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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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4月4日
她的处女航被安排在了4月10日，距离开船仅剩最后一个礼拜。
我心如止水。
早上起床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梳妆台除了发刷、梳子、香水和脂粉外，放了一束这个时节难得的名贵鲜花，雕花的壁炉架上也摆上了这些娇艳欲滴的花儿，那是前两日莉亚向某位大型货船的船长订购的、从温暖的南方捎回来、一路精心呵护送回来的，莉亚挂了订购电话后就已经想好了要将她们摆在哪儿。
“我美丽的鲜花，我要将她们摆在那里呢？父亲的书房，我房间的窗台，亚莉克希亚你的壁炉架，唔，最好在折几支搁在我们的梳妆台上！那一定是一道漂亮极了的风景！”她兴奋得几乎要转圈。
但，我想，她此时一定没有心情欣赏风景。
窗帘拉得紧实，百叶窗也关得紧紧的。时钟的滴答声，越听越使人觉得困倦，我掀掉被子，走到窗前一把扯开厚实名贵的窗帘。
白昼的一道道光线射进来，房间的亮堂是多么倏忽。
然而，我的心情并没有随着那一束束日光而豁然明亮。
仆人依旧紧绷着心头的弦，脸上的表情可见一斑。大概是是管家的示意下，今天的早餐没有叫醒服务，或许他猜到了昨夜这座庄园的主人们无人安眠。
莉亚呆滞地坐在她的位子上，神情颓然，神色是说不出的沮丧。莉亚为了她的漂亮脸蛋从不会晚睡，但她乌青的黑眼圈告诉我，她昨晚或许失眠了。
她有气无力地和姗姗来迟的我打了个招呼。
父亲大人相比之下倒是精神多了，他捧着晨报，看上去与平时并无什么不同，但我看见他那份晨报的版面正是昨日泰坦尼克号试航成功的消息。
这顿无声的早点极为漫长，在我们没有的咀嚼中结束了。默契地，我们都没有提及昨晚的谈话，或许是都怕打搅了清晨的兴致，尽管我们也都知道大家兴致并不高。
那场阴谋论谈话的结束是以我的询问而告终的。
我问:“如果发生意外，救援不及时呢？”
父亲沉默。
本以为先忍耐不住的是我，但在我吭声之前，莉亚一下子耷拉下了腰板，她抱怨道:“昨晚我想了很多，睡不着，头疼。”
我点头:“我也是。”
父亲皱着眉头立即放下刀叉，关切地来回看着我们。
“噢，我亲爱的宝贝儿们，需要叫一下家庭医生吗？”
摆了摆手，莉亚单手托着脑袋，望着父亲大人哀愁地问:“我们是真的不能登船去旅行了是吗？”
父亲:“是的。”
“好吧，我呆会就打电话给凯文。”莉亚叹气，“但这太不公平了。”
我和父亲大人本以为她说的是旅行取消的事情，但她下面的话使我刮目相看，嗯，真不愧是莉亚，和那些只知道宝石钻戒香水包包的贵女们完全不一样。
“这对已经购买了下等舱的人们太不公平了，要知道这样一张船票对我们而言不值一提，但对他们来说却足够珍贵，而且他们根本无从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他们即将登上的是这样一艘船。”
父亲:“公平？便是你妹妹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尽管这使人不愉快，但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
我也跟着叹气:“是啊。”
餐盘里的小牛排被切得乱七八糟，愤然的莉亚却仍旧保持着符合身份的礼仪，自始至终也没有发出半点刀叉与瓷盘摩擦的咯吱声，我不得不佩服她的自制力。
她往嘴巴里塞了块肉，大力的咀嚼。
“OK，没有公平，是的，没有公平，就像亚莉克希亚什么都不会却拥有那些平民穷极一生也无法享受到一次的东西一样！”
我:！！！
讲道理，你说话就说话，拿我撒什么气？
“就没有什么办法阻止这场惊天大阴谋吗？”她又问，“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他们绝不会在轮船上添置过多的救生设备，白星也不会太在意出现在下等舱的人们，就像亚莉克希亚昨晚说的那样，如果他们的计划不够完善又或者临时有变，那该死的，会有多少人丧生？”
事实上，他们的计划确实出问题了，死了很多很多人。
“冷静，莉亚。”父亲头疼地闭上眼睛。
要怎么说呢？哪怕他极有可能猜中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也无法做太多的事情影响事态的发展。
第一，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如果明目张胆地没有理由地反对这艘轮船出航，我们将成为上层社会的众矢之的，要知道他们大多都购买了船票，像我们之前一样有一个完美的出行计划。如果我们没有充足的理由让他们相信，我们布什一家将沦为笑谈。甚至于，会被反扣上“造谣”的罪名。
第二，我们不能与伊斯梅撕破脸皮，我们没有白星航运的股份，而作为世交，伊斯梅接手家族企业后与我们布什家少了来往，但仍与家里许多产业都有着不大不小的联系，如果撕破脸皮，损失巨大。
第三，若是这个阴谋成功实施，受苦受难的只有保险公司，父亲更没有理由搅和其中。那么，为什么我们笃定计划一定生变？
莉亚反驳道:“不是笃定，只是我们不能否定这种可能！”
我:“是啊是啊。”
也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触碰到了雷点，莉亚突然回头冲我嚷。
“亚莉克希亚！你是复读机吗！你就不能有点自己的主见吗？不要一直重复我的话！”
我极其无辜地望着她。
父亲说，他能做的事情有限，比如两个女儿一直关心的甲板上的救生艇。
我和莉亚勉强接受。
早饭之后，父亲匆忙出门了，莉亚抱着电话机躲在房间里和凯文抱怨，我在客厅晃荡了几圈后也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不速之客卡尔.霍克利的到来，并没有在这个家掀起多少波澜，莉亚甚至连房门都不曾推开。
“你去吧亚莉克希亚，我累了，我要补觉。”她如是说。
我甚至没有心情打理我乱糟糟的头发，镜中的自己看着还算体面的时候我就不耐烦推开了仆人要给我戴蕾丝花边发带的手。
我以为他来什么事情，或者说有什么事要找父亲大人。我只需要出面告诉他父亲大人不在家，就够了。
但，在我告知之后，他似乎并不惊讶，隔着桌子，两人相顾无言。
他一直盯着我，眼神犀利古怪，我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难道是嫌弃我自以为体面实则差强人意的头发吗？早知道就绑上那根蕾丝花边发带了。
我:“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他:“布什家待客之道，不请我喝杯茶吗？”
我:“抱歉，是我的疏忽，请见谅。”
我大手一挥，上茶。
十分钟后。
我:“如果您是来找父亲的，可明日再来。”
他:“这个不急，我曾听闻布什庄园的风景极好，一直很想观赏一番，可否请布什小姐给个机会？”
是我的逐客之意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别以为你表现成一副绅士样我就不知道你其实是一个男二。
我:“不。庄园正在修缮，请见谅。”
茶，添了一杯又一杯。
他是想把我家的茶都喝完再走吗？我觉得我的忍耐力快到了一个极限。
而正当我忍无可忍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他的来意——一张请柬。
他们家新建了一个马场，请我和姐姐去看去玩去打马球。
？？？就这事？他亲自挨家挨户送请柬？
他疯了吗？有病吧！
我觉得那一瞬间我失去了表情管理。
终于，他决定要走了。
起身的时候，他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喜欢宝石吗？”
我差点又失去了我的表情管理，余光瞟到一个站在不远处的仆人的表情，是和我内心一样的困惑。
我是否有听父亲大人说过，这位商业奇才有什么关于脑袋方面的疾病？
或许是我沉默得太久了，他又问我。
“你喜欢海洋之心吗？”
我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
“哪个女人会不喜欢海洋之心呢？相信我，迪威特小姐一定会喜欢你的礼物，听闻霍克利先生与迪威特小姐婚期将近，恭喜恭喜。”
他一脸便秘状地走了。
我面无表情地指挥大家关门，什么玩意儿？恭喜他也有错吗？神经病，快走快走，别来了！
可千万别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