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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 ...

  •   “十娘,十娘,今天有鸡腿吃!”

      冷宫侧的夹道上有一所简陋草屋,据说前朝帝后曾被幽禁在此,日夜哀嚎直至气绝身亡,后宫内时有闹鬼传闻,因此便设立了一虚职守灵女官。

      因前朝苛待掖庭奴,钦天监提出可用掖庭奴夹带的怨气镇压怨鬼,故从掖庭择人居住在内。

      一代传一代,封十娘便是这任守灵女官,而若无意外,待她死后,应是自小服侍在她身侧的李忆如继承这座草屋继续守灵。可这并非是什么好职位,因此她想法儿将小弟子塞入尚食局做一个杂役,只盼她能有一日升了位份,早日搬离这边。

      可位份哪里有那么好升的,宫中一采一放,仅尚食局一处,每年择新家人子七十二,初始皆为末品少使,三十二可晋九品中使,而八品恭使设二十四人,从八品长使二十八人,便在这一步步晋升中将不够聪明、不会做事的宫人汰换去他处。

      内宫六局二十四司全都如此,可叹尚食局的司药女官和封十娘关系真铁,竟然容她这样一个每年都落榜的末使留在局中,始终没有像其他落选宫人被换去他处。

      幽暗逼仄的小屋内摆着许多各式各样的瓶罐,房梁上垂下许多茅草绳,随意绑扎着晒干的草叶和油纸包扎好的药包,小小的屋子被塞到极致,脚下连个落脚地也没有。

      踢开几个瓦罐,忆如将饭食摆到床头歪柜上,收起已经开始爬满虫蚁的空碗筷,见躺在草铺上的姑姑除花白的头顶露在破被外呼哈呼哈睡得正香,当即白眼一翻,随意从绳上解了一棵干草放进口中咀嚼,一边嘴里哼着小曲儿从门后提起水桶,出门打水去。

      回来时,封十娘已盘膝坐在卧铺上,捧着碗筷吃的正香。

      “我不是让你别回来,你还照三餐往回跑,是不是贱得慌!”

      “我要是不回来,你非饿死不可。”

      瞧她披头散发的,跟宫门外大街上的乞婆无甚两样,忆如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桃木梳子好好将她一头枯涩的乱发梳通,从旁边扯了一支修干净枝干的树枝为她绾上发髻。

      封十娘虽一头花白的头发,形容消瘦,但看脸庞不过三十余岁。不过这吃人的地方,又有多少人能熬到这把岁数呢……

      见她又开始嘴馋捡药材吃,封十娘一把将筷子掷出去。

      “吃吃吃,把你吃成个人肉干……本就长得丑,再不养养怎能讨得那些女官青眼,给你升上一级半级,脱离苦海啊。”

      忆如白眼一翻,一口把毒草咽下去,蜡黄的脸上露出不以为然。

      “我哪里丑啦!我娘可是当年西启第一的……”

      “谁知道你长得像娘还是像你爹,你爹人品是不错,可那张脸……啧啧啧。”

      说归说,但封十娘并没有阻止她找药吃——谁不知道如今的启皇性情乖戾,不忌女色,虽后宫中的女子都在仰首企盼,但她们这等实在人,可禁不住贵人的青眼。

      待嘴皮子耍过,屋子里洗洗刷刷终于有一丝能住人的样子,封十娘又开口赶人,“最近旁边的冷宫不清净,你赶紧走、赶紧走,反正无人敢拿我如何,你整日跑回来作甚。”

      还不是怕你脏死、饿死、自己作死!

      点上一盏灯,在门口草甸上蹭干净鞋底,忆如遥遥望了眼高墙围绕起来的孤寂宫殿,方才慢悠悠地朝尚食局而去。

      趴在墙上看到那一盏宫灯远去,漫夭轻声一叹,吸吸鼻子只觉得又嗅到那股极为诱人的食物香气。

      为赶上贵人用早膳,轮上料理早膳的通常都需寅时前到岗轮轴忙起来,守夜往往只需从亥时守起,忆如这两日轮到值午膳的班儿,因此寅卯期间还能囫囵打个盹儿。

      空荡荡的尚食局没了白日的忙碌,倒是黑黝黝的只留下一点烟火气。

      看过水房内还燃着的火苗,补过一次炭,调过火苗大小,忆如两眼四顾,贼溜溜地探头看了看四面八方,方才踮起脚尖,从还留有余温的笼屉里找出两个还未凉透的馒头——这便是局里给守夜的人留的宵夜了。

      若轮到其他小小九品中使自然看不上这等粗陋的一看便是少使练手之物,但忆如如今正长个子的时候,吃多少都不嫌多,虽因日常多食药身材干瘪矮小,但食量惊人。

      也就是尚食局,才能养得起她这样一个人。

      “叩叩!”

      窗畔响起声儿,忆如掀开一丝缝隙,一只荷包顺势丢进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三钱的碎银。

      一道略尖的声儿从窗后细声细气的传来,“可还有什么宵夜没有?”

      她扫了扫台面上的材料,得,财神爷啊,可得好好伺候着。当即将碎银收进自己荷包里,缓声道:“桂花玉肌丸,水蒸蛋,过一刻来取吧。”

      宫中食材管的严格,通常晚上能留下的余材多是日间小少使们练习残存下来。左右看看,也只能做这样简单的两道食物,其中还容不得出错,浪费了材料。

      那桂花玉肌丸叫这么个雅名儿,是因糯米丸子需得制成浅绿、莹白二色,共盛在一碗里,温温润润的色儿恰恰合了“玉肌”二字。

      白色的简单用糯米粉调开,揉至成丸,夹入豆沙馅或白糖芝麻馅,浅绿的,用那菠菜焯水后捣出菜汁儿,加入面团调色。

      最后汤水里撒入一勺桂花蜜,就成啦。

      忆如嗅嗅鼻子,只觉今年新制的桂花蜜不够香甜,又连连倒了两勺方才满意——反正不是呈给贵人食用的,不需像女史动手时还需考虑贵人的喜好,自然是她们乐意做成什么样,就什么样呗。

      “……甜的。”

      小荀子一听,立刻觉得一颗心给吊上去了——主子一向对食物没甚喜好,怎么今日说甜了?难道是那小宫女做的太难吃不成?

      容齐身子弱,平日里一直用汤药喂养,因此胃口极差,什么山珍海味尝到嘴边都化作了药味儿,如今这加了三勺蜜的甜汤水,倒叫他迟钝的舌头尝出一点别样的滋味。

      桂花的香甜萦绕口中,他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月亮,恍然察觉竟然已到秋天。

      宫室内整日缭绕的药味突然让他心生不耐,容齐蓦然起身推开房门,大步朝外走去。

      “主子,您身子弱,披一件披风吧!”

      小荀子抓起一旁的披风,趋上前,却被深吸了一口气的容齐挥退,馥郁桂花香气充斥空中,倒叫他惯常沉闷的心绪一时愉悦起来。

      “我难道连走走都不成吗?咳咳……”

      叮铃铃——

      夹道中的草屋下悬挂的风铃开始作响,封十娘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口中睡意满满地嘀咕着:“真是烦人的丫头……”

      叮铃铃——

      [桂花香馅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

      “是何人在唱歌?”

      容齐抚着额头,发觉自己走到宫中荒僻的地段,当即便索然无趣地想要返回。正当时,一股清甜的歌声隐隐传入耳际,似曾相识宛如梦中传出的声音叫他再度回头。

      “什、什么歌声?”小荀子一件孤寒门的牌匾立刻全身发麻,一粒粒疙瘩瞬间从肌肤里冒出来,想到那些宫廷里传来传去的轶事,当即脸色发青。

      孤寒门旁就是夹道,夹道里那件草屋因何而建,谁人不知!

      冷宫内的桂树长得确实好,枝条探出墙外,簇簇金黄的花瓣躲在叶下——难得出自己宫室的六皇子看了看旁边的假山,掀起衣摆三两步爬了上去,一手朝墙内桂枝探去。

      “寂寞嫦娥舒广袖……”

      “……不知秋思落谁家。”

      冷宫内突然窜出个丫头,随口接上一句诗,趴在屋檐上,伶俐地双眸含笑望着他,折下一支桂枝朝他伸来。

      容齐被吓了一跳,失声喊道:“你是谁啊?!”

      那容貌娇俏做宫人打扮的姑娘眼一瞪,反而问道:“你是谁啊?这里可是冷宫!不是闲杂人等随便乱来的地方,快走——”

      “大胆!哪里来的宫女,竟然敢这样对六皇子说话!”

      小荀子在底下听到,当即喝骂出声。

      那小宫人一听,立刻收了满脸的笑意,缩头缩脑地从梯上滑了下去,隐入黑暗的冷宫中不见人影。

      唯有留在墙上的那支桂枝,叫容齐握了起来,双眼一瞬迷离,突然便整个人都迷糊了。

      ……好像也曾有人,这样戏弄过他?

      “桂花香馅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见说马家滴粉好,试灯风里卖元宵~~”

      热腾腾指肚儿大小的江米圆子如颗颗珍珠浮于汤水之上,简单的核桃馅儿,在初冷的秋夜里吃一碗,喝一口还带米香的汤水,简直再美也没有啦!

      忆如哼着歌,喝了一口淡而无味的汤水,遥望也跟个汤圆似的圆月亮,一派怡然自得的清净。

      ****纪念应该是第四十二条出现的分隔线****

      “笃笃笃——”

      刀光飞闪,几十个砧板一字排开,分做两行,砧板旁是一筐的蔬果,随练刀工的少使取用。

      训诫的女史手持藤条,在中间的道上来回巡视,见到有人出错,当即会予以指正,若还是犯错,便只能拎起裙摆转到中间,腿上捱几鞭子长长记性。

      无论切丝还是切丁,都需大小厚薄均匀,否则胡乱呈上去,莫说呈给贵人,就是几个有头脸的大监女官都得退回来换几顿板子!

      邹女史一贯为人秉直中正,见到其中一位少使将茄子削皮去蒂分做三段,一段切丝、一段切片、一段切丁,都已经初具火候,当即点点头,叫跟随的上使碰上书册,以朱笔在一旁批注。

      那上使见邹女史在“李忆如”名字侧批注,眉眼一皱,赶紧靠到她耳畔,轻声说:“李忆如出身掖庭,无需这样看重她。”

      邹女史横了她一样,轻哼一声,“在其位,谋其事,我觉得她够得上中使之任,允不允还需尚食女官批复。”

      尚食女官见到呈上来的批注,连连摇头,划去“李忆如”的名字,叫下一位补上。

      一旁和她一起吃茶聊天的司药女官见她名字又被划走,记着与封十娘的交情,忍不住出声说了一句,“这孩子已在尚食局磨了三年尚未晋升,若实在笨拙不堪用,还是早早打发到其他地方去吧。”

      “李家当年因得罪淑妃满门抄斩,如今贵人正值盛宠,如何还能叫这孩子随意出头,还怕留不住她脑袋吗?”

      若非太子早立,六皇子身子弱根本不堪大任,今日尚食局也不敢收下这个学徒。尚食女官摇摇头,可叹李家后人如今这样处置予她最好。

      见到晋升中使的名册上又没有自己的名字,忆如三分装七分真地撇了撇嘴。

      虽然想说压根不介意,但老是落榜,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唉,要多在厨房里寻摸些吃的,否则非得给十娘揪着耳朵唠叨一顿。

      “都当了三年少使,也不知某些人怎恁的脸皮比城墙厚,还死皮赖脸在尚食局不肯走!”

      “可不是,也不知背景怎生厉害,其他人一年未得晋升就要被调走,她竟然在尚食局待了三年?!啧啧……”

      几个已晋了位份的中使、上使嘻嘻笑做一团,突然站右边第二个的姑娘捂住头顶,只觉自己被人从背后敲了记。

      一句“谁啊!”已经溜到舌尖,转过头就猛地闭上嘴。

      旁边几人也忙站规矩了,收了嬉笑之态,齐整整的欠身行礼,“阿茜姐姐。”

      从五品女史薛茜狠狠扫了她们几眼,怒其不争地叹了句,“口无遮拦!”

      忆如一听这语气就下意识的攥紧自己的裙,只觉一顿竹笋炒肉又要招呼上来了。

      薛茜语气转缓,其中怒意不减,冷淡淡地从突然静若寒蝉的屋中点了六个人,吩咐道:“六殿下又病了,皇上特意让尚食局出人去调理皇子饮食。你们几个还不跟上?”

      还未出宫开府的皇子,除太子入东宫,剩余全住在崇文馆,内里自有小厨房打理,怎么从尚食局拨人呢?

      还未待小宫人们疑惑久了,薛女史缓缓道来:“六皇子身子弱,所以独辟一宫室居住,上一届小厨房的人没照顾好六皇子,全叫淑妃打发了,你们这次前去,可得小心着点儿。”

      打发——这轻描淡写的二字叫忆如悚然而惊,默默地缓了步伐,落到队伍的尾巴上。

      她扫扫左右,这才发现薛女史点出来的人,全都在自己的位份上待了许久,在没有寸进的,所以……要是伺候好了,是不是就直接变作皇子宫中的人了?

      她、她她她,生是尚食局的人,死要当尚食局的死鬼啊!

      尚食女官见到女史呈上的册子,当即眼一晕。

      “人呢?已去啦?!”

      “您当时不是吩咐此事可全由薛女史做主?”

      唉……这事儿办得!真是!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实在白发看不下去……所以就靠哔哩哔哩上大家整理的企鹅cut构思了
    好像原剧里没写傅鸢去了西启到底怎么运作的,但是想不进宫就弄权不可能,所以想了下就给容毅按了个色中饿鬼的tag,然后傅鸢凭着貌美蛊惑他封妃之类的操作吧……
    不像香蜜主体结构不怎么变化,白发真的我要放飞自己,操着大刀肆意……去虐企鹅了(不管,反正我的文里他就是大龙转世,而且还要出轨了!),否则我觉得自己正常人的思维要被里面一堆稀奇古怪的脑回路给夹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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