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Game进行中》原谅花

43、剑道

　　示现流的招式都是杀人技，名叫浅野的青年并没有因为眼前少年‘生徒’的身份去刻意留手，在他看来，一场梦境，又谈何心软？

　　冰冷的刀锋飒然劈下，伴随着一声大喊！‘锵’的一声脆响，太刀撞上了有着波浪般刀纹的银亮刀身。

　　浅野眯了眯眼，这是为了避开血溅入眼睛。

　　但事情并未像预想中的发展，在意识到自己的力道被对方硬生生架住后，浅野眯着眼再度狠狠劈下，伴随着几声猛攻快砍，白雾朦胧的空间里充满着青年爆喝的余音。

　　‘锵’‘锵’‘锵’！

　　游花只是本能的防守，防守，防守，她能看到对方每一刀的痕迹，就如同打网球时的预判一样，分析对方的肢体，观察动作，肌肉，神情……做出预判，但也仅此而已，她没有有效的反击手段，仅仅是本能地架住对方的每一记劈砍。

　　无拘束地使用全力来招架，对方一往无前的气势和猛烈的力道对她而言可以说是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最强烈的攻击，手臂被震得有些肌肉紧绷，但握着刀的手一直十分稳定。

　　在对方手肘的角度微微变换时，游花意识到对方要变招了，这是一个机会，预判对方的变招，抓住时机强攻的话……

　　打网球时的预判跟生死相斗时的预判不是一种能力，后者决定的是生死。

　　这不是什么需要思考招式的事情，砍腰腹，砍肩颈，即便是没有学过任何招式的普通人，在手中有一把锐器时，都知道怎样才能对敌人造成致命伤。

　　竞技场而已，对方死去只是梦醒罢了。

　　游花神情依旧平静，但一直以来稳定握着刀柄的手，却开始微微颤抖。

　　在这短暂的一瞬，浅野将直劈换做斜砍，他又忍不住眯起了眼，忽然脚下一个稍稍的后撤。

　　横划腰际的一道弧光堪堪划破襟带，而太刀仗着刀长，即便与对方拉开了距离，刀尖依旧准确地斜砍到柔软白皙的脖颈。

　　面颊溅上湿热的血。

　　*

　　回到房间，切换性别状态，拿换洗衣物，脱衣服，洗澡。

　　温热的水冲刷着身体，她抚摸着脖颈，手指微微颤抖着，渐渐趋于稳定。

　　从当初灭五感的打击走出后，游花便意识到自己终有一天会接受这个游戏的所有设定，包括真实的痛觉设定。

　　那是与缓慢丧失呼吸截然不同的痛苦体验，但这个世界的竞技场中，不想受到这种痛苦的话，就只能向对方造成痛苦，这两者她都不喜欢。

　　是了，她所经历过的都是现代生活消弭了危险性的竞技运动，但这个时代的剑道，习练者们不是当作运动去学习的，对于他们而言，这是武器。

　　游花决定，做完这个成就后，不会再回来这个世界了。

　　“两份松子糖。”

　　掏出钱接过装着糖果的褐色纸袋，模样姣好神情冷淡的少女冲店家微微点头致谢，转身离开。

　　道场每周都会给出一天休息的时间，游花本心到底是个女性，这一天总会换回女子的外貌，在外面溜达溜达买些特色吃食，谷町这家的松子糖是她每次休息必来买的东西，口感不甜腻，微甜的口感十分清爽。

　　“莲见小姐。”一个脖子上架着小孩的憨厚男子抬手对她打招呼，游花想起此人是刚入道场时经常与自己稽古的松平尾，却没想到这人不过二十岁出头，却已经有了孩子……不，应是她少见多怪了，按照这个副本的背景设定，这个年纪成家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声‘松平先生’在齿间差点溢出，她顿了顿，轻声唤了“你好”。

　　“啊，”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打招呼太唐突了，男子尴尬道，“我是松平尾，和令弟是一个道场的。”

　　“秋彦承蒙你们照顾了。”游花轻轻颔首，看到那骑在男子头上的小男孩滴溜溜着眼珠看着自己怀里的松子糖，抬手递过去一颗。

　　“幸太！”

　　松平次郎的呼唤并没有止住名叫幸太的孩童伸出的小手，他只好为孩子的失礼补救道：“快说谢谢姐姐。”

　　“唔，谢谢，姐姐。”

　　“不客气。”游花点点头。

　　“……”松平尾沉默了一瞬，笑了，“莲见小姐很喜欢小孩子呢。”

　　上次次郎和阿孝冲撞她时，少女毫不追究，现在又送糖果给他的孩子，或许对方没有意识到，她在看着孩子时，整个人都柔和如清秋的阳光。

　　第二天去道场的时候，游花又遇到了松平尾，往日很少交集的男人一脸赧然地过来递给她一袋栗子糕。

　　“家内做的一些栗子糕，送给你和莲见小姐。”

　　“呜哇，松平太太的糕点可是很好吃的。”原田左之助神出鬼没般出现在游花身后，抬手跃跃欲试，游花意会，敞开袋子主动递过去。

　　“唔，好吃！”咬了一口，原田幸福地眯了眯眼，旁边有人好奇地询问松平次郎为什么给莲见秋彦送糕点，松平次郎说了昨日的事，又引起一片议论。

　　“秋彦的姐姐真的很温柔啊。”原田吃了一块便收手，感叹道，“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母亲的吧。”

　　游花没有刻意去反驳什么，对这个时代很多男性而言，称赞一个女性以后会成为一个温柔的母亲，便是很高的褒奖了，但终归这只是游戏的世界，她也从没考虑过这些。

　　对小孩子会温柔一些，不过是因为曾经在医院时遇见过太多年纪轻轻就缠绵病榻的孩子……

　　致谢了松平次郎，将糕点分出一些，游花将其送给了近藤夫人，午后，近藤勇唤她到房间，一贯地宽厚温和道：“秋彦。”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要教你天然理心流真正的招式，但是若要学天然理心流的奥义，需成为我的内弟子，你愿意吗？”

　　“近藤老师。”游花不再唤近藤先生，而是改口老师道，“我愿意。”

　　“不过，对于天然理心流而言，秋彦你似乎过于心软了些。”

　　近藤勇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声音带着难掩的遗憾，面前少年的天赋毫无疑问是世所罕见的，即便是总司也不及这孩子的成长速度，但是他还记得总司在用竹刀训练时，经常性地伤到对练的同门，淤伤乃至骨折都是常有的事，但是秋彦与人对练时一次性都没有伤到过别人，即便是与总司一起，被步步紧逼，被木刀打出钝伤，反击时依旧会刻意地收起伤人的气力。

　　总司应该也很无奈吧。

　　“你为什么会想要学剑道呢？”

　　近藤勇忍不住问。

　　少年并没有多加思索，用一种理所当然地语气道：“因为并没有尝试过，所以当时想着，啊，去试试这个吧，所以就作出了选择。”

　　选择……吗？近藤又问：“那么你后悔了吗？”

　　“……”这次少年沉默了片刻，“我果然还是不喜欢伤害到别人，也不喜欢被别人伤害，但是这样的剑道，是不存在的吧，近藤老师？”

　　游花说出口后，眼前稳重端坐的男人却笑了出来。

　　“哈哈哈，如果日本迎来和平的年代，那么或许秋彦你能让天然理心流发扬光大呢。”

　　“诶？”

　　“在和平的年代，剑道应该会成为不会伤害到别人，也不会被伤害的，纯粹的竞技吧。”近藤勇笑眯眯地畅想着，少年怔忪着目光看着他，缓缓垂下眸。

　　她忽然明白了。

　　她不喜欢的不是剑道，是这个年代。

　　*

　　下午去吃饭的时候，发现路上巡逻的町役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些，出于一种本能的预感，游花选择了用食肆的食盒打包饭菜回家吃，但这直觉并不准，走到家门口的巷子时，黄昏洒在了两道人影上。

　　面容普通却总是带笑的青年，游花记得他的姓氏，浅野。

　　另一个背对着她，只能看到高瘦的身型，但他有个很难忘记的特征，那就是别在腰右侧的两把刀。

　　是那个眼神很凶的左撇子吧……

　　“町奉行所捉拿攘夷乱党，无关的快走。”背对着她的那人冷声道，声音意外地带些少年感，之前就感觉他年岁不大，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游花失神了一瞬，眨眨眼，意识到哪里不对。

　　“那个……难道不是该让我去帮你找巡逻的町役过来帮忙吗？”

　　沉默。

　　背对着她的身影沉默着，倒是浅野笑着拔出了刀，看起来神态很是轻松：“啊啊，看起来逃不掉了呢，萨摩示现流，浅野真嗣，请多指教。”

　　沉默的青年没有拔刀，而是把手搭在了刀柄，握住。

　　“居合……吗？”

　　浅野低喃。

　　“无外流，斋藤一。”

　　报出师承与名姓的青年，抬头露出锐利的锋芒。

　　“哈！”

　　示现流的特色便是刚猛的劈砍和震慑敌人心神的爆喝，随着这一声爆喝，浅野向前足踏，狠狠劈下，耳畔却划过一缕风——

　　‘噗呲——’

　　刀刺破血肉，爆喝的余音转成痛苦的呻/吟：“嗯嗯嗯啊啊啊啊啊啊——”

　　弓身如暗影般的青年用肩部顶着对方颓然无力的胸口，背后传来长刀颓然落地的清脆声响，而他手中的刀已深深刺入了敌人的胸腹。

　　一招。

　　好快的居合拔刀……游花看着斋藤一将刀拔出，看着浅野无力倒地，血在压碎的石子铺就的平地上蜿蜒渗透，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日里，这个痕迹都很难清理掉。

　　游花抬头看了眼残阳。

　　真是血色黄昏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上上章把想说的话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