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中，有花盛开》泊淮酒

6、第六章

　　云亭桥砍伤案被法院打回来重新调查，也是检察院和警方进行，江书篱作为医生，她能做的很有限。
　　云亭桥砍伤案的受害者是她的病人，她也想试试有没有什么方案可以救他，于是和赵桀讨论，但，最后都被驳回。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江书篱向赵桀要了一份病例，一看就是一宿。

　　另一边，临城派出所的民警将在洗脚城抓的五个人送进看守所后，已近凌晨五点。
　　这个时间点儿，吃早餐早了点，作为夜宵又晚了点。但，忙碌一宿，是铁铸的人也撑不住，周林起哄着要去吃串串，他以往加班经常去一家店吃，味道不错。
　　其他民警齐齐应声，周林作为活导航，为他们指路。
　　到了目的地，是一处离派出所挺远的一个路边摊，用蛇皮质帐篷搭起的摊位，摆了近十张桌子。
　　店里不仅卖串串，还卖面食和米饭。下车时，祁琛让他们把警服外套脱下再去。
　　周林脱了外套，见祁琛没有下车的意思，问道，“所长，你不去吗？”
　　祁琛头也不抬，“你们吃，我先回所里。”说着，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钞，“不够回来找我报销。”

　　其他人民警见只有周林一个人进帐篷，纷纷问“祁所长呢？”、“祁所长怎么不下车？”
　　“所长回所里了，你们要吃什么自己点，饭钱报销。”
　　其他人这才又重新欢欢喜喜点餐，串串最先上桌，他们一边吃一边聊，不一会儿，话题又回到祁琛身上。

　　在场的民警，都是在临城派出所干了三五年的，比祁琛更早到派出所。
　　祁琛是军人出身，退伍后，空降到临城派出所，接任所长一职，当时，他们也挺不服气的。
　　可一年相处下来，他们发现，祁琛并没有想象的难以相处。
　　他身材高大，长得俊美，还无任何不良嗜好，虽然话不多，也几乎不主动与人亲近，但是自持自律，无论是哪一方面，都是挑不出毛病。
　　派出所里的人渐渐服他，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他稍微沉下脸，他们就禁不住心惊肉跳。
　　或许，是因为所长如大理石铸就的脸庞，总是波澜不起吧。
　　周林想起刚才在车上，路灯裁下的祁琛棱角分明的侧脸，他身上的气势总是给人无形的威压。

　　等周林等人回到派出所，已经八点多了，他们几个人吃了六百多元钱，剩下的钱，周林拿去还给祁琛。
　　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祁琛没在。
　　“所长在档案室，好像是要查一个养老院的人员资料。”
　　但凡临城派出所辖区内的大大小小营业机构，不论民营还是政府机构，每年都要按时向临城派出所缴纳一份人员名单，派出所再对名单上的人进行核实，整理成档案归档。
　　“查养老院？”
　　最近他们没有接到有关养老院的报案啊？
　　“我也不清楚，之前所长就让前台查一个叫林明山的，好像是查到他曾经被送去过养老院吧。”
　　话一落，民警就看见祁琛拿着档案出来了，“所长。”
　　祁琛点头，那民警离开后，他才看了眼周林。
　　周林把剩下的钱还给他，问道，“所长在查林明山？”这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祁琛淡淡“嗯”了一声，“还有点问题，想查清楚。你和其他人先去值班室休息会儿，二组的人来了，换了班就回去吧。”

　　车站醉酒闹事的人该关的都关了，案子还有什么问题？
　　周林一直想着这个问题，等交班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是林明山身上的伤！
　　在被砸中脑袋之前，林明山身上就已经有不少伤，像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
　　周林回忆着监控视频里，林明山冲出来的方向，那方向……不是南山吗？
　　南山上有什么养老院？
　　有，朝阳养老院。
　　朝阳养老院是一家私营养老院，有虐待老人的黑历史，自三年前被媒体曝光后，几乎濒临倒闭，但是，其实一直在营业，不过人数少了很多。
　　周林记得，这几年朝阳养老院来派出所递交名单的时候，他看到上面的人越来越少。

　　周林又想起，他把车站醉酒闹事的案子的结案报告交给祁琛，祁琛还没有回复他。
　　他立即冲到前台，祁琛正从抽屉里拿走警车钥匙，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所长，去朝阳养老院的话，我和你一起去，那一带我熟。”
　　警察守则有规定，出警或者办事，无论案件大小，都必须至少要两个民警同行。

　　警车一路往临城西南的南山方向开去。
　　周林在山脚下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停警车，和祁琛徒步上山，一个小时后，抵达山顶。
　　周林带着祁琛找到朝阳养老院，朝阳养老院静悄悄，听不到什么人声，四周杂草茂盛，青苔遍布，看起来有些破败。
　　养老院大门没有锁，祁琛推门而入，前台一个着护工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懒洋洋地打瞌睡。
　　周林敲了敲前台叫醒她，出示警官证件，工作人员顿时睡意全没了，通知养老院的院长。
　　院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瘦骨嶙峋，身材矮小，至少比起周林和祁琛，他看起来弱不禁风，头发也白了大半。
　　知道警方来意后，他带着他们进去会议室，才开口。

　　“林明山是我们养老院的人，他前两天自己说要下山看孙子偷偷跑了，我们现在还在找他。”
　　他没见过祁琛，不知道他是谁，这话是对着周林说的。
　　周林看向祁琛，见他点了下头，才接过话道，“不是你们虐待他吗？”
　　院长沉下脸，“警察也不可以污蔑人，我们从来没有虐待任何人！”
　　周林在心里笑一声，信你才有鬼，三年前被曝光好几回，要不是那些老人齐力担保，朝阳养老院早不在了。
　　不过，这三年朝阳养老院似乎安分了很多，而且，今天来，他们也不是为了谈虐待老人的事儿，周林暂时将话题搁在一边。

　　“林明山是什么时候被送到养老院的？”
　　“三个月前。”
　　“是谁送他来的？男的女的？”
　　“不知道，我那时候没在养老院，是院里的其他人接下他的。”
　　院长神情闪烁，祁琛侧头看了他一眼。

　　又问了一些关于林明山的情况，院长答得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从朝阳养老院出来，祁琛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转去拜访养老院附近的住民。
　　山上住民不多，大多还是听说山上的房子便宜，新进来的租户，他们找了好几户，才找到一个知道朝阳养老院的人。
　　巧的是，这个人还是朝阳养老院的护工。
　　护工是一个年轻女子，周林耐心问了三遍，再三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对警方说的话，她才肯开口。

　　“你们说的那个老人，我认识，他是三个月前被送到养老院来的。”
　　“他性格很孤僻，不爱说话，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他。一次，我查完房回值班室的时候，看见他被几个护工拖走，好几个小时才把他放回来。第二天，再见到他，他就生病了，高烧差点被烧死。”
　　“那之后，我就开始注意到这个老人家，我发现这种情况不止一次，他被拖走时间不规律，但是，无一例外，每次他都要大病一场。”
　　护工没有明说，但是，这不就是虐待老人吗？

　　周林想抽自己，安分？
　　呸！

　　“你就在一旁看着？”祁琛忽然问。
　　“还想要我帮他吗？怎么帮？养老院里，被这么对待的，又不止他一个。”
　　你可以举报！
　　可是，这句话刚涌上嘴边，周林才想到，护工是朝阳养老院的，朝阳养老院出事，她也就失业了。
　　很自私的想法，但是，是真真实实的人心，也是大多数人会做的选择。

　　之后，他们又拜访了其他人，得到的回答和护工无一例外，惊人的相似，当然处理方式也是一摸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顶多，在说完后，添油加醋说上一两句，比如其中有一个知情者透露，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把林明山送到养老院的。
　　祁琛拿出一张照片，“是她吗？”
　　“对，就是她。她长得好，气质和山上其他人不一样，我印象很深。不过，明知道朝阳养老院名声不好，还特意把老人往里面送，心够毒的。”
　　周林看了看照片上的姚琪，又看了看祁琛的脸色，没说话。

　　从南山上下来，警车又开往临城第一人民医院。
　　刚走进前厅，就见江书篱依在前台，手上翻着前台拜访登记表，和前台的值班护士聊着什么。
　　“你们怎么来了？”
　　江书篱有些意外，警方好像没有其他案件相关人在医院里。

　　“来见林明山，他在病房里吧？”
　　回答的是周林，祁琛走到江书篱跟前，抬手抽走她手上的登记表，在最后一栏信息登记，赫然写着姚琪的名字。
　　江书篱朝着祁琛抬了抬下巴，“在，不过还有其他人在，喏，刚进去。”
　　一看是姚琪的名字，祁琛皱了皱眉，周林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你们脸色不对。”
　　江书篱疑惑地看向祁琛，他脸上看不出其他神色，又把目光转向周林。

　　周林在临城工作长达五年，江书篱初来临城实习的时候两人就认识了，之后，两人更是合作过数十次，关系比其他人要亲近得多，周林没觉得有什么顾忌，张口就要把姚琪的事情和江书篱说了。
　　在开口的刹那，祁琛忽然将登记表放回前台上，发出的声音不轻不重，正好将周林的话堵住。
　　周林下意识闭上嘴，不说话了。
　　江书篱也不恼，看了祁琛一眼，插着手，踱步回值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