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Game进行中》原谅花

35、围棋

　　客厅的布局渐渐开始改变，拜访藤原家的客人越来越多，客厅的桌子便挪到了靠近厨房的侧墙边，在沙发和桌子间的茶几旁多摆了几张凳子，棋座放置中央，一群人围着对着残局推衍讨论。

　　“这一手太保守了，依我看应该下在这里。”

　　“你下在这里的话，看我这下一手如何？”

　　“唔……”

　　但是这种平静的讨论画风在进藤和塔矢身上却发生了转变。

　　“所以我就说了这一步要枷嘛！”

　　“这样的话下一手下在这里与中央呼应，你怎么办？”

　　“那我就下这一手尖，让对方不得不卷入乱战，不能巩固势力。”

　　“你，你简直太胡来了！”

　　“是你太看重棋型了！”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时，游花以为双方是在争吵，后来才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讨论风格，这个时候，按照其他人的话来做，只要默默捧着茶杯看热闹就好，但奈何Sai也是个孩子气的家伙，总是蹿唆着让游花加入乱战。但是当气定神闲坐在一旁的青年点明棋路时，之前还各执己见的二人却很快偃旗息鼓。

　　“藤原老师之前拒绝了日本棋院的邀请了吧。”

　　“藤原老师这么年轻实力又这么强，为什么不去当职业棋手呢？当职业棋手的话，说不定能超越塔矢老师的成就呢。”说这话的和谷很快被人捂住了嘴，要知道塔矢行洋的儿子塔矢亮可就在一边坐着呢。

　　游花答道，“现在每天都有棋下，我已经很满足了，职业棋手的事暂时不作考虑。”

　　事实上，游花明白Sai让她这么说的意思，他虽然很开心她能够当做他的手替他下棋，但成为职业棋手的话，有各种循环赛，头衔战，还有胜局升段的制度，都会让职业棋手有大量的时间耗在比赛之中，但游花虽然愿意帮助他，却无法真正的成为像他那样心中只有围棋。

　　六月份的时候，‘藤原先生的围棋研讨会’与会者少了很多，游花听闻现在日本围棋界在推行新的贴目规则，由黑棋贴五目半改为贴六目半，这次的十段赛便是实行的贴六目半新规，因此格外受人瞩目。

　　或许为了让关注度更高一些，这届的比赛从挑战赛开始就采取了电视直播的方式，不过因为围棋项目的国民关注度比较低的缘故，收视率并不佳。

　　遗憾的是，游花也未能为此贡献上收视率，而是直接去了现场的检讨室观战，在检讨室里，她见到了如今‘本因坊’头衔的保持者，桑原本因坊。

　　头发稀疏的老头用披散的中长发试图掩盖自己秃顶的事实，端坐在那里闭目时，枯槁的身型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但当他睁开眼时，却能让人清楚地看清浑浊的眼眸中燃烧的生命的火焰。

　　“最多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传闻。”桑原本因坊嗬嗬笑着，拍了拍身边的软垫，示意她坐在那里。

　　不知是不是游花的错觉，当Sai的身影飘至身边时，桑原本因坊微微侧了下身子，好像在避让这无形的存在。

　　这让游花心生疑窦，见过远山金太郎后，她毫不怀疑游戏里还有许多特殊npc能够看到Sai。

　　“之前你的那次约战，如果不是围棋周刊给塔矢打电话确认了一下，上期的期刊或许会登报很有意思的内容呢。”

　　之后围棋周刊通过塔矢行洋也联系了自己，这一点游花还是知道的。

　　“其实一开始是准备和塔矢先生下网络围棋的。”

　　“哦？”关注着对话的其他棋手好奇地侧身，“那藤原先生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下棋的时候，点击鼠标果然还是没有亲手捏子舒服一些。”

　　桑原本因坊眯了眯眼：“是啊，像我这种老眼昏花的，就更搞不懂那些网络围棋什么的了。”

　　按理来说今天只不过是十段赛的预选赛，十段赛这种头衔战在各类头衔战中属于中末，桑原本因坊这次来看预选赛显然不止是为了看一看因北斗杯而大放光彩的进藤光的对局。

　　今天的比赛结束的时候，桑原本因坊起身踉跄了一下，游花下意识地扶住，然后对方便用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年龄大了，有点坐不住了，能扶我走一程吗？”

　　六月的天气依旧十分炎热，桑原本因坊的手却很凉。

　　旁边有其他人慌忙想扶他，但桑原都挥手拒绝，游花用手机给进藤光发了个邮件，说有事先走，然后二人宛如一对爷孙一般下楼离开了十段赛的举办地。

　　桑原提议去一处名叫二条公园的地方坐一坐，那地方离这里不远，游花和他步行了大概一条街，便走到了那个名叫二条公园的地方。

　　说是公园，其实不过是一方铺了沙子和一个滑梯的小小的游乐场地，场地旁有寥寥几个健身器材，还有一条长椅，桑原坐在长椅上，随手捡了个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笔划出十九路的棋盘，

　　“你知道一色棋吧。”他微微弓身，用半身长的树枝在棋盘上落下一点，“这和那道理是一样的，要试试吗？”

　　“花酱，四·十七！”Sai在背后雀跃道。

　　身形削瘦的老者微微侧眸，身侧的青年起身，又去捡了一节树枝，这树枝似乎是孩童玩剩的玩具，上面的杂枝枯叶都已经散落了大半，他握在手中比了两下，坐回桑原本因坊的身边，在棋盘上落棋。

　　远远的望去，阳光穿透，撒下婆娑树影，二人像是并肩而坐摆弄着枯枝度过悠闲时间的爷孙，让人瞧了不禁会心一笑。

　　牵着孩童的大人引着孩子不要去打扰，在对角处的沙堆游玩，街道的声音，孩童的欢笑，隔绝于游花身边的一方天地。

　　第一百零三手的时候，桑原本因坊陷入了长考。

　　约莫有半个小时后，他在二·十落子，巩固边角。这一手并没有出乎Sai的预料，他并没有多做犹豫便指挥游花落下下一子。

　　一色棋是很考验记忆力和专注力的棋局，所以桑原从布局到中盘，一直十分稳健，但暗处的机锋已悄悄展露，就像手中的树枝一样，棋盘上黑棋的形状，像极了虬结盘错的枝桠，只待有树干成型，就能成为难以撼动的大树。

　　游花的每一记落子，都像是用斧头在砍断这棵树。

　　夕阳将长椅上的两道残影拉的很长，婆娑的树影转换了角度，正落在棋盘上，随着微风而晃动。

　　桑原本因坊已许久未落子。

　　第一百七十六手，他扔掉了手中的树枝。

　　“四目半……不，是输了五目半。”桑原本因坊用的是黑棋贴六目半的规则，然后他眯起眼，佝偻的脊背向后靠，显得有些疲惫。

　　“就只能到这里了吗？”他喃喃着，“还想下棋啊……”

　　游花不解风情地开口道：“那要再来一盘吗？”

　　后者用浑浊的眼球看向她，没有接这句话，反而道：“我能感觉到，你的身边有一种奇特的存在，或许是因为到了这迟暮之年，才能愈发看到一些曾经看不到的东西……就像进藤光身上曾有过的那种违和感一样。”

　　“但我也老了，老到失去了年轻人才有的好奇心。”他站起了身，抬手做出制止的动作示意游花不用跟上。然后踱着步子慢慢离开。

　　游花将树枝扔到一边，起身往反方向走。

　　没走多远，她回过头，看到有小孩子捡起树枝打打闹闹，地上的那局棋重回一片散沙。

　　“他有两次没有必要的长考。”游花转过身，继续向家的方向走去，“那是他在重新巩固黑棋的记忆，明年的本因坊战，桑原先生应该不会像今年这样赢下绪方先生了，他很在乎本因坊这个头衔的吧。”

　　“不过比起头衔，他应该还有更在意的东西。”游花接着道，她看向一旁的Sai，后者漂浮着，神情有些怅惘与伤感。　　　

　　“Sai，神之一手，到底是什么呢？”

　　进藤光，塔矢亮，社青春，高永夏……塔矢行洋，绪方精次，塔矢行洋……还有那个，输棋后，哭泣的眼镜小姑娘。

　　一道道身影在眼前划过，比起其他金色成就，‘神之一手’这个境界显得格外飘渺虚幻。

　　“正因为无法想象，无法描述，所以才想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看。但是人智有穷尽，人寿有定数，”Sai抬起手，看着自己有些虚幻的手心，“我能感觉到……桑原先生，很不甘心。”

　　还想下棋啊……

　　游花想到那句喟叹。

　　竞技场内，面庞稚嫩的少年，不甘心地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罐。

　　“我总有一天会赢回来的！”

　　有人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尽头，不甘却无奈。

　　有人坚信着未来可期，朝气蓬勃，勇往直前。

　　不论在哪个领域，都存在着这样的轮回交替，但飘荡千年的灵魂，何时才能追寻到属于他的轮回轨迹呢？

　　深夜，暖黄灯光的棋室内，笑容浅淡的绿投子认输。

　　“还差得远呢。”

　　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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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这周所有章节都是八月二十七号塞进去的，但我要假装我不是八月二十七号的我（严肃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