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浮灯（短篇集合）》琬琰ding

4、月圆中秋

　　月斜星稀，夜已将残。
　　展昭推开房门时，月色正透过窗棱，铺满了一地清辉。
　　他转身轻轻掩上门，放下手中宝剑，也不点灯，径自取出柜中伤药与纱布，坐在桌前，掀起衣袖，熟稔的包扎起手臂上仍在流血的伤口。
　　月光渐渐暗了下去，他很快便收拾妥当，换了身衣服，和衣而卧。
　　人倦，心静。恍惚中，忆起她淡淡的笑语。
　　她说：“阿超，等到了中秋，我给你送桂花糕来。”
　　他笑：“三小姐这是要上哪家去买？”
　　她羞嗔：“阿超，本姑娘自己会做，你且等着！”
　　猛然间清醒，起身，窗外月已不见，徒留月华青冥。
　　不由苦笑，明月无心，怎知凡人相思？亦梦亦醒时，可曾见，天上人间？云中路远，遥相望，却是阴阳难顾。

　　月色透明，隐入西天。
　　晨光中，他又如常般笔直的站在了花厅前守候。
　　“展护卫，什么时候回来的？”公孙策见了他有些惊讶。
　　包拯见他脸色不佳，不由道：“展护卫劳累多日，今日中秋，就在府中歇息一日吧。”
　　展昭低眉微微一笑：“大人，今日圣上赐辽国使节午宴，展昭怎可无故不至？”

　　回府时，已是清月照九州。
　　开封府的后院里，月桂飘香，公孙策早已布置好了酒菜和茶点，只等众人回府。
　　见展昭归来脸色苍白，公孙策上前问道：“展护卫，可是身体不适？”
　　展昭摇头，还未开口，就听王朝道：“今日席间，展大人与那辽国使节比武，一连比了数场下来，应该是体力不支。”
　　公孙策连忙道：“可是有受伤？让我瞧瞧。”说罢就要伸手。
　　展昭赶紧缩手在身后，淡淡一笑：“习武之人，比武切磋算不得什么，展昭只是有点疲惫而已。”
　　他借口换衣服匆匆离开，身后，公孙策默默摇头。

　　展昭逃回房间，掩上房门，不由眉头微蹙。
　　掀起衣袖，手臂上的伤果然是撕裂了，紧绷的纱布已经渗满了鲜血。
　　月色如水，浸润着温婉似玉的清凉。仿佛她温柔的手，将他紧紧包裹。
　　空气里有桂花的香甜，那些过往记忆流淌着淡淡的余温，渐渐不受控制的漫上心来。
　　那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在茉花村肆无忌惮蔓延的时候，是她冒着被感染的危险，采药熬制，照顾病人，帮助全村的患者摆脱病魔。
　　而她却在大家渐渐转好时，病入了膏肓。

　　暮春的烟雨如画，他终于赶到了茉花村时，她却已经香魂无踪。
　　仿佛赶赴一场前世未了却的约定，隔了风烟袅袅的岸，茉花村外的江水一眼看不到尽头。青山隐隐，迷茫烟雨中，再也看不见她嫣然巧笑，为他指路的样子。
　　她说：“我不要阿超看见我染了瘟疫死去的样子，我只要他一直记得那个美美的月华。”
　　凉风吹过，水面荡开一圈一圈的螺纹，他站在木栅的渡口，低头看她模糊的面孔，温柔的笑容在水中渐渐沉落。胸膛中的那颗心，默默的被无形的利剑穿透。

　　烟雨之中，天地苍茫，群山静默。
　　归去的路，是来时的路，还是非来时的路，依稀不记得了。
　　只是觉得汴梁的天依旧清明如初，开封府依旧繁忙不休。
　　他一身红衣如火，守护着青天如昨。
　　还是那般挺直的腰身，还是那般温润的笑容。只是那些黯然与伤病藏的越来越深，深到总让公孙先生默默叹息心痛。
　　就这样从暮春走到了仲秋。

　　院中的隐隐传来人声笑语，赏月已经开始。展昭敛住心神，换好蓝衫推开房门。
　　月华清明，门外的廊下，一袭白衫站在风中，似笑非笑的面容让他怔怔站立，瞬间失魂。
　　月光轻轻的流泻在瓦屋、窗台和回廊上，弥漫着迷梦般的美。
　　对面的人容颜清绝，月光下晶莹的目光微微闪动。她微笑着开口，声音如九天玄铃：“阿超，我给你做了桂花糕来。”

　　清风推开浮云的遮掩，桂花香影的轩窗外，共此一天皓月清光。

　　（我没有写月华归来的原因，因为她的归来亦真亦幻。亲妈眼里她是真的回来了，后妈眼中，一切都是小展的虚幻……读者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