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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四十九 ...

  •   朱红色大门缓缓合上,发出厚重的一声响。
      门背后的小弟子听着外头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渐行渐远,脚一软坐倒在台阶上。
      一刻钟之前小圣贤庄门口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个个手上拿着剑,打头那人戴着高高的帽子,狭长的眼睛盯着他:“去请伏念先生,便说赵高仰慕已久,特来拜访。”
      他一个小辈的弟子哪见过这阵仗,吓得一路跑到六艺馆。师尊听他磕磕绊绊地讲了情况之后,抬步就走了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停了停,没回头对着后面说:“子路,这里交给你了。”
      他转过头去看二师公,二师公应了一句好,而后面对着师尊的方向,一直注目着他跨出门口走向出庄的路。
      他心下虽是害怕,却还是跟着师尊去了。师尊走得极其平稳,走到大门前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而后听他吩咐道:“贵客来访,当开大门迎接。”
      “伏先生不愧为小圣贤庄掌门,此等风范赵高拜服。”外面的声音从打开的大门间传来。
      “中车府令大人谬赞,大人到访,小圣贤庄上下不胜荣幸。然获知仓促,未备礼数,还望大人海涵。”
      “哦?”那人的声音刺得他一阵鸡皮疙瘩,“方才我见小圣贤庄骤然失火,想起今日恰是蜃楼起航前的祭祀,心中记挂便赶了过来。不知方才究竟是何事?”
      “方才小圣贤庄受袭,伏某不知缘由,只与师弟和庄内弟子把守小圣贤庄。”
      “我适才见祭司大人上了山,而现下却未有遇见,不知伏掌门可有和大人照面?”
      师尊听了这句似乎停了一下:“蒙祭司大人告知,大人莅临乃是追捕叛逆,后大人与那叛逆争战中朝左侧的树丛中而去,此后便不知下文。”
      “原来如此。”那人意味深长。小弟子不敢偷看,只得低着头任由冷汗滴下。
      “小圣贤庄抵御叛逆着实尽力,伏掌门更是劳苦功高。赵高冒昧,请伏掌门赏光至将军府,容赵高设宴慰劳。赵高拜访匆忙,失了礼数,在此赔罪,只是伏掌门,可莫要推辞呵。”
      门背后的几个大弟子霎时间脸色刷白,他懵了懵,就听见师尊不疾不徐道:“劳大人记挂,小圣贤庄上下感激不尽,伏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代全庄上下谢过大人。”
      然后他就看着师尊从容上了那人备的车轿,差不多是被押着下了山……
      师尊他,是被帝国带走了吗……

      师尊被中车府令请走一事将弟子们吓得不轻,而颜二师公代行掌门之责管理小圣贤庄,大小事务井井有条,不出数日人心渐稳。三师公开始主持着复课,几乎是接下了一切杂务,时常在深夜有弟子朝他住处看还见灯火通明。
      少羽这几日和小弟子们走在一起,总听着他们私底下在讨论,说三师公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虽还是一直微笑着但总觉得不敢在他面前打闹了。听到这里少羽就会插嘴,说师尊走后三师公日日处理事务至半夜,为人弟子,就不该让师公分神,然后换得一众崇拜的目光和一堆“子羽说得对”。
      刚才他听见有人讨论,又还是这样对其他人讲道。小弟子们各自散了,少羽看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转头便见天明鼓着腮站在一旁。
      “你明明知道的。”天明气鼓鼓地冲他说。
      少羽挑了挑眉。
      “你明明知道三师公为什么这样的。”天明不依不饶,走上前一步继续。
      少羽皱眉:“小子,你想说什么?”
      天明冲到他面前,瞪着他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一点都不伤心!你看到了!云微姐姐被那个大坏蛋打中了,然后掉下了海……”
      话说到一半天明的嘴巴就被堵住了,他挣扎着想摆脱少羽的魔爪,就听见后者低声斥道:“快闭嘴!”
      天明呜呜乱叫,而在见到石板路拐角处的一抹白后顿时没了声。少羽悻悻松开手,天明低着头等着面前的人走过来,支吾地叫了一声三师公。
      “子明,子羽。”张良略微颔首,而后正色道,“近日小圣贤庄已值多事之秋,我已和丁掌柜商量过了,明日一早,你们二人便随他下山。”
      呆呆地跟着少羽应了一声,天明看着三师公的背影随着石板路转弯消失在了树丛后面,才愤愤扭头瞪着少羽:“你干什么!”
      “好在刚才三师公没听见,”少羽推了他一把,“以后再敢提云微姑娘,信不信我修理你!”
      “为什么!”天明不解地反抗着,又挨了一记推。
      “没人比三师公更难受,明白吗?”少羽狠狠道,“你存心想让他不好过吗?”
      天明泄了气。少羽见状摇摇头,正准备走,听见后面天明沮丧的声音:“那三师公怎么办……三师公现在一定很伤心,可是师尊走了,二师公也一直忙,我们也要走了,三师公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颜路走到张良住处的门前,门是开的,里面那个身着白衫的人影没有察觉,仍跪坐在桌前执笔写着。
      “子房。”他唤道,见那个身影停下了动作,抬起头。
      “受伤的弟子太多,庄内伤药的储存恐怕已不大够了。”颜路沉声道。张良垂眸看着下方:“我方才见了丁掌柜,墨家那边还有空余,可在监视稍松时带上山。待他们伤势稍愈,便以求医的名义出庄罢,一直留在庄内,并非长久之计。”
      颜路点头:“也好。桑海局势愈发严峻,虽现下无甚风声,然未雨绸缪早日离开,对并无自保之力的弟子而言,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小圣贤庄终将有一劫,此刻万不可自乱阵脚容人拿到破绽。”张良轻轻摇头,又补充道:“另外,近日丁掌柜将接子明子羽下山。小圣贤庄所去何从现仍未明,若他们再留下,对儒墨二家均无益处。”
      “子房。”颜路低声打断。张良抬眼,察觉到他眼底的忧色,唇角弯了弯,“师兄有何事?”
      “庄内杂事,我处理便可。”颜路看着他,“子房,你不必……太过操劳。”
      张良不语。
      庭院内三两绿色点在枝头。张良看着窗外,干枯的枝丫已开始抽芽。半晌,他嘴角的笑意染上了苦涩。
      “春天快到了,师兄。”
      颜路心中一紧。
      “去年院里的桃花开的真好……”张良缓缓吸气,阖上了双眼,“可我现在,却不敢看了。”
      颜路默然。一袭白衣衬得他出尘清冷,自那日之后,他再也没有着过青衫。
      颜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师兄,”张良转过了头,眼中是翻滚的情绪,最终化作淡淡悲凉,“你会怪良吗?”
      颜路走上前:“若有难来临,小圣贤庄上下,理应也必会一同承担。我从未怪过你,师兄亦如此。”他说道,伸手掩上窗户,顿了顿,“初春尚冷,子房保重身体。”

      中车府令赵高将小圣贤庄掌门伏念软禁在将军府的消息不出数日便传遍了桑海城,一时间满城风雨。大火那日正是祭祀之时,那祭司也上了山,然而后来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市井中人多口杂,越来越多的人说是儒家包庇帝国叛逆,斩杀了帝国祭司。始皇却只是派人增强了小圣贤庄周围的兵力,未有其他。
      事情已过去大半个月,局势仍然不明朗。酒肆里议论纷纷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披着盔甲的队伍行过的频率越发的高。
      “什么?”
      左边的桌子处传来一声低呼,正整理着账目的丁胖子心中咯噔一下,开始侧耳听着。
      “千真万确,我今早从将军府外头路过时候听说的。”另一人压低声音,“公子扶苏怀疑儒家怕是被冤枉的,前些日子已经上书请愿,说什么一时半会找不到凭据,就先把这件事给压下来得了。”
      “唉,公子果真是仁慈心肠。”先前那人长叹,“说不准那儒家真是无辜被牵连,不然到时候要是真查起来,桑海一带哪里还有安宁了!”
      “可不是吗!现在皇帝陛下东巡还没到这头,桑海城里的官兵倒是一天比一天多。”
      “啧啧,听闻中车府令大人觉得事有蹊跷,劝公子好好查一查。毕竟这市井里的留言都说儒家图谋不轨,那也得有个三分真吧?如果确有此事,那扰了皇帝大驾……”
      “不过这桑海现下也算得上是公子代管着,要拿主意的也是公子。现在就只求公子能说动陛下,不然我们可就有得受了!”
      二人讨论的内容又转向了前几日的琐事,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丁胖子心中稍定。近来小圣贤庄周围的兵力增强,说是为了保护儒家上下,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监视。
      只是那儒家掌门伏念现下正在将军府内上千士兵的包围里头,任小圣贤庄弟子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置掌门人的性命于不顾。丁胖子内心喟叹,如今儒家更是步步小心,自天明少羽下山之后,墨家与张良先生的联系已差不多断开,就只靠他每日上山送膳才有这么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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