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我可能是个假灵媒》羊笔笔羊

31、31.洛列莱

　　彼得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朝楼梯的方向走去。周围并不是完全黑暗的，但仅有的光线也只够他模糊地看到一些令人不安的轮廓。高度近视在夜间尤其不便，这一点他现在深有体会。
　　而更糟糕的是，当有个不知名的东西也许就潜伏在某个地方的时候，这种不便简直到达了可怕的程度。彼得甚至被墙上的一道裂缝吓了一小跳，一瞬间寒毛直竖，以为那是一条虫子还是别的什么。
　　但那只是一条裂缝。

　　琳达则跟他走了完全不一样的方向，此刻已经完全不知所踪了。彼得暗暗地觉得她疯了，去挖掘那些陈年旧事，而不顾他们眼下糟糕的处境。
　　然而他并未意识到，真正让自己不安的并不是琳达想要知道那些遥远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历史的东西——乔其实也在找类似的东西，彼得有这种模糊的感觉——而是在追寻这些东西时，琳达眼中叫人害怕的光芒。

　　好在他不必勉强自己埋首于时间的废墟之中，作为现在也许唯一清醒的人（男人），彼得决定找到玛蒂，然后再从长计议。
　　不过他真的不想在一楼的那些房间里搜索了，也许他该先回到光明的地方，离开这些该死的黑暗和阴影。而越靠近楼梯的地方，黑暗也的确越稀薄，楼梯口有一道清晰的光影分界线，简直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的交界处。

　　然而有什么不对劲。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踩着松松垮垮的楼梯往一楼大厅前进的时候，彼得听着脚下的木板嘎吱作响，一时间还未意识到是什么让自己如此毛骨悚然。他只是一步步往下走，同时不断回头，好像黑暗中随时会有什么东西扑过来似的。
　　但当他走到大厅时，他明白了，那感觉就像肚子上突然挨了一记闷棍。

　　音乐声还在，但笑声消失了、跳舞的声音消失了。
　　其他人消失了。

　　彼得脸色发白的站在楼梯前，瞪着还在轰鸣的音响（真奇怪在楼梯上音乐声听上去还很遥远），桌上还散落着糖果和一本《疯狂字谜》以及其他垃圾食品。
　　之前他听琳达念那篇有关宾客失踪的报道时感到指尖冰冷，现在冰冷的已经不止是指尖了，简直蔓延到全身上下。
　　“嘿，有人吗？”彼得忽然喊了一声，然后听着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内与摇滚音乐一起回荡，显得虚弱无力。
　　他关掉了音响，然后这里彻底陷入了死寂。

　　“冷静，彼得·帕克，想想你该做什么。”他自言自语。在平时把心里话说出来会显得非常愚蠢，但现在愚蠢点也未必不是什么坏事。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地下室，乔应该还在那里。
　　她还在那里，一定还在那里。
　　彼得立刻往地下室的方向迈了几步，然后又停下，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去地下室找乔——假设她还在那里的话。
　　但他终于还是迈开了脚步，地下室的门紧闭着，彼得用力敲了一阵子，但里面没有任何回音。虽然他对于将要看到的场面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仍旧感到胃里翻腾了一阵子。

　　“乔，如果你在里面，最好离门远一点。”他最后提高嗓门这么说道，然后一脚踹了上去。
　　地下室的门狠狠弹开，再弹回来，疯狂地震颤着。这一幕是如此熟悉，包括空无一人的室内。手电筒骨碌碌从一只箱子旁滚开，然后不情不愿地在墙角停下。
　　彼得意识到，自己现在只剩一个人了。

　　因为几乎算得上一无所获，乔本来打算离开地下室，然后去找彼得的。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
　　但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她再回头的时候在某个笨重的箱子上绊了一下，靴子则缠在一块破布上，结结实实摔了尘土飞扬的一跤。与此同时，原本被那块破布盖着的东西露了出来，在黑暗中像一潭平静的黑水。

　　那是一面镜子。

　　此刻地下室一定更冷了，因为乔几乎能够看到自己哈出的气在前面凝成一团，久久不散。腐烂的气味如此浓郁，简直像是进入了坟墓。
　　乔趴在地上，手掌和肘部有些地方磨破了，这会儿正微微刺痛。她抬起头，正好朝向那面镜子。
　　忽然之间，她听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看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画面。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扇门。

　　玛蒂就是被拖进了这样一扇门里。她本该发现的，她的潜意识已经发现了不是吗？那面镜子是卫生间里唯一干净的东西，因为它不是真的镜子。
　　镜面忽然波动起来，同时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召唤力。乔就像着魔了一样伸出手，她隐约听到门外有人在叫她，应该是彼得。但她没有吭声，只是用指尖轻触镜面。

　　冰冷光滑、纤尘不染的镜面。
　　她的指尖就像碰到水面一样，毫不费力地没了进去。

　　“乔，你在里面吗？”彼得还在外面疯狂地砸门，“琳达不知道去哪儿了，外面的人都消失不见了。拜托，拜托了。”他听上去几乎是在恳求了。
　　乔差一点要忍不住应声，但来不及了，那面镜子像贪婪的沼泽一样猛地把她拉了进去。也许就像把玛蒂拉进去一样。
　　她很想要告诉彼得，她知道消失的人去哪里了，但没有时间了。
　　因为她也去了同样的地方。

　　狂欢吧！尽情狂欢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美酒、音乐，还有跳不完的舞！去喝杯啤酒吧！点首歌吧！跳一支舞吧！
　　“来吧，憎恨你的邻居吧！来吧，欺骗你的朋友吧！以上帝之名，审判终将到来！”

　　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不太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卫生间内。惟一不同的是，这里十分干净整洁，连空气里都有淡淡的清新剂的香气。
　　她又回头看向镜子，伸出手，然后将手掌贴上了镜面。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好像这真的仅仅只是一面镜子。乔于是知道，通道是单向的。而她已经离开了原来的那栋别墅，甚至离开了原来的世界，这里是另一个维度。

　　过了一会儿，她走出了卫生间，立刻听到了音乐声。不同于之前音响里放着的摇滚乐，这音乐更加有年代的韵味。有小号的声音，还有一些别的乐器，乔分辨不出。
　　踩着柔软的深红色地毯，她一步步走进了大厅。

　　这里的灯光有些暧昧，甚至还挂着几只红色的中国灯笼。舞台上，一支乐队正在演奏乔听到的有“年代韵味”的音乐，乐队指挥的手臂优雅地舞动着。
　　此外还有数不清的宾客，他们坐在桌边痛饮美酒，或者与舞伴翩翩起舞。摄影师举起古董一样的照相机为他们拍照，手中的灯频频闪光。
　　但无论他们在做什么，每个人都在大笑，开怀大笑。其中一个人穿着军装，笑得太厉害以至于往后仰倒，手中的红酒都流到了胸口上，简直像是心口中了一枪流出血来。但他还是笑个不停，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因为他们都死了。没错，他们在大笑，但他们都死了。

　　这个想法令乔有些毛骨悚然，那种一直纠缠着她的醉酒一样的醺醺然不知何时消失了。她迅速穿过无数桌子之间的缝隙，朝着大门走去。
　　但她控制不住地扭头朝主座看去。于是她看到了那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
　　看到乔在看她，女人抬起手指冲她飞吻，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她的黑色卷发在白玉一般的耳垂旁一弹一弹的，显得俏皮可爱。
　　“我等着你，哦宝贝儿，我一直等着你。”她没有发出声音，但口型绝不会错。

　　乔忽然发现自己迫切的想要离开，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前的魔咒无论是什么，都已失效了。
　　她小跑起来，然后加快脚步冲到大门口，原本以为门会锁死，但很轻易就拉开了大门，于是乔沿着台阶跑了下去。
　　然后她跑进了时间的废墟——只见夜色如水，面前的街道上人来车往，看起来一如往常。天上的几点星子闪烁着，如果乔对天文学有所了解，就会知道这些星星的位置不太对。

　　因为那不是她来时的天空。
　　因为这里是另一个维度。

　　独自站在门口、站在街边，乔回过头隔着走廊和客厅，望向倚在沙发上的女人。她知道对方仍在等候自己，而且也知道，对方将会如愿以偿。
　　如果说这是一个陷阱，经过这么多无谓的挣扎，现在已经是收网的时候了。

　　乔缓缓走了回去，她希望自己能在路上思考出什么对策。这并不是这些年来她遇到的最大危机，但的确是最诡异的危机。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害怕了。
　　“亲爱的，你回来了。”女人用沙哑但却悦耳的声音对乔说道，她露出迷人的笑容。如果不是见过她的另一面的话，乔也许会认为她是个大美女。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乔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女人的面前，两手深深插在裤兜里。她试图保持乐观，但那种不祥的预感正在逐渐加强。
　　女人笑了，是那种愉快的笑。“因为你有天赋，宝贝儿，你简直是上帝给我们的礼物。”她说，“难道你没感觉到吗？在这里，你让我、让我们都更强大。”

　　“所以你才让琳达在这里举行派对，让她邀请我，其他人不过是陪葬，对不对？但你是怎么做到的？”乔说着环顾周围，看着那些大笑的人们，“迷惑我们、困住我们、不让我们离开。”
　　女人的笑容加深了：“你以为只有你有天赋吗？”她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忽然就有了变化，仿佛变成了流动的灰色，在眼眶中旋转着。

　　乔抿紧嘴唇盯着女人，默默集中注意力，但却罕见地什么也没有看到。
　　一层屏障阻挡了她的窥探。就像她早就知道的那样，这个女人比她棋高一着。

　　“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给你，只是个小技巧而已。”女人缓缓抬起一条腿架在膝盖上，将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灭，“相信我，我会让你变得很了不起的。”
　　乔盯着她，即使经过一番努力，也只能模糊地知道女人有着强大的控制能力（没有X那么强大，但在大多数场合都足够强大了），可以迷惑他人的心智，就像洛列莱*的歌声。
　　可她的能力是从哪里来的呢？乔看不清，现在有许多东西她都看不清，就像琳达。

　　不知为何，乔觉得琳达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被女人操控的棋子。也许还有别的事情，不仅是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也不知道。也许这就是扭转事态的契机。

　　“你的目的呢？”乔终于开口，打算拖延点时间，“等我变得……了不起之后，你会让我们做什么？”
　　“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女人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疯狂的话，笑容更加甜美，“那里没有痛苦、没有愤怒，只有快乐。”
　　乔忍不住皱起眉来。女人仍旧在笑，但眼睛里的旋涡更加疯狂了。然后一个大男孩像木偶一样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他那猫王一样的头发有些凌乱。同其他人一样，他也在大笑，看上去有些神经质。

　　“嗨，甜心。”女人伸出双臂，揽着男孩让他坐到自己身旁，“告诉我，你开心吗？”
　　“开心。”男孩看着女人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回答。
　　女人看向了乔，带着胜利的微笑：“看到了吧，这就是我想要给所有人的。不是悲伤、不是绝望，而是喜悦。”
　　“那么恐惧呢？”乔问。
　　女人笑了：“恐惧是喜悦最好的搭档。”
　　“恕我不能苟同。”乔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再也忍不住一把拉起了显得迷迷糊糊的男孩，把他推到一边去。现在她耳边都是大笑声、音乐声，女人的力量开始显现出来，让她也想要跟着一起笑。

　　但乔抵抗着。她相信一切还有转机。

　　“放弃吧。”女人大笑起来，“你只有一个人，没办法抵抗我的。”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他们的身后说道：
　　“她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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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洛列莱：在莱茵河畔悬崖上有个叫洛列莱的金发女郎，多年来，礁石上的女妖用迷人的歌声诱惑来往船只上的海员，使他们寻声而去，船因触礁粉碎，人也葬身海底。奥尔菲斯经过此处，用棉球堵住了海员的耳朵，又把自己绑在船的栀杆上，弹着里拉琴，高声歌唱，才终于闯过险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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