！ji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