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了》雁宁

5、殷芒芒

　　两人途经学生会办公楼的时候，黄男忽然喊停。然后说是要去学生办公室拿东西，让许云轻先回去。

　　许云轻知道她要去找杨乾，也没有拆穿她。

　　许云轻停在原地，看着黄男进入楼里的背影，顺势摘下被风吹乱的围巾和帽子，打算重新整理好。

　　“云轻？”忽然身后隐隐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呼唤，许云轻转身循声望去，一名高挑女生身穿黑色长款羽绒服，头套白色加绒护耳连脖毛线帽，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只余一双杏眼忽闪忽闪盯着她。

　　她双手插兜，慢慢踱步而来，仿佛一只挪动的企鹅。

　　许云轻一顿，有些疑惑。

　　只见来人边把包住口鼻部分围脖拉到下巴以下，边扑了过来，嘴里还嚷嚷着：“果然是你，想死你了，最近总找不到你。”是殷芒芒。

　　十岁以前，许云轻常常跟着大院的孩子，一起穿街走巷溜猫逗狗，殷芒芒是最要好的伙伴之一，直到十岁那年，殷芒芒父亲出轨，殷芒芒妈妈果断离婚并带殷芒芒回了南方娘家，G市。

　　而不久后，许云轻爷爷去世，许云轻举家搬到奶奶娘家N市生活。自此，两人各奔东西。

　　许云轻去年因为母亲的极力阻挠，放弃报读警校时，听从早一年考上A大的殷芒芒的建议，报读了跟她一样的学校一样的专业。

　　许云轻正打算重拾童年时光，跟好友玩转A大的时候，殷芒芒忽然就去了弯宝岛做半年交换生。事先不打一声招呼，至于事后，许云轻不等她解释就把她所有联系方式拉入了黑名单。

　　许云轻抿唇一言不发，扯开脖子上的手，随后坐上自行车，也不管还放在车篮子前面，没来得及戴上的帽子和围巾，就要骑走。

　　“哎，云轻，你别跑啊。”眼看着许云轻就要离开，殷芒芒赶紧一把拉住车尾，“许云轻！你干嘛呢？跑什么？”

　　许云轻一听她最后一句就来气：“跑什么？就许你跑？”

　　殷芒芒有点傻眼，又有点无奈。

　　见她这样，许云轻更气了： “你说我干嘛？我一来你就跑，招呼也不打一声，还找我干嘛？快放手。”

　　殷芒芒翻了个白眼，一副‘你怎么那么幼稚’的表情，嗤笑一声：“行啊你，我说怎么找不到人呢，感情这气还没消啊？”

　　“哼！绝交了。”

　　“好了，这都半年了，赶紧把我放出黑名单，我去弯宝岛是有原因的。”正打算解释，一阵冷风来袭，把她吹得鼻头发酸。

　　然后许云轻半天没等到她下文，瞥了她一眼。

　　殷芒芒却在跺脚搓手臂，整个人瑟瑟发抖。“我说，我们就在这里聊啊，好歹找个地让我仔仔细细给你解释解释吧，顺便请你喝东西，赔罪。”

　　“真麻烦。”许云轻重新戴好帽子围巾，摆好车子，“上来吧。”

　　殷芒芒赶紧坐上去，还紧紧挨着许云轻后背，抱住她的腰。

　　――

　　两人来到附近的观星楼饭堂旁边的‘一曲’咖啡馆。

　　殷芒芒进入室内，仿佛活过来一般，长长舒了口气。

　　两人在柜台各自点咖啡，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许云轻看着她整个人包的蝉蛹似的，有点好笑。

　　其实殷芒芒有1.74米高，但她长相甜蜜，典型的‘矮个脸’，这一身打扮一蜷缩坐下来，看起来就一米六出头。

　　“有那么冷吗？包裹成这样。”刚刚根本没认出来。

　　“若不是事情紧急，我是绝不踏出门半步。”说着，桌子底下的脚还抖了抖。

　　“你之前不是一直嚷嚷南方冷彻入骨，北方只是冷于表面吗？”

　　“那表面冷也是冷啊。算了，不说这个了。”总有种越说越冷的感觉。

　　许云轻挺直腰杆，背靠椅背，双臂交叉环于胸前，摆出一副‘看你如何狡辩’的神情。“那你就说说那个吧。”

　　殷芒芒怒气冲冲说道：“说起那个我也是一肚子火，虽然我大一的时候是有随手提交了申请，但迟迟也没见影，我就给忘了。然后出发前一个星期，突然接到辅导员的通知，我就急急忙忙就出发了。后来我偶然听说是大三的一个师姐突然有事去不成了，就把名额让给了我。我琢磨着，这不对啊，大三的师姐让名额也是让给同届的人才适合啊，怎么会偏偏就是我？然后我就让人给我查了一下，你看怎么着？”

　　说完不等许云轻开口，又自顾自的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那个大三师姐是谁吗？”

　　“谁啊？我认识？”许云轻不太确定的说。

　　“Bingo！是方子菁。”说完，还锤了一拳桌子，气愤的说道：“肯定是那个女人的阴谋。”

　　而此时服务员刚好端上，刚才她们进来时点好的咖啡，被吓得差点将手里的托盘打翻。一旁的殷芒芒赶紧帮忙稳住，然后冲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吓到你了。”

　　服务员只是抱歉的笑笑，轻轻放下咖啡，鞠了个躬，退下了。

　　许云轻看着殷芒芒，慢慢放下手，问她：“你确定是方子菁？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她又是怎么办到的？”

　　殷芒芒不以为意，冷笑道：“除了那个女人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还能为什么啊。无非就是支开我呗。”

　　殷芒芒口中的那个女人，方晴。是她父亲的第二任妻子，也是他当初的出轨对象。

　　记得她们六年级那年的端午节，几个小伙伴约好去看赛龙舟，看完赛龙舟回来，经过殷芒芒家门口的时候，里面传出很大声的争吵还伴随着哭泣声。

　　几人跟在殷芒芒身后进了屋，院子里一片狼藉，很多花被砸得七零八落，还有瓷片，玻璃散落一地，从院子蔓延到大厅。

　　而殷妈妈站在门内，嘶声力竭的怒骂。她对面站着殷爸爸正搂着一名大腹便便的女人在低声哭诉。

　　那一天很混乱，她们的突然闯入，殷爷爷殷奶奶的姗姗来迟，邻居的议论纷纷，到后来殷妈妈带着殷芒芒毅然离去。

　　不久后，殷爸爸娶了方晴，生下一个儿子，殷锋。

　　那个夏天，在众多人心里留下一抹阴影。

　　而方子菁，是方晴哥哥的独女。

　　如果这是有预谋的策划，显然殷芒芒的离开对她们是有利的。

　　“老爷子最近身体怎么样？”许云轻问的是殷爷爷。

　　“不知道，我从弯宝岛回来直接回了G市，还没来得及去看他。”

　　“没打过电话？”

　　殷芒芒似乎有点烦躁，“过年的时候打了一个，老太婆在他身边，就没多聊。”

　　殷奶奶对于殷爷爷在殷芒芒高考后，亲自飞往S市，请求殷芒芒回A市就读，一直颇有微词。

　　而当年也是殷奶□□一个支持殷爸爸殷妈妈离婚的，只因得知方晴怀的是男孩。

　　殷爷爷生了两男一女，而三个儿女也相继生下女儿，这让一直心怀孙子的殷奶奶很失望，当初对两个儿媳妇也是没好脸色，对两个孙女也是不冷不热。

　　殷芒芒也对那一家子除了爷爷，没丁点好感。殷爷爷一直以来都很疼爱她，后来也常常到南方去看她，经常给她打电话，关心她的点点滴滴。

　　殷爷爷亲自去恳请她，又以重病为由，希望最后日子她能多在身边陪陪。

　　殷芒芒心生不忍，就同意了。

　　哪想成，回到殷家才住了几天，她就受不了了。

　　方晴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殷奶奶对殷锋的过分溺爱。殷锋对她的冷眉竖眼，殷爸爸的相顾无言。

　　本来，跟殷爷爷说好每个星期回家住两天的，后来以学习繁忙为由，改为一个星期回去看他一次，就陪他吃个午饭，再后来改成半个月一次。

　　殷芒芒的脸色变得有点沉重，“你的意思是她们支走我是因为爷爷？”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如果真是如你所说，是她们故意支开你的话，那她们一定会达成什么目的。还有一个，我隐约听到一点风声。”许云轻看着她，有点犹豫。

　　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殷芒芒急了“什么风声？快说。”

　　“我也是听说，不确定真伪，听说你爷爷立了遗嘱，将他名下的所有财产留给你了。”

　　“什么？”殷芒芒吓了一跳，“怎么可能？”

　　许云轻连忙安抚她：“先别激动，我也是听说而已，不一定是真的。”

　　殷芒芒很抓狂：“那万一要是真的呢？”

　　许云轻很淡定，“那你就有麻烦咯。”还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完全无视面前某人的火急火燎。

　　“我哔――”殷芒芒气得要爆粗，完全没法淡定了：“这个死老头，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他想害死我啊。”

　　许云轻看不过去了，“我说你能不能冷静点啊，这个谣言一看就假的很，你还真信啊。”

　　“怎么说？”看着许云轻胸有成竹的样子，殷芒芒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许云轻给她分析一遍：“把所有财产留给你这个说法是绝不可信的。就算他对你爸失望透顶，那你叔叔呢？还有你姑姑，他们可没有做什么惹你爷爷生气的事。再说了，这样做的后果他比你更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

　　“那也是。是我关心则乱了。”还是局外人看得透彻。

　　“不过你也不要开心的太早，这个谣言是假的，但从中可以得出你爷爷肯定是把大部分留给了你，说不定就是把你爸的那份也给了你。还有一个事，可能你还不知道，你爷爷年前就搬出你爸家，说是回城南大院养老去了。”

　　殷芒芒愣半天，也只能憋出一句：“这都叫什么事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回来，凭白惹来一身麻烦。

　　“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是谁传播的这个明显对你恶意满满的谣言。”

　　两人对视一眼，对这个人选心中有数。

　　“那我这星期天回去看看爷爷，顺便问问他，要斗就摆台面上，偷偷摸摸躲躲闪闪算什么。”殷芒芒眼眸一眯，准备主动出击。

　　许云轻有另一层顾虑：“你就不怕气到他？”

　　“他好着呢。那么多风风雨雨不都过来了吗？”嘴上虽说着不在意的话，但脸上还是止不住的担忧。

　　许云轻宽慰她：“放心吧。方晴的小把戏翻不出什么风浪。”不过你爸就难说了。想了想，最后一句话还是没说出口，反正事情没到这个地步。

　　不过殷芒芒也明白，但她毫不在意。故作轻松的说：“那是，在这我不是还有你罩着吗？之前我只是没准备，她还以为能欺负我没人管呢。”

　　许云轻有恢复抱臂怀胸，斜靠椅背的姿势，冷哼一声：“哼！谁罩你了？我们的帐还没完呢？”

　　“啊？不是解释清楚了吗？”殷芒芒不明白她又要闹哪样？

　　许云轻愤愤不平：“那你接到通知到出发有一个星期吧？为什么不给我说一声？”

　　殷芒芒大喊冤枉：“你那时候不是去军营军训了吗？你没有手机我怎么联系你？”

　　说到这个，殷芒芒显然不服，“但是我明明给你留言了，后来再联系你，电话就打不通了，是不是你压根没有听就把我拉黑了？”疑问句说成肯定句的语气。

　　确实是没听，因为刚军训回来就遇到赵孟，然后一起被人拉去‘洗尘’了，途中得知殷芒芒去了弯宝岛，回家一气之下就将人拉黑删除了。

　　谁让当初来校报到时，殷芒芒信誓旦旦的许诺要带她浪呢？结果一下子没影了。

　　殷芒芒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怀疑成真，也很生气。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

　　最后还是殷芒芒败下阵来， “好了，别气了。我请你吃饭！”

　　“要去天然居，不然你就继续在黑名单呆着吧。”天然居，一家新兴私家菜馆，曲径流水，青竹静林间。食材丰富多样，佳肴美馔，香飘十里。价格昂贵是其次，关键是座位难定，据说要提前半年预订。不过殷芒芒有门路，她后爸的侄子就是合伙人之一。

　　殷芒芒“嘶――”的一声，咬牙咧嘴，苦着一张脸，心里狠狠咒骂一声“好狠”，最后也只能割肉般的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