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色撩人》盐程

10、热搜

　　她被唐宋拢在臂弯里，像是躲在茂盛大树下躲雨的青草，那熟悉的气息、坚实的臂膀、温柔的安抚，让顾妧渐渐平静下来。心里头的怒火被浇得也只剩下点点的火苗。
　　顾妧颔首。
　　她调整了一下状态，等着导演的“action”。

　　再来一次，男演员安分多了。
　　一场戏安安稳稳地拍完，导演也是松了口气。

　　这段小高潮已经准备了挺久，拍完了之后导演就让演员们都回去休息了，明天就继续拍白天的戏。

　　夜深人静。
　　只有保姆车的驱使声。
　　顾妧的心情已经恢复，甚至还有些高兴。今天这一出，唐宋的及时出场简直自带闪光灯效果。她当时仍有几分厌恶的情绪，忽略了那会儿的唐宋。现在想起来，简直爱死了。
　　那么及时、那么狠决。
　　那完全是保护的姿态。

　　“唐先生怎么看出的？”
　　安静的车里，突兀的问话。
　　闻言，唐宋眉眼间再次染上寒霜，声音倒还算温和，说：“你的情绪不对。”
　　他对顾妧的观察已经快两个月，对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是了如指掌。她当时被男人压着时，愤怒、恐惧的情绪都快化成藤蔓钻出来了。
　　如此明显，他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顾妧莞尔，“谢谢唐先生。”
　　唐宋开着车，没吱声。

　　到了酒店，顾妧好好地洗了把澡，才躺下休息。因为片场的事，她一时没能睡着，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入眠。
　　梦里头一会儿是唐宋给她夹发卡的样子，一会儿是唐宋保护她的样子，叫她舍不得醒来。
　　翌日，她却是被电话铃声扰醒的。

　　来电的是李南。
　　顾妧接了电话，声音还有些刚睡醒的软糯，“南姐？”
　　“顾妧，你上热搜了。”
　　“嗯？”顾妧蹙眉，按了免提后退出通话界面，登录微博，查看热搜。

　　热搜第九条：#贺秦新片惊现暴躁关系户#
　　顾妧点进去看了看。

　　#贺秦新片惊现暴躁关系户##《日出》#据悉，老戏骨贺秦参演的新片《日出》的女主角的助理昨日在片场与人大打出手，无故将与女主角搭戏的男演员路北打成重伤，并拒不道歉！[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图一是唐宋动手的画面，但只有一个背影，并未拍到人，甚至都没有顾妧出镜。
　　图二是路北撞在树上的特写，连他脸颊的冷汗都看得格外清楚。
　　图三是助理扶着路北的样子。
　　图四是伤痕特写。路北的胸口和背后都有青紫，看起来很严重。
　　图五是医院出具的验伤报告。

　　李南声音平平：“怎么回事？”

　　这个热搜很有点意思。
　　话题下的评论中绝大多数是对路北的心疼，还有个别对贺秦新片的贺喜支持，以及个别对出手伤人的人的声讨、谩骂。
　　话题中打人的助理没有被讨论，话题中的关系户女艺人没有被讨论，话题中出演新片的老戏骨也没有被讨论。最该被骂的女艺人及助理，和粉丝数、关注度最高的贺秦，全都没有被讨论。反倒是受伤的那个，占去了所有人的关注。
　　这不合理。
　　显然是有人在操控。
　　否则，这会儿早该有网友扒出顾妧的各种资料了。

　　“这人动手动脚，被唐宋教训了。”顾妧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她很清楚，李南也很清楚，这个热搜虽然跟她有关，但对方明显不想免费给她造热度。
　　没有提及她的名字，那么目前就与她无关。至于对方，随他想怎么操热度，随他怎么抢热度，都与她无关。
　　李南的这通电话也不是兴师问罪，而是了解情况。
　　果不其然，李南听懂了潜台词后没说什么，稍稍叮嘱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顾妧洗漱过后换了身衣服，到客厅去。唐宋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豆浆、鸡蛋饼和灌汤包。
　　两人吃过早饭，赶到剧组去。

　　片场的气氛有点怪异。已经来了的演员正原地休息着，副导演却在前后奔波，工作人员们倒显得有点无所事事。导演皱着眉，也不知在跟谁打电话。
　　过了会儿，导演已经第三通电话结束了。他的眉头依旧打着结，却是扬声道：“先拍第七十三场。”
　　顾妧没有主动闻窗外事，去隔壁教室换衣服。

　　之后几天的都是校园戏，拍摄设备、人员等等全都挪到了春和市高级中学。教室里拉上窗帘，换衣服也不会有人看见。
　　而且也要化妆。
　　高中生是该素面朝天的，所以化妆师也没有给顾妧擦粉，只是涂了点豆沙色口红，提提气色。

　　在化妆的空隙，服化组的工作人员们聊起了闲话。
　　“你知道路北为什么没来么？”
　　“刚才我听着好像是他在来的路上被人截住给打了一顿，而且打得挺严重的，直接送医院去了。”
　　“那还拍不拍了？”
　　“不清楚。说起来，你觉得揍他的人是谁啊？”
　　“他那个性格，得罪的人肯定不少，谁知道是被谁揍的。估计他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了。”
　　另一个姑娘坏笑了下，“不过我还听说了，揍他的人是一群，据说有十几个人呢。都穿着黑色休闲服，还戴着黑色的口罩。那些人截住他二话不说就上手了。别说脸了，他都没能跟人家说上半句话！”
　　化妆师不禁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好惨哦！但是我忍不住，哈哈哈哈！”

　　唐宋低头看了眼手机。
　　聊天界面里对方发了张照片过来，是一个蜷缩在路边的、被揍到面目全非的人。
　　照片上面的一条信息是他早上发出去的：揍一顿。
　　再上面也是一张照片，一张路北的照片。

　　顾妧对路北被揍的事情并不关心。
　　她换好了衣服，便走了出去。隔壁就是正式拍摄用的教室，这会儿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都是春和高中的学生，是导演请来配合几位演员演戏的群演。

　　这场戏简单。
　　月测成绩出来了，周晓涵再次考得了第一名。被她压在下面的女同学不甘心，嫉妒又偏执，便给她找麻烦。
　　女同学带着人，再次将周晓涵堵在厕所里。
　　校园霸凌，无非就是那些，偏偏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一镜结束，导演甚至没有看回放，高声道：“小妧，你的气场太足了，收一收。你是被她们欺负的，气场怎么能比她们更大！还有你，你欺负人时的理直气壮呢，怎么畏畏缩缩、那么心虚？”
　　“再来一遍，所有人都给我认真些！”

　　唐宋嘴角流露出些许笑意。
　　顾妧认真是认真了，但她身上的气势是从小耳濡目染给培养出来的，若不刻意收敛着，谁见着她都得避一避。
　　更何况，乍一看，顾妧是个疏离、高冷的人。

　　再一次拍摄，顺利多了。
　　不过导演追求完美，对每一个镜头都吹毛求疵，不到最完美的程度不罢手。
　　但她们的拍摄速度并不慢。
　　一周过去，霸凌的戏码就已经拍得差不多了。至于路北的部分，导演已经联系到另外的演员。

　　时间咕噜咕噜走远了。
　　九月中旬之际，《日出》全部杀青。因为急着剪辑、送审等事宜，导演连杀青宴都没有办，直接在剧组大群里发了个红包，就算是尽到心意了。

　　顾妧终于可以放松一段时间。她收拾了大包小包，办了退房，跟唐宋一起上了保姆车。
　　她通常坐在后座。
　　这会儿打开车门却是愣了一下。
　　她往常坐的位置上放着一只小铁笼，里头盘着一只几乎通体雪白的布偶猫。她愣了一下，拎起笼子，坐到位置上。

　　布偶猫因为顾妧的动作被吵醒了，喵喵地叫。
　　顾妧一下子心软了。
　　跟着上车的十一顿时有点不高兴。牠坐在副驾驶上，这会儿扭着头冲着布偶猫大叫，仿佛要将布偶撵下车去。

　　“十一！”
　　唐宋斥了一声，十一呜咽起来，不敢再叫，只乖乖地坐好了，眼睛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保姆车已经启动。
　　顾妧将布偶猫从小笼子里小心地拿出来，捧在手心里。刚满月不久的小奶猫只有巴掌大，正好被她完整地抱在手掌心里。她看着小猫脸颊上和耳朵上的那点灰褐色，以及宝蓝色的眼睛，心里欢喜极了。
　　“唐先生要养猫了？”她一边盘着布偶，一边说：“也是那位朋友送的？”
　　“送你的。”
　　顾妧不动声色，“看来是唐先生最喜欢的了。”
　　唐宋没有否认或承认。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垂眉低目、看似一心在布偶猫身上的顾妧，“嗯，给十一找个伴。”
　　顾妧静默，过了会儿才说：“十一和布丁。”
　　十一听见自己的名字，尾巴摇了摇。牠甚至偷偷瞥了瞥唐宋，见唐宋没有盯着牠，牠便回头看着顾妧，摇着毛茸茸的尾巴，企图占据顾妧的注意力，争宠！
　　可顾妧并没有抬头看牠，惹得牠很失落。

　　到了家里，两人拾掇了好一会儿。
　　两个多月没住人，家里头积了一层灰，是顾妧请了家政给她弄干净了的。等拾掇完毕，都快晚上七点了。
　　冰箱里头什么都没有。
　　家里也只有米。

　　顾妧其实有点饿了。她从酒店回来忙得也不轻，又四五个小时过去了，一点东西都没吃。她道：“叫外卖吧。我让人送。”
　　虽然外卖并不好吃，但她知道几家口味不错又有外送的餐厅。
　　这么一说，她就已经拨出电话了。
　　唐宋也没意见。主要是，家里面、冰箱里实在是什么都没有，即便他有心也做不出东西来。而他叫人送与顾妧叫人送，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布丁大约也饿了，叫的厉害。
　　十一好奇极了，听着小奶猫细软的声音，凑在旁边。牠已有四个月了，身形虽不比成年牧羊犬，但也不小了，尤其是对只有巴掌大的布丁来说。
　　原本到了陌生环境就有点恐慌、害怕的情绪的布丁，这会儿面对着比自己大了很多很多圈的十一，吓得整只猫都炸毛了！但牠只是原地缩成一团地发抖，连逃窜都不敢。

　　“十一。”
　　顾妧瞧见了，正好电话挂了，她招了招手。
　　十一顿时欢天喜地地跳了起来，蹦到顾妧身边，伸出自己的狗头送到顾妧的手掌底下。顾妧便顺势摸了摸，与唐宋道：“十一的香波还有吗？布丁的……是不是要另买？”
　　“都有。”唐宋说：“这回送布丁来，他又带了几瓶香波。”
　　到底是顾妧在养宠物，她本人又不喜欢占人便宜，“让你朋友破费了不少。”
　　唐宋从来都能一耳朵就听出她的潜台词，道：“不必在意。这么点东西，他是自愿的。以后……”
　　说到这儿，唐宋忽然停了下来。
　　顾妧抬眸，顾盼生辉的眸子灼灼地凝睇着他，带着几分风情。那两瓣红唇抿了抿，更是魅惑至极，连声音都变得酥酥麻麻起来，“嗯？”
　　唐宋喉结动了动，摇摇头没说，心里却想：这么点东西连见面礼都算不上，以后真正式见面了，送的见面礼铁定更多。

　　外送还没到，话题又到这儿了，顾妧便问了起来，“你朋友是做什么的，宠物店的？”
　　唐宋：“……也不是，他平时接触犬类更多。”他解释了一句，“布丁估计是他跟别人要的。”
　　“宠物救助站？”
　　想来唐宋和他朋友的职业不会相差太多——她还是不太相信唐宋只是个单纯的安保人员。
　　“不是。”唐宋说：“他是专门训练犬类的训练员。”
　　顾妧思忖片刻，只能想到导盲犬训练师。可是，她实在想象不出唐宋作为导盲犬训练师的样子。不过他训练起十一倒是很厉害，看起来也颇为专业。

　　外头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客厅的灯也全部都开了，亮堂堂的。
　　顾妧和唐宋一个坐在沙发上撸狗，一个靠着餐桌旁撸猫，彼此静默，却安谧美好宛如油画。
　　直到外送到了。
　　直到晚饭后。
　　直到……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