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央赋》Y千山鸟

2、居必求安

　　“大家好，我是遽央，‘严霜结野草，枯悴未遽央’的遽央，请多关照。”遽央自带天然弧度的桃花眼就像是一颗火种，目光所及之处无不在花痴少女的心头烧起一把欲望之火，最终这燎原之火在易十安身边戛然而止，纵火犯引火自焚。

　　“遽央，你先坐在……”李蕾话音未落，一道影子从眼前闪过，遽央人已经站在易十安身旁。

　　秋天温和的阳光在教室洁白的墙壁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与遽央身边那少年的一头银发和白皙的皮肤交相辉映，刺得人睁不开眼却又忍不住想再多看那少年一会儿。

　　阳光不燥，岁月静好。

　　“没想到我跟你还挺有缘，以后就是同桌啦，交个朋友！”遽央一只手似有似无的敲打着膝盖，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毫不掩饰的端详身边的人。

　　“是啊，好巧。”易十安继续翻动着手中的书页，没有抬头。

　　遽央也不在意，凑过去看了看易十安手中书的封面，“林清玄……你喜欢他的散文？”

　　易十安打心里觉得这人很烦，但碍于素养，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遽央见他不说话了，也不在意，“诶，我说你看起来挺热爱学习的呀，也不像不良少年，干嘛要染头发？”说着边抬手想要拨弄易十安的头发。

　　“天生的。”说完，易十安在那只罪恶之手降临在自己头上之前快速起身，皱着眉头离开了。

　　遽央的手愣在半空，心中“咯噔”一声：也对，打骨子里透着干净的人，走到哪儿都会是不一样的光吧…

　　人人都说世间最毒的是孟婆汤，最冷的水是忘川水，最难的路是奈何桥，自此以后，神不再称神，人不再为人。

　　如今看来，不过如此罢了。

　　遽央满目只是易十安起身时那一下皱眉，心上不禁抽了一下，突然间有些像小孩子做错事般心虚，“莫不是四百年前黄泉的事他……是知道的？”

　　随即遽央猛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黄泉的事发生时，易十安已经……况且入了轮回，即使他知道黄泉的事，也该忘记了……

　　那亦或是他易十安对遽央恨之如骨，融于灵魂。那他也只能认了罢。

　　遽央想到这儿，自讽般地冷笑了一声。

　　“诶，我说你笑什么啊？”秦天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

　　“啊？没事儿啊。”遽央回过神来，抬眼看是秦天宇，“对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实话告诉你，这南城没什么我秦天宇办不成的事儿！”秦天宇一下来劲了，恨不得站到桌子上。

　　遽央一笑，“跟大家说一声，我在醉玲珑订了包间，晚上请大家吃个饭熟悉一下。”

　　“嘿，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成，这大帅哥请吃饭谁不愿意去啊。”秦天宇扔给遽央一个篮球，“走啊兄弟，体育课。”

　　说完，秦天宇转身向门外走去，突然又想起些什么，转身对遽央说道：“对了，十安他比较喜欢清静，一个人独处惯了不喜欢别人打扰，这人就那样你别介意。”

　　遽央听着这句话，总觉得似曾相识，循着那点缥缈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四百年前的黄泉。

　　“鬼门关，十人去，九人还。”

　　过了鬼门关，便要踏上黄泉路。

　　路的两边盛开着一种极其艳丽的花，它的花色如血一样红，远远看去就像一条血铺就的地毯，这种花只见花开不见绿叶，人界称它为——彼岸花，而黄泉的鬼神则称它为曼珠沙华。

　　“彼岸花开开彼岸，断肠草愁愁断肠。”

　　少年一袭黑衣红袍躺在花田中，乌黑的长发浸满了花香，他偏头看去，身边这人生得十分好看，极浅的眸子中透着星河般的璀璨，让少年挪不开眼。

　　“喂，不如你搬到黄泉来与我同住吧，陪我一起住在往生殿里，你在九重天上也没什么朋友，十殿阎王也不愿和我瞎胡闹，咱俩搭个伴，怎么样？” 少年先开口道。

　　那人目光看向远处名唤“一线天”的山谷，沉默许久道：“这八百里黄泉本就不是我该来的地方，再说，两个人一起住，对彼此都是一种打扰，还是算了吧。”

　　说完那少年便起身离开，修长的身姿举止间透着帝王风范，银白色的长发卷起一阵微风将几朵彼岸花瓣带上九重天……

　　遽央回忆起百年前的黄泉边，又有些出了神。

　　秦天宇刚走出教学楼想起没拿篮球，又折了回去，看见还原封不动坐在椅子上发呆的遽央，抱着看傻子的表情端详了他一会儿，见傻子还没反应，伸手在傻子眼前打了个响指。

　　遽央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嘛呢，吓我一跳。”

　　“你讲不讲理，我看你半天了，想什么呢？”秦天宇白了他一眼，转身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门口的易十安。

　　“没想什么。”遽央看着易十安，轻笑了一声，弯腰把椅子下面的篮球掏出来丢给秦天宇。

　　出了校门，遽央立刻钻进了那辆早已等候多时的路虎。

　　百里青坐在驾驶位上，手中轻轻敲打着方向盘问道：“怎么样啊，遽央同学。”

　　“天时地利人和，本王成功上位，现在是易十安同学的同桌！”

　　“行啊你，”百里青笑着发动车子，“走吧！”

　　“啊？去哪儿啊？”遽央问道。

　　“房子找好了，住十安家隔壁，是个别墅区。”百里青笑叹了一声，“这小子，即使流落到人间，生活品质也不肯放低要求啊，今儿陈暮羽办手续交钱的时候脸都黑了。”

　　遽央撇撇嘴，一脸不屑，“陈暮羽在人界这么久，这点儿钱对她来说称得上九牛一毛吗？再说了，多少女人争着抢着想给本王这么英俊潇洒的男人花钱，这是她陈暮羽上万年修来的福分好吗！”

　　车子飞速驶过高架桥，城市另一边，南城中心大厦，陈暮羽边签署着收购合同边打喷嚏，心中愤然道：三界使者每天的生活就是被各种大大小小的文件和会议包围吗？有没有天理啊！

　　“诶对了，你回头让陈暮羽她们准备好，我打算给十安家附近设立结界。”遽央突然冷不丁地说这么一句话。

　　百里青猛地踩下刹车，瞪大眼睛回头冲遽央吼道：“你疯了吗？几百年你是活腻了还是怎样，你还记不记得你是黄泉摄政王！不说你自身会遭到反噬，如果让十殿阎王知道了你……”

　　“阿青。”遽央的语气格外平静，车窗外一辆又一辆划过的车子提醒着两人时间没有定格在这一刻，只是空气安静得可怕，不知过了多久，遽央才又缓缓开口，“当初我选择用聚魂珠保他魂魄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今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时刻面临着被它们蚕食的危险。”

　　“九重天的人马上就能找到十安，他们会想办法的。我不同意。”百里青冷静下来，再次发动车子。

　　遽央看向窗外，缓缓开口道：“这是我欠他的。”

　　“你别忘了，等到十安成年那天，就算是你摄政王亲自设立的结界也不可能撑得过那些东西的围攻，他的灵魂迟早要唤醒，当年的事……那时候他还能念你几分旧情才能不杀了你。”

　　当年的事……当年的事……百里青很想问他四百年的黄泉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曾无数次问过，但等待他的只是无尽的沉默。

　　“至少在他成年之前，我要保他安宁。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要杀要剐，悉听他便。”

　　遽央细长的桃花眼中失去了千种琉璃的瑰丽，他低下头，细碎的刘海盖下来，遮住了眉目。

　　百里青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在下一个红灯路口默默给陈暮羽发了消息。

　　车子拐进一个别墅区，繁华的南城少有这样周边设施完善，环境却又十分幽静的地方，百里青下车给遽央挑了些常用的生活用品，没好气地扔给坐在车后座上跟大爷一样的遽央。

　　百里青按照遽央的喜好已经把房子布置好，是一套有阁楼和露天阳台的三层独栋，让遽央最满意的一点是：两套相邻的房子之间没有太大的间距……

　　遽央一进门随随便便溜达了一圈，墙壁是不锈钢和原石搭配的灰色，细致精秀的不锈钢条镶嵌在天然早面石材上，俨然一片工业灰却不显得压抑，灯具和桌椅都是十分简约的铁质线条风格，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吧台，楼梯是旋转式的整栋房子里都少见的木质阶梯，周边勾圈了黑铁做装点，被一排细而疏散的铁链遮住，玻璃茶几前是一张大理石皮革的沙发。

　　“嗯，不赖不赖……”遽央咂咂嘴，朝百里青竖了个大拇指。

　　百里青没搭理他，绕过去将买来的东西往木质铁框的储物柜上摆，

　　遽央只好又晃晃悠悠地往楼上去换衣服。

　　一抬头，正对楼梯口的地方挂了一幅简约的线条风装饰画，地上铺了一张白色地毯，遽央犹豫了一下，手撑起楼梯扶手一个翻身越过了白色地毯。

　　易十安冲完澡走到阳台上，拽下一张白色的毛巾开始擦拭湿漉漉的短发，垂眸看见隔壁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路虎，眉头不禁压了一下，转身进屋里倒了杯温水。

　　遽央挑了件泼墨扎染衬衫和一条黑色打底裤，从架子上取了件prada羊毛大衣正准备下楼去醉玲珑。

　　推开门看见倚在栏杆上的百里青，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