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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绿帽子 ...

  •   白啾打小有个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一走神起来就没完没了,这散漫的性子大概是由那对不靠谱的双亲遗传的。

      见自己再度被人无视,敖印不得不重重又咳了两声,因为使力的缘故,气色都变得红润了——简直和回光返照一般。

      有谁晓得他正在压抑心头的怒火,辗转尘世若干年,又经历几世轮回,敖印自认脾气已磨得沉稳许多,然而在面对这没心没肺的小雀儿时,敖印几欲化身为从前那只凶兽。

      他自认对白啾不错呀,可白啾却这样不待见他,说不定这些年小雀儿早就把他给忘了,一次也没想起过他。

      敖印当然不觉得自己幼时的所作所为会给小雀鸟带来阴影,人家难得做一回客,做主人的不得好生相待吗?而且敖印那时候跟家中的两个兄长处得不怎么好,见了同龄的玩伴自然喜不自胜,恨不得整天黏在一起,片刻也不分开。白啾虽还未学会化形,圆滚滚的身子煞是可爱,敖印见了就恨不得将他搂在怀中揉搓一顿,谁知小胖鸟躲他躲得厉害,竟宁愿跟龙母宫中的侍女谈天也不见他。

      敖印当然不乐意,何况此人还是他的未婚妻,怎么能容许他看上别的姑娘?

      结果敖印把那两个狐媚惑主的侍女赶走之后,小胖鸟儿反而更怕他了!

      可怜敖印有苦无处诉,想着再大点就好了,等两人正式成了亲,不怕没时间建立感情——然而这一等便是数百年。

      沧海桑田,连人间的王朝都更迭了好几代,敖印被贬入凡尘遭受轮回之苦,而他的未婚妻,呵呵,已经心别有所属。

      而他所钟情的对象,却是自己在人间的一个分-身,固然殊途同归,照理说敖印是没必要生气的,等事情说穿了,误会自然能得以解除,那时两人也能甜甜蜜蜜成婚。

      可他一想起自己堂堂龙宫三殿下的身份,却还比不过一个家徒四壁的穷书生,敖印-心里便觉憋屈得慌。许是因为灵力渐渐充沛的缘故,他性格中隐含暴戾的一面也被激发出来,从他曾爷爷起,历代龙君就没一个性情平和的,像他尤其爱在鸡毛蒜皮的地方置气。有些事可以忍,可有些事,不行。

      敖印非给这小鸟儿一点教训不可,不能让他轻易就如愿了。

      此时白啾已蝎蝎螫螫的走到床前来,低头望了眼问道:“殿下,您身子好转些不曾?”

      那床帐是用鲛绡织的,轻盈而厚密,外头人瞧不见里间,里边却可以清楚地看到外头。

      敖印不必担心白啾认出他来,反而可以放心大胆的予以监视。

      既然装病,就得将戏唱足了。敖印使了个眼色,一个机灵的侍从立刻上前回话,做出愁眉苦脸的形容,“殿下想是在凡间吃了许多苦,身子骨总不见好,如今骤然回到龙宫,又难免有些水土不服。一日三顿的汤药吃着,只盼熬过这阵子便成了。”

      为了演得更逼真些,他真个端了一碗汤药来。

      白啾看着那乌黑的药汁不禁咋舌,他光是远远站着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苦味,可想而知喝进嘴会是什么感受了。

      原本他对未婚夫的同情还建立在虚无缥缈的道义上,现下则几乎能感同身受了——还好他这几年都没生病。

      白啾想自己总得表示一下礼貌,遂殷勤的将侍从手里的贝壳碗接过来,一面嘘寒问暖道:“殿下,要不要我喂你喝药?”

      敖印-心想这胖鸟儿到底是假天真还是真纯情,知不知道这种举动有多么亲昵。

      殊不知白啾只是想趁机拉近一下好感,好方便提出退婚的说辞——虽然他坚信三殿下也会乐意退掉亲事,不过,事情圆满干净的解决,总比闹得大家都不愉快要好。

      敖印-心中痒痒,虽然还想提前感受一下被未婚妻服侍的滋味,奈何现在还不到戳穿身份的时候,他只能板着脸,从帐钩里伸出一只胳膊,“孤自己来。”

      白啾将药碗放到他手中。

      敖印才呷了一口,只觉苦涩钻心,连舌头几乎麻倒。简直混账,要不是那侍从平日对他忠心耿耿,他几乎怀疑底下人想趁机除掉他了!

      装病有必要装得这般真切么?

      可惜白啾正在一眼不眨盯着,敖印为了维持形象,强忍着龇牙咧嘴的冲动,硬是将那碗苦药喝得见了底,几乎一滴不剩,可以说很大的牺牲了。

      白啾却满怀同情的向他道:“殿下,那药很苦吧?我这里有家中带来的蜜渍樱桃,您要不要尝几粒?”

      虽然是到龙宫做客,也不能两手空空,这点礼数白家人还是很懂得的。

      敖印:“……”

      你为何不早说?那药他都喝光了!

      算了,摆谱摆到底,纵然胃里馋虫已被勾起,可为了维持高冷酷哥的风度,敖印只能冰冷无情的道:“不必了,孤不爱吃甜食。”

      反正见面礼没有带回去的道理,他可以等人去后再偷偷品尝,那样反倒更有滋味。

      然而敖印就看到小胖鸟将兜里的蜜饯果子掏出来,一粒一粒全都扔进了嘴里,完全没有留给他的意思!

      虽然是他自己说不要吃的,可是……啊,忽然觉得心好累。敖印恨不得用被子蒙住头昏然睡去,他觉得这趟装病完全是个错误,理想中贤惠体贴的小媳妇没看到,倒霉的反而是自己啊。

      白啾此时却流露出一点贤惠的迹象,居然关心起他在人间的经历来,“殿下之前受了很多苦么?听他们说您散去一身灵力后,与凡人无异,那岂不是很容易受伤生病?”

      敖印还是那副酷酷的表情,矜持答道:“还好,算不上十分艰难。”

      白啾哦了声,“那我便放心了。”

      他想老龙君这般疼爱幼子,纵使将其贬入凡间,总也是托生在高门华第,再不济也得富商之家,而不像他的意中人是个贫苦的读书辈,连衣食都常常没有着落,只能靠变卖些字画为生。

      但正因如此,他反而更爱他了——白啾对于爱情只有很少的一点概念,他多数的经验都从街头巷尾搜罗的话本里而来,里头的主人翁多数为穷书生一类,以致于在白啾的记忆里,爱情与贫窘密不可分,好像没有那几堵四面漏风的墙就没法心意相通似的。

      他要是知道写这些话本的人也都是些贫苦落第秀才,兴许倒是另一种看法了。

      敖印见他两眼发怔,便知这小胖鸟的心思一定又飘到乌衣巷去了。乌衣巷是他在人间最后一世所住的地方,他扮演的角色是个屡试不中的无能秀才,结果反而让这穷秀才拔得头筹,先行虏获了胖鸟儿的芳心去。

      虽然那个人与他密不可分,可敖印想起来总有些意难平,难道两人幼时竹马相伴的情谊,还抵不过这区区数面之缘么?敖印觉得自己在厘清思路前,可能没法将婚事继续下去了。当然这跟退亲是两码事,他只不过需要一段时间来观察——看看这小胖鸟心里究竟惦记着哪一个他,亦或者说,他与这穷书生的分量,到底孰轻孰重。

      无独有偶,白啾计划的也是同一件事,不过他的想法更干脆一些:只要取消祖上立下的约定,从此与龙宫再无干涉。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开口,纱帐内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原来三殿下竟已睡着了。

      白啾有点失望,可也没那胆子将床中人叫醒,他记得这家伙小时候起床气就挺大。那个时候两家来往还算频繁,白啾与龙太子偶尔也会在一起午休,结果侍从每每进来催促,都会被三太子一顿大吼吓得不敢则声。

      白啾被他结实的胳膊紧紧搂着,就更不敢说话了。可是细想想,三太子仿佛十分黏他,大概满龙宫都找不到比他更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生物了吧,所以才可着劲地欺负,把他当玩意耍。

      白啾想着,圆嘟嘟的脸颊不知何时已鼓了起来,是被气的。现在想起来,他仍觉得非常、非常生气,经过这次见面,白啾发觉自己原来从来没忘记过那条恶龙太子!

      他绝对不要与他成亲!

      客人离去后,敖印却悄悄从枕头上爬起,吩咐方才那侍从道:“替孤更衣,孤要出去一趟。”

      他猜着今日退亲不成,白啾一定还会回去乌衣巷寻那书生说话,并好言安抚——这胖鸟儿有时候无比迟钝,有时候却又有些神乎其技的机灵,怎么对心上人吐露甜言蜜语,他最懂了,这拈花惹草的负心汉!

      敖印当然得过去将场面稳住,省得白啾生出疑心,回头自己把事情捅穿了,那多尴尬。

      敖印出门的时候,正碰上蹒跚而来的龟相,两人打了个照面,龟相脸上便怔了怔,继而笑道:“殿下这是要往哪儿去啊?做这副打扮。”

      “您瞧不出来吗?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敖印冷冷道,虽然做的事情极不体面,他也不能落了气势。

      龟相看着他这副头戴方巾、身穿长衫的儒雅模样,却是忍俊不禁,从来只见人捉拿奸夫淫-妇的,可是这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嘛,倒还是头一回,真新鲜。

      龟相摸一摸身后缀满海藻的沉重背甲,忽然觉得有三殿下做表率,他这绿毛龟的绰号也不算难听了。

      不过看敖印布满严霜的冷峻面容,合着这位殿下是在自己吃自己的醋?天底下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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