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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棋局 ...

  •   许兰亭刚进家门没多久,连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便有人匆匆来报。

      “禁军抓人?”照理说巡卫在城里的动作,不应该是他管的事,可皇上和他都放心不下那个人,也只能时时盯着。

      他展开纸条,飞快地扫了一眼,都是陌生的名字:“都是些什么人?”

      “有铁匠,有货郎,这个是稳婆……”

      他皱起眉头:“为什么要抓他们?”

      “还不清楚,上面突然传下来统领的命令,让禁军们整队出发的。京兆府的顾捕头也带人一起,据说是跟之前熙景大街的凶案有关。”

      许兰亭的心慢慢落回肚子里。

      自从听说顾栖归顺王爷,他的神经就一直绷得很紧。

      有时候半夜睡不着,就努力想着安慰自己说,以顾栖的人品不会做出谋逆之事。

      可转头就又痛苦地想起来,听说顾栖耿直得很,万一不知情地被王爷牵着走,可怎么得了?

      “仔细盯着,有什么事尽快来报。”

      虽然他希望这真的只是禁军像往常一样配合京兆府拿人,可又一次传来的消息,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太乐观了。

      隔了二十多个时辰,禁军巡卫在一刻钟内再次全部整顿出发,在夜色里奔向四面八方。

      许兰亭再也坐不住,不管对方是要去捉拿什么人,必然不是普通的事,他不能不亲眼去看看。

      “来人,备马!”他扬声吩咐,就要去取佩剑。

      “兰亭,要去哪里?”不等下人高声应着,就有人在门外笑吟吟地接口:“我好不容易今天得了空,来看看你,不打算跟我叙叙旧吗?”

      来人倚在门口,挡住许兰亭的去路,笑意盈盈,像是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在他身后跟着三个人,许兰清被夹在两名禁军中间,可怜兮兮地抬头,小小叫了一声:“哥……”

      许兰亭目光落在白墨叽腰间的佩刀上,又沉默地看了四人片刻,才微笑道:“统领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请花厅看茶,容属下换身衣服。”

      他不敢让人久等,很快就换了便服出来,进到花厅时,见到白墨叽坐在靠窗的榻上,正在看之前摆开的残局棋盘。

      “看来兰亭平日还挺有闲心的。”

      “胡乱看看而已,让统领见笑了。”他正要吩咐人收了棋盘,又被人按住。

      “枯坐聊天也没什么意思,兰亭要不要跟我把这局下完?”也不等人同意,白墨叽已经把略凌乱的棋子摆正,示意许兰亭坐下。

      许兰亭对这棋局还有些印象,等着白墨叽低头研究的时候,他也扶正了棋子:“统领今天怎么有闲心来找属下叙旧?”

      “免得你对我日思夜想,睡不着觉啊。”白墨叽的一只手放在棋盒,慢慢摩挲:“难道兰亭就不想我吗?”

      许兰亭抬头看着对面,那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

      从前他也能每年见到这人两次,那时皇上尚未登基,王爷也还不是王爷,他和卓然都还年轻爱胡闹,四个人没大没小地胡闹成一团。

      从没想过太多,只知道能玩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好的。

      他距离皇上最近,看得最清楚——曾经的王爷,是皇上心中最柔软的一处,也是护着皇上在夺嫡之争中艰难前行的最强信念。

      如果没有王爷在外,性格柔和的皇上不会对皇位如此执着,也不会在登基后立刻快刀斩乱麻地清理掉其他王爷。

      可渐渐地,这处柔软终于长成了一根刺,令皇上辗转难安,又不舍得拔出。

      召王爷回京这个密令,皇上下得令人措手不及,甚至是他也没有提前得到半点消息。

      听说巡卫和戍卫合在一起,由新统领接管的时候,他已经足够震惊,可当新统领进门的时候,他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先皇太后年轻时的模样。

      昔日少年已长成,那是他不可能在京城见到的人!

      他一时以为自己犯糊涂花了眼,直到看到后面的卓然,才狠狠咬了下舌头——原来不是在做梦。

      从那天起,他就成了全京城最焦虑的人,没有之一,连皇上看起来都比他淡定很多。

      皇上常说的话是“那是嘉宁”,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可他担心的就是这个夏嘉宁。

      他看得见皇上心中的纠结,却仍然搞不明白皇上心里怎么想的,既然已经下决心召了王爷进京,为什么不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

      忍不住问起来的时候,皇上只跟他说“你看看兰清”。

      看着每日在他面前胡闹的兰清,他自觉地不再说什么——那是弟弟,从生下来还在襁褓中,就每日看不够的弟弟。

      他更不明白的是,先皇为什么留了天下给皇上,又默许王爷半壁江山。

      可这些问题都没人给他解答,身为第一近卫,他也只能每天打起二百分的精神,好几次做梦都是宫城里杀声四起的情形。

      搞得卓然见面就问他,为什么精神不好。

      他就想问了,能好得起来吗!

      “统领说笑了,往日里我们不是还常常见到吗。”

      “常见吗?”白墨叽思索了一下:“也是,因为兰清的事,咱们还是见过一面的。”

      许兰亭很无语。

      往日里明明有大把的事需要统领出面,结果连例会都见不到人影,这人不知道羞愧反省一下,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统领想叙旧,改日属下在明月楼摆下宴席,请卓然也一起来如何?”

      “白天我很忙,”白墨叽无视话里明晃晃的赶客,赖着不走,轻轻敲了敲棋子:“而且拨灯对弈也算是修身养性的雅事,可以消消你的烦躁。”

      他抬头微笑:“是不是,兰亭?”

      许兰亭没说话,听着头顶瓦楞发出极轻的脚步声。他知道这声音瞒不过对方,也没有必要瞒——这本身就是一种震慑。

      可对方恍若未闻,敲敲棋盘:“兰亭,该是你先下,别紧张。”

      许兰亭看了一眼一旁的弟弟,许多话没法明着说出来,憋在心里相当难受,只得依言下了一子:“属下不紧张,该紧张的也不是属下。”

      “你这脾气一直没怎么变呢,”白墨叽轻笑:“倒是动作比以前快了很多。”

      四面包抄的影卫集结的速度,的确是比他预想的快了许多。

      “统领谬赞。不过是一直严阵以待而已。”许兰亭看着他:“属下府中这些不算什么,戍卫中才是人才济济,属下在其中不过是末等而已。”

      外面的人已基本就位,他的心里踏实许多,哪怕对方今天故意带了兰清在身边,为了皇上的安危,他也不得不舍下。

      卓然他信得过,肯定不会做大逆不道之事的,白墨叽又被留在这里,宫城中的戍卫不会被突破,他最怕的那件事就不可能发生。

      “兰亭你想到哪儿去了。”白墨叽跟着下了一子,像是在笑他的草木皆兵:“也是,兰亭往日里只关心戍卫,居然没注意城里许多暴民。我既掌禁军,负责京畿治安,也该好好整治一番,才不负圣恩。”

      “暴民?”许兰亭正琢磨着这话,门外有兵士小跑进来,将一张纸条交到他手中。他飞快展开,又像前天一样,禁军的目标居然真的只是城中百姓。

      他心中踏实了大半,却更是疑惑:“城中一向安稳,哪来这么多暴民?统领有证据吗?”

      “兰亭啊,”白墨叽笑盈盈问:“你在问我要证据吗?”

      许兰亭语塞。无论对方以什么身份跟他说话,都轮不到他开口要证据。

      最大的顾虑消除,他也放松下来:“属下不敢。既然是为了城中暴民,统领为什么此时来访?”

      拦着他出门,倒是让他好一场虚惊。

      “不好吗?”白墨叽一脸纳闷:“难道这不是在给你吃定心丸?”

      也免得许兰亭紧张过度,横加插手,坏了他的事。

      “原来如此。”

      “就是如此。”

      两人相视笑笑,又都低头去看棋盘。

      许兰亭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郁塞。他不喜欢这样的对峙,怀念的还是他们曾经肆意胡闹的日子。

      “统领变了许多。”

      “只要活着,总是会变的。兰清,水没了,倒上。”

      许兰清站在白墨叽后面,猛听到自己的名字,看到举在面前的茶杯才如梦方醒,急忙跑去取了茶壶过来。

      许兰亭看着,心中五味陈杂。弟弟向来张扬,除了对他这个哥哥,其他人谁也不服。如今变得这么乖顺,想也知道吃了很多苦。

      看到这个样子的弟弟,他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白墨叽看他的神色,叩着棋盘提醒他落子:“兰亭真是个好哥哥,倒让我好生羡慕兰清。”

      许兰亭神经绷紧,却仍镇定回答:“惭愧,兰清顽劣,是属下教导无方。”

      “哪里的话,兰清表现不错,倒是兰亭苛刻了。做兄长的,不要总认为自己的弟弟顽劣难驯。”

      对于这个要命的话题,许兰亭知趣地不回答。

      白墨叽笑笑,低头看着古怪的棋局,这棋盘上,黑子踟蹰不前,白子画地为牢。

      他看了半晌,问:“兰亭这一局是跟谁下的?你执黑子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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