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我可能是个假灵媒》羊笔笔羊

30、30.拂开时间的尘土（下）

　　乔筋疲力尽地睁开眼睛，这一次，纷乱的画面消失了，只剩下浓重的黑暗与那根仍旧悬挂在黑暗中的皮带。
　　手电筒跌在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乔的手中滑落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俯身捡起手电筒，不怎么意外地发现，就算是上帝也没法让这老古董再亮起来了。

　　然后乔举步朝着墙边走去，直到与那根皮带的距离近得几乎要碰到自己的鼻尖。
　　她想：如果我碰一碰这东西，就会看到更多。

　　但乔伸出的手犹豫地停在了皮鞭附近，她回想起自己先后两次看到的同一个女人，虽然她们看上去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是这个女人搞的鬼吗？乔不确定，她在此以前从未感知到任何已经死去的东西——但也许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死去的——这一次，无论隐藏的威胁是什么，恐怕都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乔终于伸手握住了皮带，他的鼻子嗅到了油和皮革的味道，还隐约混合着一股血腥气。
　　像从前一样，她闭上了眼睛。

　　（“希望你这次长记性了，罗伯特。”一个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乔继续集中注意力，在脑海中的一片迷蒙灰雾中，一个瘦巴巴的小男孩出现了。他有着一头象征冒险天性的红发，不过一只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鼻子下面还有一大滩血，已经干了，两片嘴唇则肿得像香肠一样。
　　——这个坐在马路牙子上，阴沉着脸使劲戳着面前的一只死老鼠的男孩，正是乔刚才看见的那个男人还没长大的样子。）

　　乔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脑海中的画面便像扑克牌一样转动起来。

　　（小男孩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精致的房间，以及对面华丽的穿衣镜。
　　“准备好了吗，亲爱的？”看上去年轻而又英俊的男人给女人戴上一条项链，然后低头亲吻她白皙的脖子，“好姑娘，你会乖乖的，对不对？”
　　女人笑着回过头，翡翠色的眼睛明亮动人：“罗伯特，我爱你。”
　　两人互相亲吻，直到一个红发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进来，喊道：“客人都来了。”
　　乔立刻认出，这是之前看到的那副画上的少妇还是姑娘时的模样，并模糊感觉到，她应该是男主人的亲戚之类的。
　　只要看那头红发就能猜出一二了。）

　　然而这不重要，乔继续让脑海中的画面翻转。她想要找到和女人变成之前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有关的画面，或至少从中得到一些启发。这样也许就能找到救出玛蒂，甚至是离开这个地方的方法了。
　　于是不同的画面如同雪片一样飞过，突然之间，乔发觉自己置身于
　　（丛林之中，身边是呼啸而过的子弹，更远的地方则是炮火轰鸣声。正值壮年的男人躲在战壕里，脸上又是硝烟又是鲜血。他正见鬼一样瞪着身旁惨叫打滚的战友。那个人脸颊的肉被掀掉了一块，露出了里面两排发黑的牙齿。
　　然后乔听到了尖锐的呼啸声，那是死神挥动镰刀的声音。）

　　蓦地睁开眼，乔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无力地甩开了那根皮带。她几乎一无所获，除了那个女人的丈夫也许死在了战场上这件事。
　　这个闹鬼的地方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应该是主卧，我猜。”琳达带着彼得从密道中钻了出来，这个房间竟然微微亮着烛火，琳达说她是在抽屉里找到了蜡烛和火柴。
　　彼得只感到一阵筋疲力尽，但轻轻跳动着的橘黄色火光的确温暖人心，他近乎失神地盯着火光看了一会儿，直到眼前出现黑斑，才不得不扭开头。

　　琳达正在房间内翻找着，她说要给彼得找一件衣服披上，因为他看上去“脸白得像被单一样”。
　　彼得的确冻坏了，这里比他想象的要冷得多，也许是因为已经入夜了。
　　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尽量控制自己的思维不要太过发散，毕竟他相信自己已经过了怕鬼的年纪了。哪怕有个女孩已经离奇失踪了，哪怕他们困在这里无法离开（看来“不愿”离开也是无法离开的一种），哪怕刚才他被一个怎么看也不像活人的东西袭击了。
　　彼得忍不住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喃喃地说道：“这肯定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梦。”
　　不过这个想法没有刚才那样有说服力了，虽然即便是刚才，他也从未真正相信这是一个梦。
　　会有人做这样的噩梦吗？那么上帝保佑他醒来的时候一定不会记得。

　　“嘿，彼得小子。”琳达过来坐在旁边，轻轻握住彼得的手，她的手指十分温暖，同样温暖的还有她的语气，“你知道吗，我们会找到玛蒂的，我们会逃出去的。”
　　彼得胡乱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琳达“噗嗤”一声笑了，然后彼得摆了摆手：“无意冒犯，不过我还没柔弱到需要一个孩子来保护。”
　　彼得不禁涨红了脸。

　　“好了，现在让我给你找件衣服披着吧。”琳达说着起身走向衣柜，“等你歇过来，我们就继续找玛蒂。没准楼下那个东西把玛蒂藏起来了。”
　　或者没准那个东西把玛蒂吃了。
　　彼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琳达拉开一旁的雕花衣柜，嘴里发出轻轻的惊叹声。她一手拿着烛台，另一手扯出一件大衣想要扔给彼得，但同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砸在了衣橱的底部。
　　“这是什么？”琳达一面喃喃说着，一面蹲下来捡起那东西，“看起来是个剪贴簿。”
　　彼得于是起身走了过来，也弯下腰朝琳达手中的剪贴簿看过去。

　　这东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积满灰尘。琳达情不自禁把烛台放在地上，然后翻开了剪贴簿。第一页上贴着一小块报纸，像是从几十年前的《纽约先驱论坛报》上剪下来的。
　　上面的黑体加粗标题大大地写着：好消息！罗伯特·D·汉尼根与艾娃·迪尔伯恩喜结连理，愿他们百年好合！！！

　　“看起来是关于这栋别墅的主人的。”琳达说着翻了一页。后面零零碎碎贴着黑白照片、散落的日记，似乎是女主人在记录自己的生活。
　　彼得忽然指着一张军装照说道：“看，这家伙参加过越南战争。”
　　“啧啧啧。”琳达撇了撇嘴，“这可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她说着哗啦啦翻到了后面几页，然后顿了顿，“不过看来汉尼根先生没能从那个鬼地方回来。这倒不怎么令人吃惊。”

　　一张讣告上写着，罗伯特·汉尼根上尉在越南战场为国捐躯，还标着这位英雄的生卒年月等等。
　　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琳达继续翻，然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看样子，汉尼根太太并没对丈夫牺牲感到多么遗憾。”她指着一篇报道，念了出来，“雪雁别墅举办了前所未有的盛大宴会，众所周知，汉尼根夫人喜爱热闹的宴会，宾客也的确尽情享受，可谓宾主尽欢。”
　　“也许距离她丈夫过世已经过去很久了吧。”彼得喃喃地说道，目光落在那张汉尼根夫人举着香槟开怀大笑的照片上，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琳达，也许我们该走了，这东西和我们要做的事情没什么关系，不是吗？我们去找玛蒂吧。”

　　现在的一切已经够糟糕的了，翻腾一本记录着多年前就已发生的事情的剪贴簿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琳达恍若未闻，继续哗啦啦翻着那本剪贴簿，她的手指终于停在了最后一页：“嘿，看起来这里早就发生过怪事，而且还是天大的怪事。”
　　彼得凑过去，发现又是一篇报道，只不过比起上一篇充满讽刺意味的八卦来，这一篇更加诡异。
　　“前来参与宴会的宾客全部失踪，第二天警察赶到，看到大厅内仍旧灯火通明，但却不见一个人影。包括别墅的女主人汉尼根太太，同样不见踪影。”琳达低声念着，然后抬头看着彼得，“你怎么看？”
　　彼得摇摇头：“这地方不对劲。那个、那个汉尼根太太也不对劲。”他说着不自在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你觉得是汉尼根太太让所有的宾客消失的吗？”琳达问道，“就像玛蒂消失那样？”
　　彼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道。但我真的觉得咱们该去找玛蒂了，把这东西扔掉吧，琳达。”

　　“我要去找找别的关于这栋别墅的东西，”琳达站了起来，看向彼得，“也许那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彼得闷声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集中力量找玛蒂吧，真的，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难道还能影响到现在吗？”他看着琳达的眼睛，感到肠子纠结成了一团。
　　也许是因为琳达说的有道理。

　　但彼得仍旧无法正视“闹鬼”这一事实，这几乎像是一种冒犯，对他此前十几年深信不疑的科学世界的冒犯。他下意识地想要避开这些疯狂的东西，但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并没任何办法真正避开。
　　琳达手里那本剪贴簿就是一切疯狂的巅峰——这里曾经闹鬼，所有人都失踪了。
　　明天报纸上是不是也会有类似的报道？一群胆大妄为的年轻人进入多年前闹鬼的别墅，第二天没人从那里走出来。这没什么好吃惊的，因为那本来就是个鬼屋。

　　彼得终于猝然扭头，他一面迈开脚步，一面匆匆说道：“我要去找玛蒂，你自己注意安全，琳达。”
　　他没看到，身后琳达那双明亮的眼睛几乎要燃烧起来。
　　那不是恐惧或是迷茫，而是喜悦，纯粹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