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我可能是个假灵媒》羊笔笔羊

23、23.派对（上）

　　快餐店的洗消间里，乔低头用力擦着盘子。此刻已经将近傍晚，外面人声鼎沸，正是顾客最多的时候。
　　隔壁厨房里弥漫着一股炸薯条和番茄酱的香味，飘过来之后与水池散发出的洗洁精的味道混合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明亮的灯光下，戴着白色高帽的师傅们忙碌着，碗盘碰撞的清脆声、欢快的流水声中还隐隐夹杂着他们不时低声交谈的声音。
　　而消洗间内，乔带着围裙、手套、口罩，站在长条形的水池旁，放下擦干的盘子之后再次把两手浸在泛着泡沫的凉水中，有一点心不在焉。

　　之前她在托尼的别墅里借住了一晚，不过等到第二天就告辞离开了。然后她回到了快餐店继续工作，顺便理清自己的思路。

　　那天夜里什么也没有发生，她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就是这么回事。至少乔是这么骗自己的，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成功了。起码现在，她不再去想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只是一心一意洗着池子里这些永远也洗不完的脏盘子。
　　一旁的几个女工们正压低声音，兴奋地交谈着几天前夜里发生的“食人藤入侵事件”，她们讲述着事发时自己都在哪里、干些什么，以及当时有多么害怕、事后又有多么庆幸自己平安无事。
　　——事实上，那天夜里的植物入侵虽然声势浩大，但伤亡人数却并不算多。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从媒体了解到事情始末之后，公众将之归功于参与救援的复仇者与特战队，大力夸赞这些人民的英雄们。但对于事件的起因及后续如何处理，报纸、新闻上的有关叙述则含混不清。要求知道“真相”的声音曾热闹过一阵子，但始终没有回音，也就渐渐消散了。

　　对此，乔不禁再一次惊叹于人类的遗忘能力，而她本人更是深有感触。
　　难道她现在不就忘掉了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吗？虽然这个“忘掉”与“刻意不去想”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效果到位就足够了。人不能太贪婪，不是吗？

　　“嘿，乔！”一旁的女工琳达忽然冲她转过身来，她有一头火红的头发，眼神明亮，这会儿看着乔笑问道，“还记得我们周末派对的约定吗？”
　　乔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那个派对当然因为震动纽约市的意外而告吹了。但琳达的表情看上去并未放弃这个主意。
　　“我们打算这周五晚上补办那个派对，为了庆祝我们还活着。”琳达笑嘻嘻地说，“看在上帝的份上，难道这不值得庆祝吗？”

　　“可地点呢？”有人张嘴问，“大家伙儿现在恐怕家里都不适合招待客人吧。不瞒你说，我家现在连一块完整的玻璃都没有，我老妈简直要愁死了。”
　　琳达甩了甩头发，说道：“别担心，亲爱的，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现在纽约城里哪还有没遭殃的地方，我们总不能坐巴士到新泽西去开派对吧？”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你们知道林格顿别墅吗？”琳达眨了眨眼，“就在林格顿大街和莫里斯大街的交界处。”
　　乔忽然感到背后微微发凉，但不能十分确定这是为什么。

　　“老天，你指的不会是那栋闹鬼的屋子吧？”对方立刻压低声音，眼睛瞪得大大的，“那里已经荒废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办起来派对？”
　　琳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即使隔着口罩也能感到她的兴奋与愉悦：“别担心，我已经找人把那里收拾出来了。而且因为一直没人逗留，那里现在可比咱们住的地方看上去体面多了。到时候，咱们只要把音响带过去，简单布置一下，再准备好啤酒饮料和零食小吃，绝对能来一场成功的派对！”

　　“我觉得这个主意可行，只要没有好事的人报警。”那人说完紧张地咯咯笑起来。
　　“只要我们把音响的音量控制好，谁会来烦我们呢。要知道，那别墅离最近的住宅还有几百码呢。”
　　“听起来好像不错欸，要不就这么说定了吧。”立刻有人附和，“不过咱们有多少人要去呢？那可是个宽敞的地方，足够我们嗨翻天了。”
　　琳达兴奋地哈哈笑起来：“有多少去多少，把你们的男朋友带去，或许戴夫他们也愿意凑一凑热闹。”
　　“我表妹有几个要好的同学也想办派对，咱们可以一起。”提出建议的女工耸了耸肩，“毕竟是林格顿别墅，总觉得人多点比较安心。”
　　几个人听了都笑起来。

　　然而不知为何，乔却从她们的笑声中感到了紧张与不安。她们的眼神中，是否流露出些许恐惧？

　　“乔，你也会去的，对吧？”琳达再次看向乔，“我们还想见见你那位神秘的男朋友呢。”
　　在乔开口说自己没有男朋友之前，洗消间半开着的门忽然被敲了两下，她不由小小地跳了一下，差点惊叫出声来。
　　“来个人去帮忙打包，那边忙不过来了。”来人说着指了指乔，“就你了，过来。”
　　乔只好脱下还在滴水的橡胶手套，一面对琳达低声说道：“我会去的。”一面转身跟上那人。
　　可她的心脏忽然跳得很快，裸露的皮肤微微发痒，好像暴露在某种辐射之下。

　　不该去的，应该远离那座林格顿别墅。不，她应该远离整条林格顿街。

　　乔咬住嘴唇，这个念头像汽水泡泡一样从脑海中冒出来，然后“噗”的一声爆掉。然而就像洗消间的其他人一样，乔发现自己无法拒绝，她甚至对周五晚上的派对充满了期待。
　　像是小女孩期待一身漂亮的裙子，像是小男孩渴望一辆炫酷的车子。
　　然而那期待中同样充满了不安与恐惧。

　　“嘿，乔。”打招呼的是送餐小妹，不过这会儿她也加入了打包的行列，“快来我这里吧，我的手都要抽筋了。”
　　乔赶紧快步走过去，摇摇头把脑海里的念头甩开。不知为何，那天晚上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清晰得有如她从未忘记。

　　她的确从未忘记，只是假装不记得了而已。

　　（客厅里只有昏暗的灯光从墙壁里渗透出来，四周安静极了，只有酒瓶被放到茶几上时发出的一声轻响。乔的脸颊滚烫、手脚冰凉，头脑里尽是些疯狂的念头。然而就在当她打算喝下那杯酒时，她却看到……）

　　“嗨，”乔笑着回应送餐小妹，然后顿了顿，因为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于是含混地说道，“这个点儿生意可真好啊。”
　　“可不是。”送餐小妹忙得满头大汗，她开始和乔配合着将食物包裹妥当，装进盒子里，在塞进袋子里。
　　乔手上忙活着，同时想要重新把浮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抹去，然而这一次遗忘的魔力失效了，她开始控制不住地回想那天晚上的事情。

　　（看到就在茶几对面，坐着一个男人，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几乎。）

　　乔忽然开口，同时福至心灵般回想起送餐小妹的名字：“玛蒂，你有过这种感觉吗？就是……生活的一切本来都很糟糕，然后突然有了一个转机，让你觉得情况马上就要好转了。”她说着咬住嘴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贸然对一个不算太熟的女孩说出这样的话，然而最后还是把话说完，“可你……”
　　“却有种冲动想把事情搞砸了？好让一切都回归‘正轨’？”玛蒂替她把话说完，并抽空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温和的笑意。

　　乔呐呐地说道：“差不多吧。”然而她并没有想把事情搞砸，是X不肯放过她。
　　她没有想把事情搞砸。

　　“我记得之前在哪部电影里听到过这样一句话，”玛蒂耸了耸肩，“人生就像一连串火车失事，而所谓的幸福时光则是穿插其中的广告时间。我觉得，大概所有人都是这样吧。”她看着乔，歪了歪嘴唇，“我告诉过你之前我和男朋友分手的事情吗？”
　　乔默默地摇头。
　　玛蒂笑了笑，那一瞬，她的笑容和娜塔莎之前的笑容无比相似：“他真是个混球，混球到让我觉得之前的自己一定是瞎眼了才会看上他。”她吐出口气，“但我还是成功和他分手了，尖叫怒骂、拳打脚踢之后，我终于摆脱了这个人渣。”

　　“然后呢？”乔喃喃地问，和别人分享人生经历同样是她全完陌生的领域。
　　玛蒂笑着回答：“然后我搬到了布鲁克林，找到了这份一级棒的新工作，看起来一切都快要好起来了。”她说着在袋子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手法老练，”如果不是我外婆病了的话，如果不是我妈因为请不起护工只能自己日夜照料外婆的话，如果不是我一点忙都帮不上的话，我都要相信一切都快好起来了。”
　　“抱歉。”乔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玛蒂摇摇头，笑容仍旧没有消失，她说：“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在你觉得一切都快好起来的时候，老天就会糊你一脸屎，好让你别太得意忘形了。”她说着扮了个鬼脸，不过没有要收回那句脏话的意思。
　　乔忍不住笑了起来，脑海中的画面仍在，不过已经淡了许多。

　　“所以，”玛蒂忽然扭头朝她看过来，“是关于你男朋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