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别跑》汪不深

45、追车表白

　　第四十五章/追车表白

　　S市某大厦穹顶西餐厅里，优雅的爵士乐环绕周围。

　　窗外夜景动人，但周一却无心观赏，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高脚杯杯柱，在光滑的桌布上缓缓打着圈。

　　对面卫广深切着盘中牛排，抬眼看了保持这个姿势良久的周一，轻笑道，“怎么跟我来吃饭，却一个人喝闷酒？”

　　他将一口牛排送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开玩笑道：“是牛排不好吃，还是人不够帅呀？”

　　“当然是人不够帅呀。”周一无情地说完，便一口气将杯柱剩下的三分之一红酒喝下。

　　卫广深切牛排的动作一顿，无奈摇头，“怪我，不该自找无趣。”

　　“不过，我好歹也算是个月入可观，相貌堂堂的优质男青年……”

　　“男中年。”周一纠正道。

　　“喂，有没有搞错，我才三十八岁，中年有点过分了吧！”卫广深不满道。

　　“好吧，壮年。”周一勉为其难改口。

　　卫广深满头黑线，但又无可奈何，“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郁郁寡欢的样子。国外的工作进行的不顺利？”

　　周一摇摇头，自己拿起桌上红酒倒了满满一杯。

　　“喂，喂，喂。”卫广深看着她反常的样子，连忙阻止她，将她手中的红酒瓶夺走，“你要干嘛，喝醉了我可背不动你呀？”

　　看见周一眯眼看他，卫广深心虚的缓缓改口道，“好吧，从来都是我喝醉的。”

　　周一撇了一眼他，不听话的仍准备将满满一杯红酒干掉。

　　卫广深眉头紧锁，不顾场合，起身抢过她手中的红酒杯，酒洒了他一袖头。

　　“你干什么？那么贵的西服让你给糟蹋了。”周一笑着埋怨道。

　　卫广深拿起桌上餐巾擦拭着身上红酒，面容已经带着怒意，但又生生将怒气压下。他重新做回椅子上，双手交叉放置于膝上，面无表情的道，“又是因为那个小男生？说吧，怎么了？”

　　他口中的“小男生”指的就是叶流。

　　周一自进入徐氏集团开始，她的工作能力便广受好评，卫广深颇为欣赏。而成年人的友谊大多始于酒精，在一次次推杯换盏间，两人发现他们兴趣爱好相似，三观匹配，于是便成了好朋友。

　　作为周一三十多年来唯一认证的好友，卫广深自然也成为了她能够倾诉的知心大叔。一来二去之间，卫广深把周一与叶流之间惊心动魄的故事听了个完全，而周一也将卫广深与徐Rachel之间纠葛十年的故事理了个清楚。

　　每次周一主动开始灌自己酒时，那就说明她心情不好了，而她心情不好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叶流。

　　周一抽了张纸巾，将手背上滑下的红酒擦干净，缓缓开口，“你还记得我说，当初我在看守所里有一个处处护着我，替我干所有事的狱友‘0128’。”

　　“这个我知道呀，不是说是那个威胁你的律师给你塞进来的吗？”

　　“不，不是。”周一轻轻摇头，“我今天遇见她了，在我奶奶墓地旁。”

　　卫广深打量停顿良久的周一，猜测道：“所以呢？她不会是……叶流送进来的吧。”

　　周一无力地点头，“而且，我今天才知道，这三年里，叶流几乎每月都会去祭拜，比我这个亲孙女去的都多。每年忌日，他总会在第二天再过去，为的是不与我碰面。”

　　“他不想见到你？”卫广深继续猜测。

　　“不清楚。”周一薄唇轻抿，淡淡道，“这些年我都不敢去打听他的消息，原本以为这样不闻不问，就会不念不想。”

　　“可偏偏，事不遂人愿……”她眼眶泛红，苦笑一声，“今天她谈起叶流，我原本以为就算做不到无动于衷，我也会装的很淡定，可谁知我浑身酥麻，心狂跳不止，言语颠三倒四，磕磕绊绊，在无关的人的面前倒是露馅露的个彻底。”

　　她无焦点的细长双眸半垂着，缓缓道，“我一直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但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三年过去了，我还是后悔了，我现在……好想去见他啊！”

　　卫广深一怔，他认识的周一从来都是冷静、理性、嘴硬，就算之前谈起叶流许多，都没有这么直白的表达过悔恨、不舍与想念。

　　“你也说过，他不是你的良配，你不怕之后不相配的生活习惯会磨损你们之间的感情吗？”卫广深理智分析道。

　　“我们之间，他一直在做一个努力爱我的人，他是一个就算我说再狠的话伤害他，他都会第一时间保护我的人。在这段关系中，他永远不会抛弃我，只有我自己选择离开。”周一情绪渐浓，言语哽咽，“我走了一次，现在，我想要厚着脸皮的回到他身边。”

　　卫广深沉默片刻，道：“可你这样做，对他很不公平吧。”

　　“我知道这样做是自私的，可耻的，不可原谅的，但我还是要这样做，因为……我再也无法克制对他的思念了。”

　　泪水聚集在她的眼角，思念满溢，周一抛下所有的修养、顾虑，在这个优雅安静，规格极高的西餐厅里，嚎啕大哭起来。

　　周围传来异样的眼神，连服务生也忍不住过来礼貌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卫广深假笑着将服务员应付走，然后满脸尴尬地低声劝周一，“你先冷静一下。”。

　　但周一好似喝醉了一样，理智全无，不仅不停止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卫广深扶额，作为她身边唯一清醒的朋友，他真的是太难了。他掩面暗道，“算了，哭就哭吧，这家餐厅以后不来了。”

　　G市，某警局禁毒大队。

　　刚刚训练完的队员们在更衣室里换着衣服，几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儿一边玩笑打闹着，一边脱掉灰色的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

　　其中一个笑得最开心的男孩，看到背对着他们坐在软椅上，低着头一动不动的队长，于是开朗地喊道，“初队，你过两天调休吧？准备去哪儿玩呀？”

　　此时的队长像是没听见一样，仍然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一言不发，汗水顺着他微卷的黑发滴下，落在他手背那爆出的青筋上。

　　那男孩见没理他，于是准备走近询问，却被另外一个稍矮一些的男生拦下，“顾蓝，别去烦队长了，看不出来他心情不好吗？”

　　“心情不好？”顾蓝轻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栗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说！”

　　栗乔看着眼前这个八卦之魂熊熊燃起的顾蓝，无语摆手。

　　顾蓝才不相信，一个锁喉，威胁道，“快说，一个人独享情报是可耻的！”

　　两人打闹之间，坐在软椅上的队长突然站起。房间里突然弥漫起不寻常的气氛，让一群嬉闹的男孩瞬间安静，立正站好面对他。

　　他将肩上挂着的白色毛巾拿下，随便擦了擦头发，随后转身面对众人。那绝美的面容让人看几次都不够，不是叶流还能是谁，只不过任务结束后，他用回了原本的名字——初五。

　　他一双明眸微眯打量众人，皓齿微张，“下周五选拔，自己都上点心，知道了吗？”

　　众人应道，“知道。”

　　“好了，赶紧滚去淋浴！”他不耐烦地招招手。

　　众人松了口气，立马跑进淋浴室里。

　　初五利落换上便服，灰白色卫衣加灰黑色水洗牛仔裤，一双阿迪球鞋。这样的打扮，让他好像瞬间失去了刚才的威严，回到了普通人的生活之中。

　　卧底多年，重新回到体制内的生活，让他有些不适应。这次上面让他负责新人选拨，他必须收敛外放的性格，才能管理好这群刚刚入行的毛孩子们。

　　他将换下的训练服塞进一个黑色斜挎包内，背着出去了，走到大门处，却没有立刻跨过去，而是抬头张望着门外马路，他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路上人不多，不远处只有一辆黑色路虎越野车停在路边。

　　初五盯着那车看了半晌，终于还是迈出了门，他没有走往常那条路回家，而是转头朝不远处的公交站牌走去。

　　那辆黑色路虎似乎看到了初五，缓缓开动，向着他走的方向驶去。

　　滴滴——

　　路沿上，初五跨着大步，面无表情的从口袋中掏出一副无线耳机塞进耳朵里，目不斜视的向着前方走去。

　　滴滴滴——

　　旁边跟着慢慢行驶的路虎车仍不死心的按着喇叭，示意初五驻步。但初五仍旧无动于衷，两手插在裤袋里，大步流星向前。

　　一人一车，一左一右，车追着人跑，人避着车行。怪异的行为，引起路人瞩目。

　　车窗滑下，露出周一急切的面容，她大声呼喊道，“叶流，你停一停。”

　　但男人还是一脸恍若未闻、事不关己的模样，冷漠潇洒地向前走着。

　　周一见状，无奈之下打转方向盘，掉头将车开走了。

　　初五余光已经探不到那黑色车影，脚步开始放缓，眉间轻蹙，眸光晦暗，转身看向那辆渐渐驶远的轿车，后牙槽不觉紧咬。

　　随即，他转身头微仰，鼻孔轻轻翕动，迈开步伐继续前行。

　　站牌前等候的人不多，稀稀疏疏两三个。初五没等几分钟，他要做的公交便来了。上车之前，他撇了一眼刚才过来的方向。

　　车上人倒是挺多的，只有最后一排还剩几个位置，于是他在最后一排的右侧靠窗位置坐下。然后把脑袋轻轻椅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呲——

　　车门已关，车缓缓准备行驶起来。

　　“等一下，师傅，等一下。”

　　一个急切的女声夹杂着拍门声传来，引起车上人注意，连初五都睁开了眼睛。

　　车门打开，跑上来一个身穿白色条纹套装，微波长发的女生，她喘着粗气，手上还提着一双红色高跟鞋，长长的眼睛笑得弯起来，向师傅致谢后，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这熟悉的声音，以及亮眼的身高体型，初五怎会认不出是周一。

　　他将卫衣帽从背后扯上来，盖住自己的脑袋，好看的双眸被遮的严严实实的。然后双手环臂，脑袋一歪冲着窗的一边。

　　即便这样，在众人之中，周一还是一眼找到了他。

　　周一原本想稍稍平复下刚才狂奔而来剧烈跳动的心脏再去找他，可那狂跳不止的心脏却良久都不能平息，无奈之下，她只好鼓足勇气走向最后一排。

　　她赤着脚，一步又一步，她的手心已满是汗，周一没想过这短短几步路，竟走的如此艰难。

　　终于，她在初五身边位置坐下，望着他背对着的身子，一时恍惚，这一刻竟那么不真实。她几次欲言又止，想了又想的话咽了又咽，默默看着他，但只是看着他，周一的唇角就忍不住上扬。

　　终于，她开口唤了一声，“叶流。”

　　背对的人依旧背对，吝啬的不肯给她个正脸。

　　周一知道他听得到，于是也不纠结他是否转过来，再次开口，“叶流，我……我来找你，是因为……因为我想你了。”

　　她的声音清晰而温柔，虽然不大，但还是能被周围的乘客听到，但是周一却顾不得那许多。

　　“叶流，我后悔了，我以为我不会后悔的，但我后悔了。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再克制自己对你的思念，我以为我可以做得到忘记，忘记之前的一切，忘记你。”周一低头，言语停顿之间自嘲的笑了，“可我失败了，败的彻底。”

　　车窗反射出初五缓缓睁开的双眸，但周一却没有看到。

　　“三年前，你问我对你有没有心动，我说没有。”周一轻缓告白内心，“但我撒谎了，对你，我是真的心动了。”

　　“我今天来，是想……”

　　周围人似有若无的目光投向周一他们，这一场求复合的吃瓜现场，让众人八卦的心蠢蠢欲动。就在重头戏即将到来时，车内到站语言提示响起了：

　　“建设东路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此时吃瓜群众看到闷了一路的男主终于有了动作，他站了起来，盯着女主，没有想象中的拥抱或者讥讽，而是冷淡地来了一句，“大姐，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叶流。”

　　周一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看了又看，除了原先的黄色卷毛变成了黑色卷毛外，眼前人没有任何变化，“你……”

　　“还有，我到站了，请让一让。”初五打断周一的话，冷漠的道。

　　周一无措地抬眼看着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初五，他满脸漠然，仿佛真的失忆了一般。车上其他人目光灼灼，都在看这场尴尬到窒息的表白，周一该如何收场。

　　公交车已停稳，车门打开，初五再次开口，依然冷漠，“大姐，我到站了。”

　　此时，周一的脸已经红透了，她慌忙侧身让开。

　　初五没有再说什么，面无表情的穿过她身边，将所有的尴尬都留给周一，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