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色撩人》盐程

7、发卡

　　彭璐瑶的目的显而易见。
　　顾妧的目的亦是。

　　唐宋挑眉。他随着几位小姑娘一起走出了教室，口中道：“现在时间还早，晚饭时间还没有到。”

　　彭璐瑶当即激动起来。
　　不是因为唐宋的潜台词是愿意请她们吃饭，而是为唐宋默认了她语气中流露出来的不实的猜测，即：同居等于恋爱。
　　她愈发控制不住地与顾妧眉来眼去，嘴上说：“先记着，下次请！”
　　“好。”

　　到教学楼外，顾妧与其他几人便分做了两路。
　　她和唐宋并肩而行，向着停车场去。路上有来来往往的学生，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还有偶尔几声鸟叫，及花香飘来。
　　人工湖里的荷花也绽放出柔美的洁白。

　　顾妧手里抱着书本，道：“唐先生今天真是大放异彩啊。”
　　人对博学多识之人的崇拜是本能。他那段关于涿鹿之战的详述，何止是让教授满意，更是叫原本只是好奇他身份的那些女生对他充满了崇拜。
　　她甚至听到有人说：“这要不是顾妧男朋友，我都想下手了～”

　　她的声音不大，和着暖暖的清风，缓缓吹进他的耳朵里。唐宋嗅着话语里不甚明显的酸味，目不斜视地往前走，道：“顾小姐满意吗？”
　　“嗯？”
　　“如果不满意的话，还请顾小姐教一教我。”他继续道：“也好让我成为一个合格的‘顾校花的男朋友’。”

　　唐宋的语气中流露出些许痞气，配合着他的清朗的声音和撩人的字句，如同一把箭，准确无误地射在她的心口。
　　顾妧被会心一击。
　　她莞尔，道：“唐先生做得很好。”又说：“既然唐先生自愿成为我的‘挡箭牌’，那么请唐先生尽量演好自己的人设。毕竟，如唐先生所言，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唐宋颔首，眸中含笑，道：“一定不负所望。”
　　顾妧不由露出同款微笑。

　　考试周的顾妧没什么课，倒是每天都在考试。到六月下旬，她的所有课程都已考试完毕。
　　不少学生都回了家。
　　该参与实习的，也都实习了，留校生不多。306室里的几个人，除了已经搬出去的顾彤和考研的周婧，也都在准备找租房。
　　学生生涯的结束意味着工作生涯的开始。

　　暂且没有通告或戏约，顾妧呆在家里面。
　　她并不喜欢出去逛街或游戏，每天除了看看书，便是看看电影，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演员生涯预热，也是学习。
　　直到六月底，李南终于带着好消息上门。

　　在最初挑剧本的时候，顾妧就表明了态度，她的剧本可以是小成本的或是三番之外的，但不能是无脑偶像剧。
　　是以，李南今天带来的剧本都是经过她精心挑选的。
　　“一共三本。第一部是个电影，都市轻喜剧，主题还是爱情。这类剧本不功不过，只要你演技过关，票房和口碑不会差。男主片方找的是流量小生，演技及格。第二部也是电影。”李南翻出第二本剧本，“但是剧情比较沉重，主题是父女情和校园暴力，可能票房不会很高。父亲的扮演者是圈内的实力派老戏骨，你是二番。”
　　接着，是第三本。李南道：“这第三本是电视剧剧本，大热IP改编古装电视剧。我个人观点是，女二号的人设比较适合你，而且女二的人设很精彩，演好了，容易出圈。你自己看，这三个本子，你中意哪个。”

　　顾妧依次看过三部剧本，却未决定，反倒是将剧本推给了在一旁围观的唐宋，“唐先生，你觉得哪个对我来说更合适。”
　　闻言，唐宋尚且没有反应，李南倒是眉心微蹙。但只一瞬，她又展开了眉心。
　　“《日出》。”
　　《日出》，即是第二个本子，校园霸凌题材的。
　　唐宋的意见正中顾妧心思，她莞尔道：“南姐，我也比较属意《日出》。”比起另外两部剧本，这部剧的剧情更合理、更完美些。题材也更为她喜欢。她问：“什么时候试镜？”
　　李南摇头，“暂时不必。你既然中意这部剧，我会直接联系片方。不过，进组之后，你要好好表现。”
　　“辛苦南姐了。”
　　“导演是奔着拿奖去的。如果能有个提名，那你的身价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李南神色正经，“你以后能走多远，就看这一步你能跳多高了。”
　　“南姐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好准备吧。”

　　留下剧本，李南回去公司，继续找片方洽谈。
　　顾妧刚才只是将剧本大致看了眼，并未通读，这会儿便靠着沙发翻看了起来。她一心二用，一边看剧本，一边与唐宋道：“唐先生觉得这剧本哪里好？”
　　“好在顾小姐喜欢。”
　　顾妧翻页的手顿住，抬眸望着唐宋。这人眼中含笑，笑意却浅淡的可以忽略不计。她垂眸，若无其事地继续看剧本，口中道：“唐先生真是观察入微。”
　　她面上平静极了，心里的一汪潭水却因唐宋的无意撩拨，而水波荡漾、涟漪不断。
　　这个人，真的很会。

　　“题材也是圈子里目前少有的。”
　　“校园霸凌。”顾妧阅读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剧本看完了。她将本子递给唐宋，“你看看。”
　　唐宋接过，只看了三页，便明白了顾妧的意思，“21年柳湘荷事件改编。”他往后翻了翻，说：“这个本子可能很难過审。”

　　说起来很可笑。柳湘荷被霸凌的缘由是她长得太漂亮，偏偏她出身穷苦却成绩优异。
　　柳湘荷母亲早逝，唯有父亲与她相依为命。她自小就容貌出挑，人也争气。虽然家里头没有文化人，可她愣是回回都考第一名。父亲为了让她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借钱将她送进了市一中。
　　在这里，她依旧大放异彩。
　　常被她压一头的是成绩单上总排在她后面一位的女学生。久而久之，女学生便渐渐团结了一批人，欺侮柳湘荷。这群人，有嫉妒柳湘荷好成绩的，有羡慕柳湘荷容貌的。
　　后来，又多了些自己受了委屈无处发泄，或是迫于威胁、随大流的，她们变成了团体、成了所谓潮流，对柳湘荷群起而攻之。
　　到柳湘荷父亲发现的时候，校园霸凌已经上升到了有男生对柳湘荷进行身心侮Ⅰ辱。
　　柳父尝试着与学校沟通，可校方总以各种理由搪塞，甚至包庇霸凌者。

　　剧本中对此件事的改编之处在于：柳父当初心里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去，是以用了最偏激、最愚蠢的方式——他持刀杀害霸凌者，落得个锒铛入狱的结局。
　　事实上，这位父亲在最后虽然持刀了，却是杀人未遂。然则，事件过后，柳父和柳湘荷都销声匿迹了。
　　而霸凌者却还好好地活着，整日纸醉金迷。

　　“导演胆子挺大。”
　　唐宋轻笑，算是赞同，又说：“如果你真的参与拍摄这部电影，周嘉年应该会想办法让它过审。”
　　“周嘉年？”顾妧微讶，“你认识周总？”
　　“诚天传媒的老总、娱乐圈的老大……”唐宋没有露出尾巴来，“知道他很正常。”
　　顾妧没有追根究底。反正，总有一天，她会弄清楚唐宋的真正身份背景。

　　李南不出一周便与片方谈好了细节，并签订了合同，其人脉、交际可见一斑。
　　不过，导演要求立即进组。
　　导演急着开机，也是因为十二月份的一年一度的金鸣电影节。现在已经是七月，时间上便颇为紧凑。
　　是以，顾妧第二天就带着唐宋，进组了。

　　剧组开机总是会挑个良道吉日。
　　为了图吉顺，导演选择的第一镜是由老戏骨贺秦饰演的男主周健在公司里与同事闲聊。
　　快放工之际，工人们也懒散了些。周健戴着安全头盔，笑着与同事们显摆他的又考了第一名的闺女，还念叨着斤把排骨回去给闺女熬汤喝。
　　这一幕对老戏骨来说简单得很，但第一条过了之后，导演仍是要求再拍两条，以期尽善尽美。

　　暂且没有戏份的顾妧在片场外边坐着，认真且用心地观摩着老戏骨的演戏。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简简单单的几个表情，贺秦老师拿捏得格外准确，就连小动作都透着对晚饭时女儿看到红烧肉的样子的期待和对女儿的关切与宠爱。
　　顾妧翻了翻剧本，忽然道：“唐先生，你觉得我可以吗？”
　　纵然她一向自持聪颖，纵然做了很多准备，可看着前辈的精妙绝伦的演技，自己又是头一回，难免有些许自我怀疑。或许从前也有这样的时候，可她从不会流露出来。如今在唐宋面前，她并未多做掩饰。
　　“顾小姐自己觉得呢？”唐宋笑着反问道。
　　唐宋笑得痞痞的，又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叫她说不出否定的话来，就连心底的那丁点儿自我怀疑都被冲走了，她斩钉截铁道：“我可以。”
　　“我也觉得。”唐宋说得干脆且果断，声音还有几许温柔。
　　顾妧的情绪被安抚许多，继续安静地候着，时而看看剧本。

　　导演拍戏并非是按照剧情发展拍摄的。
　　校园戏、家常戏、法庭戏……这部剧涉及到的几个场景，除了男主的家是搭建的，其他都是真实地点取景的。
　　是以，导演现在拍的是父女的对手戏。
　　这会儿第一镜拍完了，他准备拍周健在家给女儿做红烧肉，跟周晓涵的饭桌谈话。也就是说，他要拍的是贺秦与顾妧的对手戏。

　　被叫到的顾妧放下剧本，朝着片场走过去。
　　“顾小姐。”唐宋忽然出声。顾妧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唐宋抬起手，也不知打哪儿弄来的一只粉色小象发卡，给别在了顾妧的发间。他低头端详少顷，道：“很适合你。”
　　这是唐宋头一回送东西给她。
　　有点莫名。
　　有点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